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相关文章推荐
|
酷酷的柠檬 · 从秦汉都城看天子居中而治，从秦砖汉瓦看古人象 ...· 10 月前 · |
|
|
酷酷的柠檬 · “天人”视域中的“文”及其生命意义-中国社会科学网· 10 月前 · |
|
|
酷酷的柠檬 · 考古2019︱秦汉考古：大一统的秦汉，在手铲 ...· 10 月前 · |
杂文
白麟奇木对 汉终军
汉武帝元朔末，得奇木，其枝旁出，辄复合于木上。并获白麟，一角而五蹄。改元曰元狩。对曰：
臣闻《诗》颂君德，《乐》舞后功，异经而同指，明盛德之所隆也。南越窜屏葭苇，与鸟鱼群，正朔不及其俗。有司临境，而东瓯内附，闽王伏辜，南越赖救，北胡随畜荐居，禽兽行，虎狼心，上古未能摄。大将军秉钺，单于奔幕；骠骑抗旌，昆邪右衽。是泽南洽而威北畅也。若罚不阿近，举不遗远，设官俟贤，悬赏待功，能者进以保禄，罢者退而劳力，刑于宇内矣。履众美而不足，怀圣明而不专，建三宫之文质，章厥职之所宜，封禅之君无闻焉。
夫天命初定，万事草创，及臻六合同风，九州共贯，必待明圣润色，祖业传于无穷。故周至成王，然后制定，而休征之应见。陛下盛日月之光，垂圣恩于勒成；专神明之敬，奉燔瘗于郊宫〔1〕，献享之精交神，积和之气塞明。而异兽来获，宜矣。昔武王中流未济，白鱼入于王舟，俯取以燎，群公咸曰：“休哉！”今郊祀未见于神祇，而获兽以馈，此天之所以示飨，而上通之符合也。宜因昭时令日改定告元〔2〕，苴白茅于江淮〔3〕，发嘉号于营丘，以应缉熙，使著事者有纪焉。
盖六鹢退飞，逆也；白鱼登舟，顺也。夫明暗之征，上乱飞鸟，下动渊鱼，各以类推。今野兽并角，明同本也；众支内附，示无外也。若此之应，殆将有解编发、削左衽、袭冠带、要衣裳而蒙化者焉，斯拱而俟之耳。
册肃宗宣皇帝文 唐贾至
维天宝十五载岁次丙申月戊子朔二十一日戊申，太上皇若曰：咨尔元子某，惟天为大，惟人君则之。顺乃德，故舜禹揖让而履皇极；咈乃道，故丹朱、商均不能保鸿业。是以启有惠迪，而夏嗣焉；隋有乱纪，而唐受焉。五圣之御宇，皆以勤俭兢业，日慎一日，故能享祚长久，垂庆无穷，洎于六叶，恭位四海，厌于勤倦，缅募汾阳，将保静颐神。思我烈祖玄元之道，是用命尔元子，当位嗣统。於戏！尔有忠孝之诚，极于君父；尔有友爱之义，信于兄弟；尔有仁恕之行，通于神明；尔有戡难之才，彰于兆庶。予懋乃懿德，嘉乃神武，天之历数在尔躬。汝惟推诚，祸乱将冀尔永清；汝惟从谏，宗社将冀尔复宁。佞言惟疵，直言惟师，任贤勿贰，去邪勿疑。民非后孰治，后非贤罔与守邦。钦哉！慎乃有位，无忝尔祖宗之丕烈矣。
灵武受命宫颂 唐杨炎
臣闻享天降命，惟德也；戡难奉时，惟圣也。必有非常之运，是兴拨乱之功。君以苍生为忧，不以濡足为患；以宁济为业，不以修身为道。此陶唐所以舍而不畏，舜禹所以受而不疑。
灵武宫，皇帝跃龙之所。日者奸臣窃命，四海荡波。我圣皇天帝探命历之数，启龙图作受命之书，付于我皇帝。方游崆峒，以求至道。于是群公卿士，负玉旒金玺，望气芒砀之野，三进于阊阖之中。曰：“臣闻在昔，蚩尤连祸，大盗中国。神农氏兵莫能胜，天降玄女，敕轩辕氏大定其灾。厥后尧有九州之害而命禹〔4〕，禹以四海之功而受舜。陛下主鬯大位，十有九年。精爽者皆美德馨，乾坤也必闻幽赞。玄德上达，景福有归。六圣睹命历之期，兆人有临难之请。陛下畏灾运而不宁，弃黎元而不顾，以至仁为薄，以大宝为轻。臣等若不克所请，与亿兆之众将被发拊膺，号于天而诉于帝矣。”皇帝唯然改容曰：“岂人心与！”
