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青岛266100
摘要《梅雨之夕》中的道具“伞”在小说中具有重要作用,本文通过分析不同场景下的“伞”来探究施蛰存如何塑造人物形象、揭露人物心理。同时,本文运用心理防御理论对施蛰存笔下的现代人心理进行了剖析。
关键词:施蛰存;《梅雨之夕》;伞
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作家们热衷于描写都市风情,施蛰存虽然是新感觉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但他的小说更关注人物隐秘的内心世界。在《梅雨之夕》中,施蛰存通过贯穿全文的重要道具“伞”来表现人物内心的冲突与选择,在伞的保护下,主人公此前压抑的内心世界也显露出来。
一、不同场景下的伞的作用
1.传统与现代之间的选择
《梅雨之夕》的故事发生在梅雨季节,小说的开篇,“我”对于在雨天如何回家展开了联想——坐电车还是撑伞步行。电车作为现代化的代表,已经被“我”的同事们接受并推崇,但“我”却拒绝这种回家方式,“我”独自撑伞漫步雨中正是希求找到一份与现代社会快节奏相反的诗意。
定居在现代大都市的“我”在心中对中国传统文化充满了眷恋与不舍,这“我”虽然在理智上认同现代文化,却难以在情感上完全接受它。“我”并不排斥现代化,却始终与现代化的生活保持一定的距离,这种偏好也使“我”在充满诗意的雨天遇到一位具有古典气质的少女时无法控制地遐想万千。尤其是在等待电车开走时,“我”观察到从电车上下来的乘客:俄罗斯人、日本中年妇女、两个像宁波人的商人,这几位乘客中有西方人,有商人,他们身份和职业说明了此时的上海正处于西方列强殖民入侵的特殊时期,他们正是中西文化相互融合、城市商业文明畸形繁荣的代表。因而当少女出现时,“我”立即注意到她的美丽了,她身上的“风仪的温雅”、“肢体底停匀”、“谈吐底不俗”,这些特质让“我”感到“不意厌”。其实,“我”正是被少女身上所具有的传统美的特质所吸引,这是上海这个繁荣的大都市中所没有的美丽。
2.隐藏真实自我的保护壳
当雨落下时,“我”在雨中撑伞闲行,此时的伞对“我”而言,不仅是遮雨的工具,更是心灵上的保护壳。“我”在伞下可以随心所欲的观察其他人而不必担心被发现,伞能掩盖住“我”投向他人的目光;“我”不必忧虑被他人窥探,伞可以遮挡住他人投向“我”的目光。
在这里,“伞”对内对外都是有着绝佳保护功能的道具,“我”享受着它制造的保护圈和舒适区域。在“我”看来透过“伞”去观察他人的言行,既可以与他人保持距离,又可以通过每个人的神态动作来猜测他们的内心,是一种娱乐消遣。“我”通过伞的保护去窥视他人的这种行为体现了都市中人与人之间强烈的隔阂感,人们之间增强的陌生感和距离感使得传统交谈方式变得艰难,“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去填补内心的空虚与无聊。
并且,当“我”发现没带伞的少女时,伞也成为了“我”接近她的好理由,“我”通过借伞这种善意的方式来满足自己潜意识中小小的欲望。“我”并不觉得接近少女的行为有任何不妥,因为借伞是正义的行为,伞成为“我”隐藏真正意图的保护壳。在现代都市中的伞是“我”的保护壳,在伞的保护下“我”身上被现实生活所掩盖的真正的自我正可以展露出来。
3.逃避现实生活的借口
生活在大都市的“我”在一个梅雨的黄昏漫步回家,内心充满了舒适放松,此时看到一位美丽的少女被大雨困在屋檐下,“我”经过几次思想挣扎后向少女发出邀请结伴而行,这一行为正是“我”内心中代表“本我”欲望的一面出现了。
伞下的世界是暧昧的,在这个“伞”营建的世界里,少女身上独特的气质都在吸引着“我”。但在欣赏少女时,“我”却总是疑心身边有他人的窥视,“我”透过雨帘仿佛看见路人“可疑的脸色”。当“我”把伞压低挡住外界视线时,伞起到了另一重作用——帮助“我”逃避现实。“我”用伞遮掩住路人的眼光,是不想看见熟人而被拉回现实的生活中。
在伞下的世界里,“我”欣赏着少女的美丽,甚至“恨那个伞柄”,因为“它遮隔了我底视线”,“我”无法自控地遐想万千,望着少女的侧脸将她想象为自己在乡下苏州的初恋。此时的伞是一个屏障,是“我”逃避现实生活的一个借口,是暂时的自我放纵。
