到了如今的圣朝,臣受着清明政治教化的熏陶。先是太守逵,察举臣为孝廉;后是刺史荣,推举臣为秀才。臣因为祖母无人供养,因此都推辞而没有受命。陛下特地下达诏书,任命臣为郎中,不久又承蒙国家恩典,授予臣太子洗马的职位。凭臣这样微贱的人,担当侍奉太子的官职,这种恩德不是臣肝脑涂地就能报答的。臣曾将自己的处境上表陈述过,辞谢不去就职。如今诏书又下,急切严厉,责备臣有意回避拖延;郡县上的官员前来逼迫臣,催臣动身上路;州官来到臣的家里催促,比星火还急。臣想要奉诏赶去赴任,但刘氏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臣想要苟且迁就私情,但申诉又得不到准许。臣的进退处境,实在是狼狈啊。
臣想到圣朝以孝道治理天下,所有在世的遗老,尚且蒙受怜恤抚养,何况臣的孤苦无依,又尤为特别;而且臣年轻时曾在伪朝任职,做过尚书郎等职位,臣本来就想仕途获得显达,并不在乎什么名节。如今,臣是亡国贱俘,是最卑微最鄙陋的,却蒙受主上的破格提拔,臣哪里还敢徘徊不前,有非分的要求呢?只因为刘氏已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生命垂危,朝不保夕。臣没有祖母,就不能活到今日;祖母没有臣,就无法度完余年。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所以臣小小的心愿只是不废弃对祖母的奉养,不离开她去远方做官。臣李密今年四十四岁,祖母刘氏九十六岁,这样看来,臣今后为陛下尽忠的日子还很长,而报答刘氏的日子却很短了。我怀着乌鸦反哺的心情,乞求陛下让臣为祖母养老送终。
臣辛酸苦楚的身世,不单为蜀地人士和两州长官所看到和了解,着实是皇天后土所共同见证的。希望陛下怜悯臣的一点愚诚,随了臣的一点微薄心愿,或许刘氏能侥幸平安寿终,臣活着当誓死尽忠,死后变鬼也当结草报德。臣怀着如同犬马对主人一样恐惧的心情,恭恭敬敬地上表奏报陛下。
此文满篇都是真情,都是李密自肺腑发出的心声。首段写作者身世悲苦,自小与祖母相依为命,此情可怜;次段写朝廷逼迫自己去京任职,但自己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此情可悯;三段写刘氏日薄西山,身为孙子的李密请求尽一份孝心,此情可嘉。言由情出,情自心发,李密至诚至孝的请求,谁又能拒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