丁卯，广平王俶、太尉光弼、司徒子仪、尚书左仆射冕、兵部尚书辅国与北军将士、西土耆老万五千人，排闼以诉帝曰：“今豺狼穴居宫阙，陛下兆庶为饵，宗庙为墟。若臣等诚恳未通，是高祖不歆于太庙。且陛下涉渭则洪流涸〔5〕，回銮则庆云见，布泽而川池广，勤道而嘉禾生。灵祇仿佛，玄贶幽感。臣闻符名待圣而作，天运否终而会，葳蕤肸蠁会也，睿武英明圣也。臣炎敢昧死上闻。”帝乃洒斋宫，启金匮，呜咽拜受诏，有司大赦天下。改元曰至德元年，遵圣父为文武大皇帝。
是日，烟云变作，士庶踊跃，黄龙见于东野，紫气满于天门。翌日也，数百里衣裳会；兼旬也，数千里朝贡会；逾月也，天下兵车会；浃时也，四方戎狄会。以一旅成百万之师，率胡夷平社稷之难。礼郊祀，戴圣皇。与人合诚心，以气消夭疠。动罔不吉，歆无不报。是以白鹿扰于王庭，灵芝产于延英，化动而功成，渊然而颂声。言禅代者，陋苍梧易姓之名；语嗣守者，羞唐尧积善之辱；述戡定者，叹四纪而复夏；美中兴者，蚩三六而灭新。
於戏！神祇之所归往，品物之所法象。鼓飞龙于尺水，仗大义而东向。矢谟发号，实在兹都。愿篆石宫庭，以垂万古。俾过山泽知风雨之粤，穷造化识天地之炉。臣炎稽首，敢献颂曰：
赫赫河图，启天之祐。云从亿万，皇在九五。惟昔陶唐，克传舜禹。《濩》也《武》也，夫何足数。彼妖者勃〔6〕，惟暴惟贪。天实即命，人将不堪。皇曰内禅，于再于三。尽武之善，去汤之惭。兵车百万，汹汹雷震。拱会九州，为行为阵。恃功者踣，从命者顺。孝以奉天，神而抚运。至德唐尧，崇功大禹。皤皤北叟，垂白而睹。沛邑空歌，周原已古。徘徊颂声，永介兹土。
三受降城碑铭 唐吕温
夏后氏遏洪水，驱龙蛇，能御大灾以活黔首；周文王城朔方，逐猃狁，能捍大患以安中国。若非高岸峻防，重门击柝，虽有盛德，曷观成功？然则持璿玑而弛张万象，昊穹之妙用；扼胜势以擒纵八极，王者之宏图。道虽无外，权则有备，变化消息，存乎其人。三受降城，皇唐之胜势者也。
昔秦不量力，北筑长城，右扼临洮〔7〕，左驰碣石，生人尽去，不足乘障。两汉之后，颓为荒丘，退居河浒，历代莫进。矫亡秦之弊则可矣〔8〕，尽中国之利则未然。唐兴因循，未暇经营。有拂云祠者，在河之北，地形雄坦，控扼枢会。虏伏其下，以窥域中，祷神观兵，然后入寇。甲不及擐，突如其来，鲸一跃而吞舟，虎数步而择肉。塞草落而边甿惧，河冰坚而羽檄走。爰自受命，至于中兴，国无宁岁。
景龙二年，默啜强暴，渎邻构怨，扫境西伐，汉南空虚。朔方大总管韩国公张仁愿蹑机而谋〔9〕，请筑三城，夺据其地，跨大河以北向〔10〕，制胡马之南牧。中宗诏许，横议不挠。于是留及瓜之戍，斩奸命之卒。六旬雷动，三城岳立。以拂云祠为中城，东西相去各四百里，过朝那而北辟，斥堠迭望，几二千所，损费亿计，减兵万人〔11〕，分形以据，同力而守。东极于海，西穷于天。纳阴山于寸眸，拳大漠于一掌。惊尘飞而烽火耀，孤雁起而刁斗鸣。涉河而南，门用晏闭。韩公犹以为未也，方将建大斾，提金鼓，驰神策，鞠虎旅。看旄头明灭，与太白进退。小则贡琛赆，受厥角，定保塞一隅之安；大则倒狼居，竭瀚海，空苦塞万里之野。大略方运，元勋不集，天其未使我唐无北顾之忧乎？
厥后贤愚迭任，工拙异势，刚者黩武，柔者败律，城隳险固，寇得凌轶。或驱马饮河而去，或控弦剧垒而旋，吾知韩公不瞑目于地下矣。
今天子诞敷文教，茂育群生，戢兵和亲，北狄右衽。然而《军志》有“受降如敌”，大《易》有“安不忘危”，崇墉言言，其可弛柝？亦宜镇以元老，授之庙胜，俾述旧职，而恢遗功。外勤抚绥，内谨经略，使其来不敢仰视，去不敢反顾。永詟猛气，无生祸心，耸威驯恩，禽息荒外。安固万代，术何加焉？敢勒铭城隅，庶复隍而光烈不昧。铭曰：