但伞下的“我”也不是全然的放松,一方面“我”生活在大城市中,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被现代都市所同化,对大城市中人际关系的不信任使得“我”内心对少女充满了怀疑。另一方面,传统道德文化在潜意识中不断地提醒“我”,“我”是一个已婚的男人,应当遵守社会的规则,这也是“自我”对“本我”不断地束缚与压制。
二、伞下心理的探究
“心理防御机制”是人自我的一种防卫功能,人的“本我”、“自我”、“超我”这三者之间充满了矛盾,当“本我”与现实之间产生冲突时,人就会感到痛苦和焦虑。因此,“自我”会无意识地调整冲突双方的关系,使得“本我”的欲望在“超我”可接受的范围内得到满足。《梅雨之夕》中的“我”就是通过幻想、否认等自我心理防御的方式来缓解现实社会中压抑的痛苦。
《梅雨之夕》的“我”时时处于压抑的状态中,包括有意识地压抑自己的本性遵守社会规则和无意识地压抑自己的性欲望。在小说中,最能体现“自我”对于“本我”压抑的是“我”与少女并肩而行时。一方面,“我”不自觉地被少女吸引,想要与她搭话并将其想象为初恋,另一方面“自我”竭力压抑住这种本性。“我”总觉得身边的路人是熟人并用奇怪的眼神在打量少女与“我”,路边坐着的忧郁女子是自己的妻子。但此时的压抑已经很弱了,因此“我”开始浮想联翩,白日梦也就随之出现。
幻想又称为“白日梦”,当人遇到现实无法解决的困难时便会借助幻想使自己得到心理上的满足。《梅雨之夕》中的“我”在现实中已婚,却无法克制自己想要靠近少女的欲望,因而“我”通过幻想少女是初恋来让“本我”的欲望得到合理的宣泄。“我”在伞下看着少女的侧脸得出结论:眼前的少女正是久别的初恋,这一念头将“我”在平时生活中浮现出的白日梦与此时的白日梦结合起来。此时的“自我”已经压抑不住“本我”,“本我”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满足。精神出轨一方面令“本我”的欲望得以释放,另一方面“我”的内心又充满了不安,因此便出现了否定。
否定是指通过否认在特定情境下的想法来将不愉快的事情否认,以此来逃避心理上的痛苦获得暂时的安慰。在小说中,较为明显的否定发生了两次,一是当少女回答自己姓刘时,这与“我”记忆中的初恋的信息不符,“我”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便从心底否认“一定是假的”。另一次是当“我”又将少女与名画中的美人作比较时,发现少女不仅不像美人了,甚至也全然不像“我”的初恋了。此时的“我”通过否认自己心底对少女的赞赏来否认精神出轨,这也让“我”回到生活正轨并得到心理安慰感。
《梅雨之夕》中的主人公通过幻想、否认等方式暂缓心理的矛盾和痛苦,这并不是一种病态的行为,而是在一定范围内维持自我心理健康所必须的。施蛰存笔下的主人公正是这样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是涉及精神分析所关注的复杂状态的人,要了解施蛰存的作品就不能忽视他笔下人物的种种内在渴求及其心理深度。
[1]施蛰存.袁国兴,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
[2]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自我与本我 [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3]任晋,黄德志.变换的场景与不变的道具:浅析施蛰存小说《梅雨之夕》 [J].名作欣赏2014(20).
[4]王敏琦.现代化都市下心灵自由的探索:析施蛰存《梅雨之夕》 [J].传奇2013(2).
[5]夏小凡,黄德志.“两个女人”间的挣扎:试析施蛰存《梅雨之夕》中男性“自我”与“本我”的关系 [J].名作欣赏2014(7).
保留作者简介:田世硕(1997.8-),女,汉,山东烟台,学生,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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