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中国画的欣赏,之前我和大家从很多角度都聊过这个话题,比如皴法、勾法、构图、风格等等,不一而足。今天,我想再增加一个欣赏的维度,就是透视。看明白这一点,或许可以为你今后欣赏中国画增添更多的乐趣。
在进入中国画之前,我想先从一幅西方绘画开始,就是拉斐尔的这幅《雅典学院》。欣赏这幅画,你会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舞台的中央,所有视线最后都消失于远方的一点,整个画面的空间感很足,这样的表现手法被称作“焦点透视”。
可以说从乔托到印象派,“画如所见”一直都是西方绘画所追求的目标,其核心是要在二维的画布上,呈现三维立体的效果。当然,这有个前提,就是画家观察的位置必须是不能动的,要在这个定点上把具体的物象描绘下来。
比如,下面莫奈的这幅《海滩上的特鲁维尔》,画家放佛就站在原地,描绘眼前的静物。画面中的物体呈现近大远小的特征,但整体又与人眼对实景的感觉一致,毫无违和之处。
虽然我们现在看来,这个原理很简单,绝大多数人经过几天科班训练,都能不费力地掌握。但这个原理的发掘,却付出了大量心血。以至于透视的发现,早已成为 15 世纪西方绘画最主要的特点,并一直影响至今。
说到这里,我们再看看中国绘画。先来看下面这幅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局部,虽然也有近大远小的特征,却不是严格按照光学原理研究出来的成像规律,而是人们对于自然理解的常识归纳。
此外,当我们参照焦点透视的原理增加视线时,又会发现我们很难找到画家所处的定点位置。整个面面似乎有很多的视角,而每个视角又都在局部构成透视关系。
这种理解,有点像我们现在爬山,走一段,拍张照,再走一段,拍一张,然后再拼贴起来。画面中画家的视角是不断移动的,因而产生了多个消失点,这种方式被叫作“散点透视”。
其实,中国古代绘画历来就没有透视一说。而无论“焦点透视”还是“散点透视”,也都是泊来品。具体到散点透视的概念,最早是由德国人 Otto Fischer 在其著作《中国风景画(Chinesische Landschaftsmalerei)》(1943年)中首次提出。
书中提到,相比西方人实地实景写生的习惯,中国人的写生是游历以后的默画。他们早晨从山脚下开始,中午到山腰,晚上到山顶,作画是一天游走后,在脑中综合的结果。
如此一来,相比西方绘画立足于某个固定的空间或时间,中国画以更为灵活的方式,把处于不同时空中的物象,依照画家的主观感受重新布置,构造出一种画家心目中的时空境界,形成自身所独有的审美体系。
其实,东西方这种绘画语言的差异,也反映了各自看世界的方式不同。中国传统绘画强调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意思是艺术创作不只是对大自然的模仿,更要重视艺术家主体的抒情与表现。如此一来,焦点透视这种高度还原现实的手法,便不适用了。
木心曾说:中国画的“散点透视”实在高明于西方的“焦点透视”,散点是主观的、自由的,焦点是客观的、机械的。印象派以后,西方也放弃焦点而吸取散点。
在这方面,现代艺术之父塞尚,可谓开创了反透视的先河。他无意于使自己的作品获得逼真的效果,也无意于表现物体的立体感,而是通过表现物体的结构、相互关系和色彩,达到一种艺术的真实,这是靠艺术家的理性而非眼睛所能把握的真实。
立体派创始人毕加索,也曾坦诚自己对东方水墨画的痴迷与实践。他曾对观看方式提出疑问:当一个画家看的他所要画的对象的正面时,难道对象就没有侧面和背面吗?能否将他们画出来呢?
然后他绕着模特转上一圈,把不同角度看到的物象,都画入同一幅画中,构成了我们如今看到的立体主义。
同样,英国艺术家大卫.霍克尼在看到中国卷轴画《乾隆南巡图》后,也被欣赏书画长卷时,“移步换景”的观看方式所震动。此后结合相机拍摄等多重思考,由此开始了进一步的探索。
他的视频作品《The Jugglers》展示的18 台摄像机对同一场马戏的记录,也带给观众以更真实的视觉感受。其中,移步换景、散点透视的运用比比皆是。
正如大卫霍克尼所说:你在看这个图像的时候,可以在里面的各个细节里面游走。我们不可能一眼把所有的东西都看在眼里,所以要慢慢的在图象所构造的世界里游移。
看来东西方的绘画跨越了漫长的岁月,终于互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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