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近日,由我校教务处副处长张军老师、舞美系徐家华教授带领的我校“撷英计划”拔尖学生交流团赴云南艺术学院进行交流考察。交流团的同学,先后与云南艺术学院师生深入进行了交流切磋,观摩教学、观看演出、交流看法。下面节选06级艺术管理专业学生苏杭撰写的交流心得,以飨读者。
舞台之美
――浅谈《云南.映象》、《丽水金沙》、《印象.丽江》观感
云南-----一只“孔雀”悄然飞落于祖国的西南部。在她的身上有高原与山脉的纵横分割,也有三江并流的冲刷灌溉,更承载着五十二个少数民族的安定融合,她用特有的方式演绎着这片土地的神奇与魅力,并将这份神奇与魅力浓缩于有限的舞台,竟奇迹般地引发我无限的思索与感动,也许这便是舞台之美的最高境界。
《云南.映象》是我们到达云南后观摩的第一场演出,也是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隐藏于云南多彩外表下的深层震撼。从一开场的芒鼓表演开始,这种震撼就始终伴随我,直到整场演出的结束。每一个鼓点都有力的敲击在我的心上,从群体击鼓到舞台上只剩一个少数民族演员近乎颠狂地击鼓,鼓声与整颗心的共振也逐渐转化为对心中一个点的穿透性的刺激,这种刺激是穿越时空的。鼓槌与鼓面的每一次碰撞都是生命原动力地集中爆发,而每一次回响都是远古与现代的对话,都是艺术对生命活力的展现,思想对生命活力的回归。
鼓声的戛然而止反而将宁静的状态推向极致。当一轮明月升起,只有人物的剪影呈现,演员身体曲线摆动出的生命美瞬间包裹心灵。前后表演反差如此之大,竟不觉得唐突与陌生,原因就在于前后表演同属于生命状态,从原古走向现代,我们的身上总带有千万年前的质素,冥冥之中便是一种熟悉与认同。当然,越是熟悉,越是认同,就越是想向生命本原回溯,男女少数民族演员几乎合为一体地出场着实让我为之惊叹,这便是生殖舞蹈。尽管舞蹈看起来很吃力,但新生命的诞生本不是简单的复制,正是艰辛的创造赋予了每一个新生命珍贵的价值,生命的神圣也由此可见。由生殖到生殖崇拜再到生殖舞蹈,我想这也是对艺术本源的另一种解释。
图为舞蹈《月光》
《云南.映象》的高明之处在于它没有仅仅展现“原生态”,整部歌舞集从原生态之中抽象出了一种永恒的情感――敬畏,这使整场演出的内容从展现原始上升到制衡本能欲望的高度,这种制衡的力量来自于宗教信仰,来自于千百年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自然的敬重。当舞台上呈现出仪式感的行动――这里的民族五体投地地踏上朝圣之路,向雪山之巅接近,神圣与崇高被诠释到极致,而信仰的神圣与崇高回归更为真切的表达,就是人与自然的灵动。尾声的《雀之灵》便是达到了人与自然合一的境界。最后,“孔雀”飞离舞台,遥远的近乎神话般的想象终结。激昂的开场,安静的收尾,仿佛一个时代、一个世界的远去,只留下芒鼓的幻听与雀舞的幻觉。《云南.映象》在舞台上完全塑造了另一个世界,用特有的民族化表达吸引着观众。每一段舞蹈、每一句歌唱、每一声呐喊,虽然与我们的经历、经验相距甚远,要真正的理解有一定的困难,甚至演员与观众的心理距离还相当明显,或者说观众欣赏还只是一个比较被动的过程,但就是在最初略带猎奇倾向的心理作用下,以舞台表演对原始的“赤裸”展示为基础,演员与观众共同消解着心理距离,被动地欣赏转换成了主动地建构,至“朝圣”完成。由此,云南的整体映象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也许这个映象还只是一个大的结构框架,也许我所具备的审美符码系统无法与这里的民族艺术在表达上所具备的符码系统完全吻合,但是这并不阻碍我对《云南.映象》、对云南这块神秘、神奇而又神圣土地的震撼与敬畏。
丽江,我一直认为这是个非常好听的名字。丽江古城与玉龙雪山的交相辉映恰是云南这片土地人文与自然共生共存的宏大展现。这是一座极具历史厚重感的城市,但是在这样一个世界上民族文化最丰富多样的地方,却出现了艺术的真空,着实令人惋惜。上演于丽江(国际)民族文化交流中心的大型歌舞集《丽水金沙》就是文化资源丰富而艺术表现缺失的最好证明。其实,整部《丽水金沙》看下来就会发现,它只是单纯的展现生活在丽江地区的少数民族的服饰,可就是这些民族服饰,其做工程度也及其粗糙。苗族精致的牛角状头饰在舞台上也只用几片反光的有简单几何纹的材料拼接而成,而本该多样化的民族服饰在舞台上呈现出惊人的雷同,只是颜色略有差异。人物造型的失败伴随着演员们既不专业也不投入的表演,在简单而重复的舞蹈动作中,穿插着俗套的小故事,《丽水金沙》彻底成为了现代街头狂欢游行的舞台版,可又缺少了盛大的场面与精美的装置,观众也更是没有狂欢尽兴的感觉。倒是演出结束时主持人对每个少数民族演员进行介绍,讲解着浅显的人文地理知识。用这种枯燥的形式,涵盖云南的多样之美。其实,教室是比剧场更好的传授知识的场所,电视是比舞台艺术更好的传播知识的载体,但是《丽水金沙》却“避长扬短”,摒弃审美,而“传授知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舞台艺术的强项。应该说《丽水金沙》这部歌舞集当中存在着重大矛盾。