韩侯受命，志在朔易。北方之强，制以全策。亘汉横塞，揭兹雄壁。如三斗龙，跃出大泽。并分襟带，各闭风雷。俯视阴山，仰看昭回。一夫登陴，万里洞开。日宴秋尽，纤尘不来。时维韩侯，方运神妙。观衅则动，乃诛乃吊。廓乎穷荒，尽日所照。天乎未赞，不策清庙。我圣耀德，罢扃北门。优而柔之，用息元元。曷若完守，推亡固存。于襄于夷，永裕后昆。
庆州大顺城记 宋张载
庆历二年，经略元帅范公仲淹，镇役总若干，建城于柔远寨东北四十里故大顺川。越某月某日，城成。汴人张载谨次其事，为之文以纪其功。词曰：
兵久不用，文张武纵。天警我宋，羌蠢而动。恃地之强，谓兵之众。傲侮中原，如抚而弄。天子曰：“嘻！是不可舍。养奸纵残，何以令下！”讲谟于庙，讲兵于野，鍖刑斧诛，选付能者。
皇皇范侯，开府于庆，北方之师，坐立以听。公曰：“彼羌，地武兵劲。我士未练，宜勿与竞。当避其强，徐以计胜。吾视塞口，有田其中。贼骑未近，卯横午纵。余欲连壁，以御其冲。保兵储粮，以俟其穷。”将吏掾曹，军师卒走。交口同辞，乐赞公命。
月良日吉，将奋其旅。出卒于营，出器于府。出币于帑，出粮于庾。公曰：“戒哉，无败我举。汝砺汝戈，汝銎汝斧。汝干汝诛，汝勤汝与！”既戒既言，遂及城所。索木箕土，编绳奋杵。
胡虏之来，百千其至。自朝及辰，众积我倍。公曰：“无哗，是亦何害。彼奸我乘，及我未备。势虽不敌，吾有以恃。”爰募强弩，其众累百。依城而阵，以坚以格。戒曰：“谨之，无斗以力！去则勿追，往终我役。”
贼之逼城，伤死无数。谟不我加〔12〕，因溃而去。公曰：“可矣，我功汝全。无怠无遽，城之惟坚。”工不累日，池陴以完。深矣如泉，高焉如山。百万雄师，莫可以前。公曰：“济矣，吾议其旋。”择士以守，择民而迁。书劳赏才，以饫以筵。图列而止，荐闻于天。天子曰：“嗟！我嘉汝贤。”锡号大顺，因名其川。于金于汤，保之万年。
范文正公忠烈祠赞 宋穆衍
英英如神，岩岩如山。仁义道德，盎于颜间。大忠皋夔，元勋方召。以赞中枢，以尊岩庙。祐我仁祖，格于皇天。是敬是虔，不倾不蹇。维庆有祠，邦民式思。庆山可夷，兹堂巍巍。
昭祐显圣王庙碑
圣人之抚运也，必有冥符玄谶以表乎天明；应龙之为神也，必能幽赞阴骘以辅其帝业。是以尧之兴也，洪河有星飞之瑞；汉之起也，素灵有夜哭之征。千圣相望，其揆一也。
今皇帝应真人之宝箓，禀上圣之英风。操斗极而挹钩陈，更张乾象；表东溟而界西域，大启大寰。日月为之真明，《河》《洛》以之开奥。鼓雷霆而驱号令，则化无不周；法星斗以焕文明，则俗皆丕变。夷夏蛮貊，罔不来庭；山川鬼神，由兹受职。以至风条雨块，尽契于皇心；南亩东皋，咸歌乎帝力。颂声既作〔13〕，祀事惟寅。旧章以之皆举，况其新典者乎？无文尚或咸秩，况其有谓者乎？宁州灵湫者，因原隰以立名，壅澄淳而完粹〔14〕。征诸旧俗，罔知疏凿之因；视厥洪源，但毓灵长之德。其地盖水府之别馆，其神则大帝之右弼。故能畜泄雷雨，含吐阴阳，德施于人，功被于物者也。观夫涯岸周巩，虽不逾于百雉；漪澜中邃，若尽涵乎四溟。纵使瞿塘之水崇朝而注浪，终不使一线之流汇于湫洿，岂霖潦之能浅深哉？又使邓林之木，因风而振槁，亦不使一叶之微浮于湫面，岂苹藻之能点翳哉？其灵验有如此者。
是故有唐三百年间，或京师悯雨，或甸服告灾，则必命王人乘驿骑，持锦织，挈银瓶，挹其灵液，归于内殿。天子乃竭诚精祷，为民请福，未尝不甘泽应时而降，旱苗刻日而滋。由是特建灵祠，允膺常祀。当僖宗乾符纪历之三岁，始封应圣，及昭宗光化建号之二载〔15〕，追封普济。皆所以答神降祥，祷雨之惠也。
