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尔曼
日前,在首届北美国际电影节暨北美国际青年电影节上,电影《梭梭草》获得北美国际电影节最佳原创音乐奖。这部电影中的所有歌曲都由上海音乐学院电影音乐制作专业在读研究生诺尔曼创作。
从小受父亲布仁巴雅尔、母亲乌日娜的影响,诺尔曼自然而然走上音乐的道路。作为一位创作者,诺尔曼觉得音乐于她就像语言对于人一样重要,“音乐是我与世界的沟通方式。”
创作是自然而然的
诺尔曼与父亲布仁巴雅尔
诺尔曼在北京出生,也在北京长大。母亲乌日娜是鄂温克族女高音歌唱家,也是中央民族大学的教授。她童年时期,父亲布仁巴雅尔在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蒙古语部从事新闻时事节目和专题栏目的播音及文字翻译、采访,工作之余进行音乐创作。在诺尔曼的印象里,小时候家里的录音机整天开着,播放各种类型的音乐或是广播里的音乐节目。父母的蒙古族朋友、妈妈的学生们也常到家里来做客,每次聚会大家都会一起弹琴、唱歌。在这样的熏陶下,诺尔曼4岁半开始学习钢琴。她第一首自己创作的歌是《乌兰巴托的爸爸》,那一年诺尔曼8岁。
当时,布仁巴雅尔到乌兰巴托交流学习一年,分开的这一年诺尔曼时时刻刻都很想念父亲。一天,在回家的路上,她拉着妈妈的手说,“我想爸爸了。”妈妈说,“那你可以写首歌给爸爸呀。”诺尔曼脱口而出唱了起来,“我的爸爸在乌兰巴托,我的爸爸在拉马头琴,我想念我的爸爸……”回到家,乌日娜不仅把女儿刚刚唱的旋律和歌词落实在谱面上,还带着诺尔曼到录音棚里把这首歌录了下来,并把磁带寄给远在乌兰巴托的布仁巴雅尔。收到磁带,听到小诺的歌声,布仁巴雅尔和一起去交流的同事们都哭了。后来,这首歌逐渐在乌兰巴托流传起来,现在在内蒙古自治区和蒙古国,《乌兰巴托的爸爸》依然是一首很多人都会唱的儿歌。
在诺尔曼成长的过程中,母亲乌日娜始终鼓励她把各种心情都化为创作灵感,不管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都可以用音乐表达出来。在诺尔曼的眼中,妈妈永远能够看到别人身上的长处,“她很厉害,一直鼓励我创作,也一直在鼓励爸爸创作。”经过多年的积累,2005年,布仁巴雅尔推出首张个人音乐专辑《天边》,其中就收录了他为女儿诺尔曼写的一首歌《吉祥三宝》。
很幸运没有成为童星
2006年“我最喜爱央视春晚节目”歌舞类二等奖《吉祥三宝》
直到今天,依然经常有人问诺尔曼,为什么当年这首《吉祥三宝》不是由她和爸爸妈妈一起来演唱的。2006年的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选中了布仁巴雅尔创作的《吉祥三宝》。此时,15岁的诺尔曼已经快和妈妈一样高了。为了呈现更温馨、和谐的视觉效果,最终布仁巴雅尔和乌日娜带着家里的小侄女英格玛参加了春晚演出。这个节目也成为当年“我最喜爱的央视春晚节目”中歌舞类二等奖,全国人民都认识了这幸福的“一家人”。
英格玛比诺尔曼小4岁,这也为什么在很多人的印象里,《吉祥三宝》演出时“女儿”的个子忽高忽矮,“妹妹能参加演出时就都是她去,有时学校实在不能请假,我就代替她去演出。”很多人觉得成为被关注的童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实际上因为歌曲《吉祥三宝》受到太多人喜爱,接连不断的演出邀约让英格玛经常要请假去演出,学习和生活都受到很大影响。反而是诺尔曼拥有了正常的学生生活,在学校中交到很多好朋友,现在寒暑假回到北京还常和昔日同学聚会。
初中毕业时,虽然不确定自己未来要从事什么职业,但诺尔曼已开始希望自己能够一直与音乐为伴。2011年,诺尔曼进入伯克利音乐学院学习电影音乐制作。本科毕业当年,一支国内的民族音乐演出团队在美国巡演,他们的音乐感染了诺尔曼。她想,“作为一个蒙古族人,我对本民族的文化了解得太少了。如果让我去进行文化交流,去介绍蒙古族和蒙古族音乐,我可能都做不到。”于是她想要回国,回到父母从小长大的地方——呼伦贝尔草原寻找答案。
