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特别是悬疑类的影片,最擅长的就是将情感讷藏,将动机边缘化,将肮脏人性以重墨描绘,将社会现实从里到外翻过来唾弃,再将人生的酷刑叠加于一个人身上,让他直接和观众对谈,以血和泪,以空洞的未来,在众人眼前载歌载舞。
《去年冬天与你分手》也是这样。
一部题目向言情看齐的电影,在开头就不破不立,以一桩惨案拉开大幕。
摄影师木原坂雄太的工作室着火,烧死了临时聘用的盲眼模特女孩,人们将谴责的目光聚焦在这个胡子拉碴的摄影师身上,认为是偏执的摄影师纵火杀人,为了拍摄火中痛苦惨叫的女孩。苦于没有证据,道德的谴责也无济于事,木原坂雄太被草草释放,回到社会,比以前更加风生水起。
和普通的悬疑日影一样,这时候总有带着主角光环的人站出来,势必与罪恶决斗不罢休。一个叫耶云的自由记者自告奋勇向出版社申请,孤胆投入到木原坂雄太的调查和访问之中,仿佛飞蛾扑火一般,直面木原坂雄太毫不退却,就像初出茅庐的正义新人一样。
退休警察、木原坂雄太以前的同学、与雄太有过接触的蝴蝶收藏家、雄太的姐姐木原坂朱里,只要是和他有关系的人,耶云一一进行了调查。
木原坂雄太的生平经历也没有让人失望。童年时期父亲横死,和姐姐朱里一起成为孤儿,从此之后性格乖戾、阴沉似海、恋慕残缺,只要是别人的东西,就一定想方设法得到。再加上童年疑似受到父亲虐待的经历,这一切要素足以组成一个长大后对盲女纵火,以别人的痛苦满足自我扭曲内心的变态侧写。
成果唾手可得,耶云对木原坂雄太的黑暗过去越来越深入,对于出版专访的执念越来越强烈,耶云即将成婚的女友百合子也受到无情冷落,甚至被延迟重要的婚期。耶云仿佛在与深渊对峙的过程中,一头栽入和黑暗搏斗的偏执迷雾之中。
而这偶发的空隙成为了下一个悲剧的起点,木原坂雄太盯上了被耶云所冷落的百合子,她清澈,懵懂,天真,固执,自然而然就落入了木原坂雄太的陷阱。百合子也和之前受害的盲眼少女一样,丝毫意识不到危险的来袭。在男朋友耶云的莫名冷落之下,她毅然决然投入木原坂的怀抱,做了他的拍照模特,重蹈了盲女模特的覆辙,在烈火之中被烧成黑炭,成为了木原坂雄太的黑暗艺术品。而疯狂的木原坂雄太也在案发现场当场捉拿,证据确凿,锒铛入狱。
“与深渊凝视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
木原坂雄太的入狱,似乎是建立在又一个无辜生命的消逝之上。而那个始作俑者,就是沉迷名利的耶云,他纵容了百合子的胡闹,用自己的未婚妻,证实了木原坂雄太的罪恶。似乎在与恶魔对峙的过程中,耶云也化为恶魔,他不再为正义而战,而是自私而邪恶,为自己谋求独家新闻的私利。
然而这个时候,与木原坂姐弟交好的出版社主编小林也发现了重重疑云,姐姐听说弟弟的罪行之后便不再露面,而耶云的身份也疑点重重。小林几经探查却发现耶云只是一个假名,他的真实身份却是一个叫中园的年轻人,曾是一家老年人经营的出版社的外文编辑。在那个出版社里,小林赫然发现了中园留下来的唯一一张合照,其乐融融的出版社成员中,除了那个藏匿身份的神秘调查者之外,还有一个熟悉又骇然的身影。整个故事的起因,那个在木原坂工作室中被惨烈烧死的盲女模特,她和中园无比亲密,赫然是一对恋人。
人们对正面来袭的攻击有所躲避,但是对前行在密林中的邪恶却无从防备,在意想不到的算计之中,恶人也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讷讷的自由记者摘下用来伪装的平光眼镜,露出一直潜藏在树脂之后的复仇凶光。中园卧薪尝胆,扮猪食虎,化名自由记者耶云,埋藏着最血淋淋的痛和恨,深入到仇人的腹地。但恶人没有良知,亦没有退路;复仇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找寻证据诉诸法庭,而是用恶人的手给自己下鸩,毒性刚烈,所尝到的痛苦必将乘以百倍千倍。
无辜被烧死的不是百合子,而是木原坂雄太的姐姐朱里。童年不堪虐待,姐弟两合力杀掉父亲后伪装现场,原本扭曲的内心更加疯狂;长大之后,朱里为了满足弟弟变态的摄影需求,亲手将盲眼少女推入火海,毫无怜悯共情之心。
百合子也不是百合子,只是中园从社会的垃圾堆中找到的一个濒临自杀的废柴,无父无母,没有社会关系,扮演中园的未婚妻,演一场复仇的戏码,演完之后脱身,改投换面,投入茫茫人海,再也无迹可寻。
真相大白。从头到尾,都是中园为了复仇设下的一个局。在乱序的剧情章节中,观众们找不到事件的头绪的方向,为男主捏一把汗,看着他的人生被暗中黑手拖入深渊,却不知道他洒下了一张审判之网,自己甘愿做网上的无辜诱饵,将恶魔诱入网中。
放弃人性、放弃自我,只是为了拯救纯洁的灵魂,自己甘愿脱离社会,变为泥淖中的肮脏存在。
尘埃落定,中园来到曾和女友一起约会的海边,迎着冷冽的海风,回忆着和心爱的人经历的一切,也想着自己的誓言。“我一直觉得我自己是你的男友,直到去年冬天,我才在心里和你分手。我要去和怪物战斗,而你的男友,不能是怪物。”
电影《杀死比尔》中有句台词:复仇不是一条路,复仇是一座森林,就像在森林里容易迷路,忘记自己从哪儿进来的。
而《白夜行》中雪穗也说过: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
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日影的复仇故事太过于残忍,在这座黑暗而肮脏的森林里,他们唯一能依靠着活下去的,就是一朵以爱为名、忽明忽灭的萤火之光。
在刚堕入黑暗时会称之为太阳,而当时间推移双眼适应黑暗之后,又觉得这朵火焰太过于扎眼,最后主动让其熄灭的,也许就是他们自己,甘愿沉沦,变成在黑暗中永恒行走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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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天”
,可以得到黑化中园的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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