我大宋之有天下也，泽被寰区，恩诞岳渎。惟馨之奠，固无阙施于四时；不测之灵，亦且潜孚于一德。先是，皇上之在邸也，龙德尚隐，虎变未期，虽天意之在兹，岂人谋之可料。而神常因毖祀，屡有玄告。非凭祝嘏之语，自同金玉之音。言肇位之期，则无非真的；谕十年之数，则颇极绵长。及圣上遵顾命而天飞，顺舆情而帝出，征其言而可复，稽其事而不诬。神以知来，斯之谓也。得非上帝有命，明灵代言，赐我休符，期于亿载？不然，何以使灵应之若是也？昔者汉武帝之祠雍畤，接神语于虚空；唐高祖之过霍山，荷神休于恍惚。以今类古，亶其然乎！故得圣念弥钟，徽章具举，荐正通三之号，其旌得一之灵。
粤以太平兴国二年闰七月五日，有制改封显圣王，所以报灵贶而昭睿也，仍命廷臣，重修庙貌。既而百工并作，庶物咸臻，役必以时，成之不日。观其重门洞启，如吞万里之山川；正殿中蹲，似锁九霄之烟雾。缭垣周峙，长杨、五柞之旧规；明贶载严，太室、甘泉之故事。其神也，被以王者之服，则藻火粉米可知其毕陈矣；其祭也，享以大官之鼎，则肴羞牢醴可知其毕备矣。
噫！帝念如是，神诚若何？必将禀命于钧天，行休于倡运。当使苍生受福，爰同轩皞之年；鸿祚无疆，远过商周之代。岂真秦川父兄，偏承肸蠁之恩；豳野田畴，但休滂沱之闰而已哉！洎新庙之告成，顾丰碑之未植，合资鸿笔，用纪灵符。而臣谬直深严，叨当撰述。金门待诏，比无摛锦之才；翠琰垂文，谅愧色丝之作。恭承睿旨，虔抒斯铭。铭曰：
妙万物而为言者曰神，与二仪而合德者曰圣。惟圣膺期乃集乎大命，惟神祐德乃告乎大庆。繄圣神兮相会〔16〕，始天人兮合应。洪惟我后，清明在躬。景命将至，灵祇克从。既出乎震，故受之丰。万邦咸乂，四隩攸同。实天垂祐，惟帝成功。乃酬女贶，乃锡真封。显圣为号，炳灵所宗。神斯不昧，感而遂通。荷大君兮有命，降纯嘏兮无穷。真灵既正，新庙增崇。俾含灵兮庶类，知宝运兮延洪。
击蛇笏铭 宋石介
天地至大，有邪气干于其间，为凶暴，为残贼，听其肆行，如天地卵育之而莫御也；人生最灵，或异类出于其表，为妖怪，信其异端，如人蔽覆之而莫露也。
祥符年，宁州天庆观有蛇妖，极怪异，郡刺史日两至于其庭朝焉。人以为龙，举州人内外远近，罔不骏奔于门以觐，恭庄肃祗，无敢怠者。今龙图侍御孔公〔17〕，时佐幕在是邦，亦随郡刺史于其庭。公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是蛇不以诬乎！惑吾民，乱吾俗，杀无赦。”以手板击其首，遂毙于前，则蛇无异焉。郡刺史暨州内外远近庶民，昭然若发蒙，见青天，睹白日，故不能肆其凶残而成其妖惑。
《易》曰“知鬼神之情状”，公之谓乎？夫天地间有纯刚至正之气〔18〕，或钟于物，或钟于人〔19〕。人有死，物有尽，此气不灭，烈烈然弥亘亿百世而长在。在尧时为指佞草；在鲁为孔子诛少正卯刃；在齐、在晋为董史笔；在汉武帝朝为东方朔戟；在成帝朝为朱云剑；在东汉为张纲轮；在唐为韩愈《论佛骨表》、《逐鳄鱼文》，为段太尉击朱泚笏；今为公击蛇笏。故佞人去，尧德聪；少正卯戮，孔法举；罪赵盾，晋人惧；辟崔子，齐刑明〔20〕；距董偃，折张禹，劾梁冀，汉室隆；佛老微，圣德行；鳄鱼徙，潮风振；怪蛇死，妖气散。
噫！天地钟纯刚至正之气在公之笏，岂徒毙一蛇而已。轩陛之下有罔上欺民、先意顺旨者，公以此笏指之；庙堂之上有蔽贤蒙恶、违法乱纪者，公以此笏麾之；朝廷之内有谀容佞色、附邪背正者，公以此笏击之。夫如是，则轩陛之下不仁者去，庙堂之上无奸臣，朝廷之内无佞人，则笏之功也，岂止在一蛇。公以笏为任，笏得公而用〔21〕；公方为朝廷正人，笏方为公之良器。敢称德于公，作《笏铭》曰：