目的都是为了展示云南特有的少数民族风情,但《丽水金沙》与《云南.映象》相比,最后的结果却大不相同。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云南.映象》所制造的“距离感”是有益的,这样的“距离”在发展过程中逐渐消解,并在结束时转化成敬畏感。而《丽水金沙》在最基本、最重要的舞台行动上就是混乱的、停滞的,没有递进与发展,反而在舞台美术设计上豪华奢侈,既不能体现舞台艺术作品的整体构思与内在逻辑,从思想本质上来讲也悖离了少数民族生活背景中宏大的自然主题。整台《丽水金沙》的硬伤还包括演员的表演,各民族演员跳的是几乎相同的极其简单的舞蹈,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不要说上升到艺术美的高度了,就连本民族的风情特点都没有体现。相比之下《丽水金沙》更像是穿着不伦不类的民族服饰的演员进行的现代舞表演,亦或是“改进”了的民族服装发布会。想以眼花缭乱的舞台效果、夸张艳俗的人物造型吸引观众,其实是非常不明智的,也是有背于艺术规律的。
也许客观上越接近自然,越能够还原艺术的本真。在喧闹的、商业味浓重的丽江市区,《丽水金沙》的庸俗化倾向也多少可以理解,而在玉龙雪山脚下――这片纯粹的自然,也只有纯净的艺术才能使彼此相得益彰,成就彼此最真实的神圣。这种纯净的艺术属于《印象.丽江》,源于玉龙雪山脚下这片最令人心驰神往的舞台,而这片舞台的创造者就是张艺谋。可能在这天、山、水之间,他的艺术理想找到了最合适的发挥空间,然后抽象的理想与壮美的山水相互成就,成就了《印象.丽江》的大气,也成就了玉龙雪山的灵气。
《印象.丽江》是一部令人感动的作品,感动起于真实,真实的环境,真实的背景,真实的演员,他们在真实的环境下表演――本色表演,或者说是在生活。用平静的生活讲述最平凡又最真切的情感,以零度叙事的方式构造了最完美的舞台艺术,还原了舞台艺术的叙事本质。《印象.丽江》要做的不是展现,而是要让观众自己看到,在这样山水之间,本该生活着这样淳朴、能歌善舞的民族,他们不去谄媚于观众,而是“目中无人”地从舞台的四面八方唱着山歌汇集到舞台中央,以最接近自然的嗓音与姿态同观众交流。这是一种超越了语言文字的表达系统,但交流却依然有效,甚至更为真诚。与《云南.映象》将各民族最拿手的、最隆重的、最严肃的活动以舞蹈的形式进行组合不同,《印象.丽江》是将喝酒、对歌、远行甚至是骑马、走山路这样的生活事件与生活状态进行衔接,整场演出在亲情、友情、爱情与温情、豪情、痴情之间不断过渡,从中解读出了一种超越于种族甚至是物种之上的更伟大的、普遍的人性。而《印象.丽江》这个暂时的人性空间就安放在玉龙雪山脚下、金沙江畔,是自然孕育出了人性,也只有回归自然,才能回答“人如何更像人”的疑惑。
图为《印象・丽江》宏大的场面
对《印象.丽江》的感受不同于《云南.映象》所带来的震撼与敬畏,而是一种感动,一种震撼过后的感动。原来,我们可以如此接近自然,原来在敬畏自然的背后也有温馨的一面。由于剧场内特定的观演关系,几乎所有的场面都与电影《黄土地》中的不完整镜头相似,但是所具备的情感却截然不同。作为舞台来讲,让观众融入、创造体验是最重要的,《印象.丽江》就在舞台设计上尽量将观众包围,好像大型环幕电影,打破了“中心舞台”将舞台置于观众席中央的模式,同时也是对“伸出型舞台”理念的延伸。应该说,《印象.丽江》为了拉近观演距离,将主观的表演即内容与客观的舞台即形式统一起来,共同作用之下,“缩短的不仅是视觉距离,也是心理距离;拉近的不仅是物质空间,也是精神空间”。[1]当骏马从身后奔驰而过,当天籁之声从身边唱响,原来是我们踏入了他们的土地,可又有谁会选择退出呢?对于艺术作品来讲,作品本身总有一些叙述或审美上的盲点与空白是创作者不能填补的,这就是作品的“召唤结构”;对观众而言,欣赏过程中总会按照原有的心态、经验及文化去感受、理解艺术作品,这就是观众的“期待视野”。《印象.丽江》正是在叙事过程中将“召唤结构”留给观众,观众也正好用“期待视野”进行填补,召唤结构略大于期待视野,即在引发共同情感基础上,整部作品还被赋予了一些特有的民族哲学理念,结果创作者与观众共同完成了对这部作品的建构,这正是一种审美的自觉过程,而《印象.丽江》在艺术上获得成功的奥妙也应该在于此吧。
《云南.映象》、《丽水金沙》、《印象.丽江》仿佛是云南这只孔雀身上漂亮的三束羽毛,尽管还有瑕疵,也许还有更美丽的“羽毛”等待被发现。但只要这些多彩的文化艺术资源还存在,只要这份自然之爱的庇护还存在,云南,这个大舞台必将不断上演精彩,相信舞台之美可以永恒。(图文/艺术管理06 苏杭 编辑/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