寻根的“北源计划”
2015年底,诺尔曼回国。之前,她能够听、说蒙语,但不会读、写。回国后,她开始自学蒙文。一天,母亲为她哼唱了一首萨满调,四句歌词不断重复,却让诺尔曼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力量在召唤她,“小时候每逢假期,爸爸妈妈也会把我送回老家呼伦贝尔。但这一次,我想自己去收集家乡的音乐素材,亲耳去听当地人演奏、哼唱。”2019年底开始,诺尔曼策划了寻根之旅“北源计划”。她召集了一批和她有共同理想的音乐人、录音师,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地区进行音乐采风。“呼伦贝尔地区有很多少数民族,地貌的多元也带来了音乐上的多元。我觉得我一辈子在那里也听不完、学不完。”时至今日,每年寒暑假她都在呼伦贝尔度过。随着小团队中其他同伴陆续结婚、生子,团队里只剩下她自己。但她一人仍继续着她的“北源计划”,继续采集、收集民间音乐。一人、一车,一手拿着录音笔,一手拿着DV,记录声音的同时,她也重视影像留存。
此次在北美国际电影节上获奖的电影《梭梭草》片头曲《迁徙》,就是她在“北源计划”的寻根过程中得到的灵感。“我之前交了两版小样,导演都不满意。导演想要一首民歌感觉的歌曲。我之前写的都是很完整的歌曲,有铺垫、有展开,也有更多技巧性的设计。但很多民歌是没有发展段落的,就是简单几句话的不断重复。”2020年的疫情,让诺尔曼有了更多时间去回顾、整理自己首次“北源计划”采风收集到的音乐素材、图片和视频。她开始一首一首地听采集到的一百多首民间音乐素材,突然有了灵感。拿出手机,清唱了一段旋律发给导演,诺尔曼很快收到导演的回复,“就是这个了!”后来,她理解了导演的要求,“不是制作是否精良,也不是音乐类型的问题。电影《梭梭草》的故事发生在沙漠中,我之前写的音乐更像是草原,缺少一种荒凉感。”在做后期之前,诺尔曼又找出自己去阿拉善沙漠采风时的照片,回忆风沙吹进眼睛里的刺痛感,把自己的体感都融入《迁徙》这首作品中。诺尔曼还请母亲为《迁徙》作词,由歌唱家、内蒙古艺术学院教授其其格玛来演唱。整首歌曲不仅展现了阿拉善沙漠壮丽的景色,也为电影铺下辽阔的底色。
今年,诺尔曼担任词曲创作的《吉祥四季》,获内蒙古自治区“五个一”工程奖最佳歌曲第一名。歌曲以粗犷有力的布里亚特蒙古族特色男声衬词作为开篇,结合弹拨吉他的持续主音和弦铺底,展现了北方少数民族的地理面貌。由春天开始,到冬天结束,每一段歌词都表达了一年四季的美好生活。歌曲能够得到认可,诺尔曼感到很欣慰,因为这首歌对她来说格外有意义。
2018年,父亲布仁巴雅尔因心肌梗塞在家中逝世。母亲在家中整理遗物时,在布仁巴雅尔的手稿上看到了只有一句的音乐动机。母女俩都希望能够把这条音乐动机发展成一个作品,算是完成父亲生前没有完成的创作。诺尔曼也很感谢她的好搭档、音乐人褚子杰,“在很多作品中,我负责词曲创作,他做配器。电影《梭梭草》中的一些配乐,还有《吉祥四季》的伴奏都出自褚子杰之手。”
最近两年,诺尔曼较为人知的作品多是蒙古族风格,但其实这只是她创作中的一小部分。去年诺尔曼发行个人专辑《再见黑鸟》,个人风格鲜明。她把自己的作品看成琥珀,“琥珀有一种定格瞬间的味道,作品也一样,就是当下感受的记录。我不确定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的思悼是否还会如今日般浓郁。未来我们会拥有更多新的生活,也许只有艺术作品才能将悲伤凝固为永恒。”
现在,诺尔曼在上海音乐学院继续学习电影音乐制作,师从于阳。已经研三的她,最近在忙着写论文和准备毕业作品。她希望自己能以匠人的精神创作更多优秀作品,正如她所说,“创作是我的武器,带我披荆斩棘,开拓我音乐生涯的天地。它将变得更加真诚、多元、深思熟虑。”
纪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