至正之气，天地则有。笏惟灵物，笏能乃受。笏之为物，纯刚正直。公惟正人，公能乃得。笏之在公，能破淫妖。公之在朝，谗人乃消。灵气未竭，斯笏不折。正道未亡，斯笏不藏。惟公宝之，烈烈其光。
岐邠泾宁四州八马坊颂碑 唐郤昂
垂象者玄，上昭乎天厩天驷；体玄者盛，下列乎庾人校人。骥称其德，亦已远矣。愿言马之志，曾有意乎？粤若乾道为良〔22〕，坤元利牝，驹从渥水，骏发中庐。屈产贵其能鸣，雁门多其美脊。岂止宗生冀北，族施汧西而已哉。自相士运其天机，孙阳明其骨性。秦赞莅其前后〔23〕，许卫详其色毛〔24〕。悲伐在其股膺，寒管议其唇齿。麻朝訾其颊胲，女厉辨其目眸。昔轩辕得之过寒门，穆满得之游昆仑。周王得之平东邻，汉帝得之定西秦。我高祖得之四夷至，我开元得之五辂备。敢闻毛虫三百六十，其谁力多于是乎？
夏殷以还，经传莫纪。周制厩马，始颁厥官。凡十二闲，马三千四百五十六。始皇吞并宇内，六万骑之国，马尽归秦。汉武大修甲兵，崇饬战马至四十万匹，是多乎哉！自魏及隋，天下骚动，劳疲死转，数不足征。
我有唐之新造国也，于赤岸泽仅得牝牡三千匹，命太仆张万岁傍陇右驯字之。四十年间孳息成七十万六千匹。属张氏替职，圉师败官〔25〕，马之教
，日失其序。逮开元初，唯得二十四万匹。至十九年，复成四十四万匹。今之盈缩，亦不甚过。上耕籍之明年，命我邠公典斯马政。公齐其饮食，视其良驽，廥刍庌凉，网恶去害。天子以公有伯翳宜生之德，爰锡土田；日
圉养之功，真堪宰相。即召公入掌三事，外司百揆。调饪鼎实，缉熙帝繇。夷吾果理于高徯，咎单谌畅于伊尹。帝曰：“若予邠之后，亮采惠畴。”佥曰：“元祐。”帝曰：“俞！咨祐，汝作小司空，兼孜牧圉。”李公言成允令，才实允宗。恪居本朝，能率大戛。载习载步，
之秣之。疏秽镇浮，受剂听讼。匪烧匪剔，斯马斯材。荷天之宠，未可涯也。判官尚乘奉御长孙勖、寿安尉贺兰弼、华阴主簿常冀，并心悬规镜，家韫赐书，投刃靡全，应机立断。侣昌门之骖乘，行翼圣仙；谐子况之能官，坐登卿相。有原迓浦，非大而何，《雅》所谓“恺悌君子，干禄恺悌”，信矣！
先是，国家以岐山近甸，豳土晚寒；宁州壤甘，泾水流恶。泽茂丰草，地平鲜原。当古公走马之郊，接非子大丘之野。度其四境，分署八坊。其五在岐，其余在三郡。保乐第一，苏忠主之；甘露第二，刘义尸之；南普润第三，田敬董之；北普润第四，邵业监之；岐阳第五，李行守之；太平第六，马庆尹之；宜禄第七，曾睿领之；安定第八，李仙正之。八人者，或折冲御侮，或果毅昭戎，射御不违，始终惟一。又命朝散大夫、都苑总监韦绩总以统之〔26〕。韦公敢行利物，克壮远猷，悉心效官，尽瘁事国。口占诸吏〔27〕，躬亲百为。攻特执驹，禁
驱
。抚和趣马，慰荐扈人。陈损益以示其方，明赏罚以防其慢。立封准以程其课，均众寡以节其宜。告之以畏威，申之以诱掖。曰：“善而筐蜃，
而璎纕，除而兹，翦而盖。偕当循尔职制，无使我马玄黄，抱公绝私，匪怒伊教。”君子曰：“韦公之惧下如此，欲辞福禄得乎？”人从话言，马赖调豢。将蕃其类，必谨其初。故春祭房星，尊祖也；夏祭先牧，尚养也；秋祭马社，敬乘也；冬祭马步，存神也。然后时其出入，侦其肥羸，一其种性，殊其皁枥，旌别淑慝，无相夺伦。
试言夫名，且曰献状。其名则汗血、山子，桃骖、绿耳，金喙、腾黄，驺吾、吉光，蒲梢、启服，野麋、娥鹿，白蚁、鸡斯，蜚鸿、母儿，遗风、腰褭，兹白、铁离，项王之骓、符主之騧，桓氏之骢、晋侯之駮，魏公绝影、唐国骕骦，刘之的顱、吕之赤兔。其状则八尺之戎、七尺之騋、六尺之骄、三尺之果下，文臂花肩、阴唇白颠，握腕作足、昆蹄素悬，缟形如练、紫目如电。有駹有騱，有
