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庙”按需造神引争议

上周,清华大学建筑系博士生徐腾在一席上的演讲捧红了河北易县的一座“奶奶庙”,这座神奇的民间信仰场所占据了整整一周的热点。

奶奶庙号称“华北第一道场”,香火极旺。里面的神像都是新修的,毫无历史沉淀感,而最有趣的是,其中的塑像艺术特别质朴,丝毫不带传统“偶像崇拜”塑像那种为制造信众臣服感的高门槛。神像几乎是粗制滥造的,除了传统的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等神仙外,里面有今天的信众们需要的各种神——车身、官神、学神……徐腾隆重地介绍了里面手握方向盘的“车神”,保佑人们路上平安、驾考通过,也能保佑北京来的香客要到车牌。

经徐腾考察,此寺庙最大的特点是,它不是历史文物保护单位,而是个人承包制的——山下的马头村在经营这个庙。“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出钱,就可以承包一个前殿、正殿,或者财神殿,一年交租金。然后你自己就去布置里面的佛像和壁画。”这里完全不讲宗教的礼仪和建筑的布局,它是一个做生意的地方,吸引香客是第一位的。于是就像管理人员说的那样,“缺哪个神仙,就随便建一个”。徐腾把它称作“宗教文化线下体验商业步行街”。

奶奶庙的“正殿”

各媒体的评论接踵而来。《新京报评论》认为“奶奶庙”具备淫祀的特征,即便是香火再兴旺也不能被称作道场。相反,这种把信仰当生意,按需造神的做法,亵渎了信仰。时评人张丰在《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库》中也指出:“奶奶庙”中如此细化的神仙分类,所对应的人们的诉求表达,这已经不再是信仰,而是社会上的各种欲望。张丰认为,这是“奶奶庙的实质:“它也是现实的、物质的、与灵魂无关的”。从升官发财到驾驶婚姻,在张丰看来,这其中很多欲望形式,其实是传统社会所没有的,它是城市的,而不是乡村的。张丰进一步指出,“奶奶庙”事实上代表的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美学:直接。在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社会分工变得越来越细,相对应的,人们的欲望也逐渐被细分。所以,“奶奶庙”不是信仰,只是现实生活的表达,是消费主义的狂欢。

然而,在华东师范大学民俗学研究所教授田兆元看来,“奶奶庙”按需造神并非是当今时代的产物,而是长期文化传统的演变。他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指出,中国古代神灵系统丰富驳杂,历史上,民众很多情况下就是需要某个方面的神灵护佑,就人为地“造”一个神出来。如烧窑制陶瓷行业发达的时代,就有了窑神;圣人舜早年做陶器卫生,后来曾被制陶业奉作“陶神”;而“女娲”炼石补天,被一些地方奉为“炉神”。即便是“车神”,也不是新鲜事,中华民族的祖先黄帝轩辕氏就是最早的车神。“奶奶庙”引起这么大关注,在田兆元看来,说明了精英文化和民间文化不是完全同步的,民间更注重实用价值。

手握方向盘的“车神”

事实上,不只是中国的民间信仰有这样的特点,日本的神社也有着“按需造神”的传统。李舒在公众号“山河小岁月”上发文指出,日本不只有遍及全国的掌管学问的神社“天满宫”,光是京都,有着精准受众的神社就包括帮你退散“烂桃花”的“安井金比罗宫”、管“不掉头发”的“御发神社”、管腰不好的“护王神社”、管容貌的“河合神社”、管踢球的“白峯神宮”。更新奇的是,李舒发现了2016年4月东京新建的专门保佑“模型手办”的秋叶原神社,以及位于冈山县的供奉着乳房大神的轻部神社,专门管出奶和乳房健康……不过日本这些猎奇的民间神社比起“奶奶庙”就要显得精致多了,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官网。而“奶奶庙”之所以在审美上如此粗糙,在田兆元看来,国内这种民众信仰的需求因为太过边缘化很难得到多方面的支持,所以呈现出如此简陋的形式。

精英文化和民间文化的隔阂,是这次讨论中难以忽视的纬度。华东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民俗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李柯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同样表示,我们不能以所谓精英文化的价值判断和思维方式去理解民间信仰。李柯认为,民间信仰的谱系,本质是民众对于所处现实世界的一种构拟,按需造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民间信仰谱系持续遭遇破损,进而又被修复,并被不断加入新的时代要素,这在社会转型期尤为明显。所以,才有了奶奶庙对于神衹世界的秩序重构以及现代经营模式的引入等等所谓“奇观”。最后,李柯呼吁,不宜以精英立场的是非判断去衡量奶奶庙,奶奶庙的娱神美学,是当代民间社会以其最能理解、最为简单、具象而亲切的方式消弭人神距离,从而确认自我价值、确证感同身受的真诚表达。

中国科幻“三体时代”终结

北京时间8月12日凌晨,本届雨果奖在芬兰赫尔辛基揭晓,再次提名并获得广泛关注的《三体3》名落孙山。长篇奖的投票数据显示,《三体3》排在第六名。

《三体》是唯一一部获得雨果奖的非英语小说,刘慈欣也是唯一一个斩获雨果奖长篇奖的非英语作家。自2015年《三体》在美国斯波坎首获雨果奖以来,不少科幻届的评论人认为,中国科幻进入了“三体时代”。本届雨果奖是《三体》有机会得奖的最后一次科幻大会,国内科幻届对《三体3》寄予厚望,包括韩松、吴岩在内的许多中国科幻作家都预言刘慈欣能凭借《三体3》再度捧回雨果奖。这次失之交臂是宣告着“三体时代”的终结吗?

科幻评论家兔子瞧在《不存在日报》发出《“三体时代”最漫长的一天》一文,观察报道了赫尔辛基颁奖典礼和科幻大会现场的一天,并回顾了中国科幻的艰辛历程。在科幻大会现场,每场有关中国科幻的panel都人数爆满,大刘的签售会更是盛况空前,签售会结束后,《三体》英文版销售一空。大刘对于未能获奖,显得并不在意,他平静地参加了Loser’s Party,然后离开,返回中国继续构思自己的下一部作品。

《三体》三部曲出版的十年来,与其说它吸引了中国科幻行业的大部分资源,不如说几乎所有对这个行业感兴趣的人都被这部书吸引而来。2006年,《三体》拿下了银河奖,国内科幻文学领域正方兴未艾,迟卉、长铗、郝景芳、万象峰年等作家一个个涌现出来。2011年,《三体》三部曲出版完毕,靠着科幻世界多年的群众基础和资源,《三体》首先变成了一件成功的商品。2015年,雨果奖引爆了《三体》,让《三体》成为了舆论的焦点。兔子瞧留意到,2015年的雨果奖也是历史上唯一一次远程投票会员达到现场会员2倍的大会,其中有大量来自加州等西海岸高科技州。

然而,这一次在芬兰的失之交臂,在兔子瞧看来,在芬兰和那些愿意远赴欧洲的美国人眼里,《三体》并不是他们最青睐的作品。纵观《三体》的受众,多以技术从业者为核心团体。而这些团体,并不是欧美科幻圈的主要人群,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前来参会。雨果奖的核心群体,其实多是关注平权、民生、种族问题。这也是为什么从00年代以来,尤其是在短篇领域,雨果奖出现了大量关于性别和族群的作品。

兔子瞧认为,中国的科幻作品,即使是刘慈欣,却仍然在基本能力上有所欠缺——他们绝大部分尚且无法完成一个具有基本结构的故事,就更谈不上艺术性和悬念了。虽然在“三体时代”,中国已经开始培育更好的科幻土壤,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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