有驠，骘騇异群，骊騵亦分。散如摛锦，聚若屯云。若乃审其容貌，观其尾鬣。司其正骨，鉴其回毛。膺为宜桀，肘为咸阳。干为茀方，背为阏光。水火又明，城郭又张。逸跃翘陆，
跼顾，升甗龁草〔28〕，降阿饮沱。睽而翔，馺而走。如龙如彪，或寝或吪。骉至特立，仰鸣俯喷。威仪变态，不可谈详〔29〕。田事既昭，军容大备。有马如此，何忧乎戎！
由是判官长上果毅都尉成公雅贞、尹承顺兼诸寮吏，及四郡齐人、八方长户，因杂然相与谋曰：天子亭育我，邠公覆露我，李公司牧我，韦公懊休我。君臣同德，其利溥哉！若不毛举数事，指牧大较，虽隶圉之后，将不食五余。且保乐者，隋石门马坊也。其旧制褊狭〔30〕，多历年所，栋折榱摧，隤墙填堑。甘露先置在九成苑外，土良薦美，不迨苑中。今兹数公得请于帝，有诏令新保乐徙甘露，所云创葺，许用正钱。今则量抽掌闲供饲国马数内商榷，纳其资课，回给工人，计一岁省库钱七百贯有奇。以约财裨国，其利一也。甲令曰：诸坊马每年四月十一日停料野放。今则以三月中候，阳崖坟盈，春草先长，便停稿谷，俾逐川原。计一岁减菽粟四千石，箕秆三万围，徯来年之用，以随时预蓄，其利二也。八方营田一千二百三十余顷，析置十屯，密迩农家，悦来租垦。王在京邑，则税其生刍，天旋洛师，乃藏厥嘉实。岁中收贮二万五千石，薪蒸倍之。以妥甿尽地，其利三也。又缘马所须，羁绊翦刷，鬴镬畚帚，油药灌劀之物，乂疀涤除之器，比年皆旁劳州县，长度公钱，诛求无时，不给其用，寝以承弊，人多惧忧。今则权差夫丁，率自采造，成二万六千五百三十石升枚具，岁中省百姓供费三千贯。以柅烦激惰，其利四也。内厩马每年有瘠者病者，老者疲者，择其不任者，以颁诸坊。则必喂之艾之，行之节之，俟其跳梁，俟其充腯，而后入之。以内癯起废，其利五也。
是五者，有仁人焉，有王政焉，何独师古，始为成宪？则知从邠公之教可以阜，从李公之法可以经，从三判官之干蛊可以事事无留，从韦公之训词可以孜孜不怠。古者有劳于国则纪之，有功于人亦纪之。里克赋在坰之颂，燕公篆监收之作。吾从二史臣之后，安敢坠于斯文。其词曰：
天王乘玉兮德至山陵，泽马于皁兮屡惟休征。君命臣力兮庶绩其凝，八坊载就兮毕来斯升。岐山之下兮田畴好，泾水之将兮多嫩草。缭垣墉兮积刍稿，天马来兮从东道。群紫燕兮骈绿蛇，骨象奇兮归帝家。毛御风兮蹄践雪，举籋云兮低喷沙。既伯既祷兮无灾害，有
有容兮真沛艾。缟身朱鬣兮又白颠，睨影长鸣兮声造天。今安匹兮龙为友，吾君驭兮寿千年。
韩公庙碑铭 唐李华
唐之元老有大庇于生人，曰韩公。公尽力天朝〔31〕，位尊将相，三城立庙，军帅乞灵则祠之。天宝岁，李华奉使朔方，展敬祠下，式瞻风采，像与神合，沉沉如生。呜乎！生以功为臣，殁以灵为神，神乎宜奉。
公总戎疆外，悬衡审政，拒陇循河，绵亘万里。坚城雄防，扦蔽三辅。介胄之士卒十万人，瞻我麾节，以为进退。先是，突厥犯塞，乘胜入朔方，游骑至安定，守军不利，经略失守。虏乃驱监牧之騋牝，退存庐帐，进围聚邑，鸣弓跃马，规复漠南。边人摇心，元圣轸念，节将更至，咸以为请。缙绅献议，则以和亲为便，中宗未之许也。初以公耋老，且重烦之。及卜师于太宫之庭，惟公之吉。至尊亲临前殿，授以兵符。公承命徂征，北蕃逆骇。《记》所谓“君子有其时，有其命”，公得其而二伸其一者也。公忠贯神明，虑几造化，镇以长策，溃其奸谋。一麾偏师，屠名王，复丧马，夺堑拂云，维而城之。并河之阿，列筑三镇，将精士锐，谈笑就役，匈奴莫敢南视，雷哭而遁。老幼望公，以相震怖。不然，则乘冰转斗，无日无之。既而据河山玩其动静，纳行旅归之衽席。凭墉而望，匹马单兵，不匿形影。虏由是械手足而刳腹心，朝廷无草窃之虞，天下减征役之半矣。《诗》云：“文武吉甫，万邦为宪。”又曰：“方叔元老，克壮其猷。”公之谓也。帐下之斯，尚有存者，曰：“公号令素严，人无违禁，自将吏骑卒，咸有旗表。节不常出，出则赏罚随之。赏无非功，罚无非罪。上流而下竞，心行而事从。谋全功成，由此术也。”三城既就，刊木标橹，记之种落，刻其降年，后皆如之。岂挺生上将之龟策也？奇鉴先物之然也？夫鸟兽草木，出其伦辈，犹或利害凭焉。况殊绩功勋，终始天地，翼辅先圣，宠绥元元，有茅社之尊，符节之重。后奉者果一胜，遂一谋，庸非明神幽赞之效？《雅》有“吉甫”“薄伐”，“至于太原”，“王命南仲”，“城彼朔方”。《传》称齐桓伐戎攘狄，以其病燕灭卫，魏之和戎狄、合诸侯，从古及今，以为大功。其余秦恬、汉青之伦，才丘垤耳，尚或筮颂扬之，简策贵之。况忠武卓异，屦履今昔，而咏歌无之，非古也。窃感赵孟怀随武之德，寤寐永叹，奉铭神宫。其文曰：
赫尔韩公，司武有经。受命北伐，渠魁就刑。敢或不顺，鼓行风霆。崇岱压卵，沧波灌萤。沉泉雷动，机发冥冥〔32〕。功奋三城，人谣亿龄。谋出先后，构危于宁。张天之威，恢庙之灵。北狄顿颡，山戎来庭。万里寝柝，缘河罢扃。趋拜故祠，德谢惟馨。翔野何有，郡山青青。感激遗风，徘徊涕零。吾谁与归，式荐斯铭。
狄梁公碑记 宋范仲淹
天地闭，孰将辟焉？日月蚀，孰将廓焉？大厦仆，孰将起焉？神器坠，孰将举焉？岩岩乎克当其任者，惟梁公之伟欤！公讳仁杰，字怀英，太原人也。祖宗高烈，本传在矣。公为子极于孝，为臣极于忠。忠孝之外，揭如日月者，敢歌于庙中。
公尝赴并州掾，过太行山，反瞻河阳，见白云孤飞，曰：“吾亲舍在其下。”久而不能去。左右为之感动。《诗》有陟岵陟屺，伤君子于役，弗忘其亲之深。于嗟乎！孝之至也，忠之所由生乎！
公尝以同府掾当使绝域，其母老疾，公谓之曰：“奈何重大夫人万里之忧？”诣长史府请代行。时长史、司马方眦睚不协，感公之义，欢如平生。于嗟乎！与人交而先其忧，况君臣之际乎！
公为大理寺丞，决诸道滞狱万七千人，天下服其平。武卫将军权善才坐伐昭陵柏，高宗命戮之，公抗奏不却。上怒曰：“彼致我不孝！”左右逐公令出。公前曰：“陛下以一树而杀一将军，张释之所谓假有盗长陵一抔土，则将何法以加之？臣岂敢奉诏，陷陛下于不道？”帝意解，善才得恕死。于嗟乎！执法之官，患在少恩。公独爱君以仁，何所存之远乎！
高宗幸汾阳，道出妒女祠下。彼俗谓：“盛服过者，必有风雷之灾。”并州发数万人别开御道。公为知顿使，曰：“天子之行，风伯清尘，雨师洒道，彼何害哉？”遽命罢其役。又，公为江南巡检使，奏毁淫祠千七百所。所存惟夏禹、泰伯、季子、五员四庙，曰：“安使无功血食，以乱明哲之祠乎？”于嗟乎！神犹正之，而况于人乎！
公为宁州刺史，能抚戎夏。郡人纪之碑。及迁豫州，会越王乱后，缘坐七百人，籍没者五千口。有使促行刑，公缓之，密表以闻，曰：“臣言似理逆人，不言则辜陛下好生之意。表成复毁，意不能定。彼咸非本心，唯陛下矜蔫。”敕贷之，流于九原郡。道出宁州旧治，父老迎而劳之，曰：“我狄使君活汝辈也！”相携哭于碑下，斋三日乃去。于嗟乎！古谓民之父母，如公则过焉！斯人也，死而生之，岂父母之能乎！
时宰相张光辅率师平越王之乱，将士贪暴，公拒之不应，光辅怒曰：“州将忽元帅耶？”对曰：“公以三十万众除一乱臣，被胁从辈闻王师来，乘城而降者万计。公纵暴兵杀降以为功，使无辜之人肝脑涂地！如得尚方斩马剑加于君颈，虽死无恨！”光辅不能屈，奏公不逊，左迁复州刺史。于嗟乎！孟轲有言，“威武不能挫，是为大丈夫。”其公之谓也！
为地官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为来俊臣诬构下狱。公曰：“大周革命，万物维新，唐朝旧臣，甘从诛戮。”因家人告变，得免死，贬彭泽令。狱吏尝抑公诬引杨执柔。公曰：“天乎！吾何能为？”以首触柱，流血被面，彼惧而谢焉。于嗟乎！陷阱之中，不义不为，况庙堂之上乎！
契丹陷冀州，起公为魏州刺史以御焉。时河朔震动，咸驱民保郛郭。公至，下令曰：“百姓复尔业，寇来吾自当之！”狄闻风而退。魏人为之立碑。未几入相，请罢戍疏勒等，以肥中国。又请罢安东，以息江南之馈输，识者韪之。北狄再寇赵、定间。出公为河北道元帅。狄退，就命公为安抚大使。前为突厥所胁从者，咸逃散山谷。公请曲赦河北诸州，以安反侧，朝廷从之。于嗟乎！四方之事，知无不为，岂虚尚清谈而已乎！
公在相日，中宗幽庐陵，则天欲立武三思为储嗣。一日问群臣可否，众称贺。公退而不答。则天曰：“乃有异议乎？”对曰：“有之。昨陛下命三思募武士，岁时之间数百人。及命庐陵王代之，数日之间应者十倍。臣知人心未厌唐德。”则天怒，令策出。又一日，则天谓公曰：“我梦双陆不胜者何？”对曰：“双陆不胜，宫中无子也！”复命策出。又一日，则天有疾，公入问阁中。则天曰：“我梦鹦鹉双翅折者何？”对曰：“武者，陛下之姓；相王、庐陵王，则陛下之羽翼也，是可折乎？”时三思在侧，怒发赤色。则天以公屡言不夺，一旦感悟，遣中使密召庐陵王矫衣而入，人无知者。乃坐公于帘外而问曰：“我欲立三思，群臣无不可者，惟俟公一言，从之则与卿长保富贵，不从则无复与卿相见矣。”公从容对曰：“太子天下之本，本一摇而天下动。陛下以一心之欲，轻天下之动哉？太宗百战取天下，授之子孙，三思何与焉？昔高宗寝疾，令陛下权亲军国，陛下奄有神器数十年，又将以三思为后，如天下何？且姑与母孰亲？子与侄孰近？立庐陵王，则陛下万岁后享唐之血食；立三思，则宗庙无附姑之礼。臣不敢爱死以奉制，陛下其图焉！”则天感泣，命褰帘，使庐陵王拜。曰：“今日国老，与汝天子！”公哭于地。则天命左右起之，抚公背曰：“岂朕之臣！社稷之臣耶！”已而奏曰：“还宫无仪，孰为太子？”〔33〕复置庐陵王于龙门，备礼以迎，中外大悦。于磋乎！定天下之业，断天下之疑，其至诚如神，雷霆之威，不得而变乎！
则天尝命公择人，公曰：“欲何为？”曰：“可将相者。”公曰：“如求文章，则今宰相李峤、苏味道足矣！岂文士龊龊，思得奇才以成天下之务乎？荆州长史张柬之，诚宰相才，诚老矣，一朝用之，尚能竭其心。”乃召拜洛州司马。他日，又问人于公，对曰：“臣前言张柬之，虽迁洛州，犹未用焉。”改秋官侍郎，及召为相，果能诛张易之辈，返正中宗，复则天为皇太后。于嗟乎！薄文华，重才实，其知人之深乎！
公之勋德，不可殚言。有议论数十万言，李邕载之别传。论者：“松柏不夭，金石不柔，受于天焉。”公为大理丞，抗天子而不屈。在豫州日，拒元帅而不下。及居相位，而能复废主以正天下之本。岂非刚正之气出乎成性、见乎事业？当时优游缙绅之中，颠而不扶，危而不持者，亦何以哉？
仲淹贬守鄱阳，移丹徒郡〔34〕，道过彭泽，谒公之祠而述焉。又系之曰：
商有三仁，弗救其灭。汉有四皓，正于未集。呜呼！武暴如火，李寒如灰，何心不随？何力可回？我公哀伤，拯天之亡〔35〕。逆长风而孤骞，溯大川以独航。金可革，公不可革，孰为乎刚？地可动，公不可动，孰为乎方？一朝感通，群阴披攘。天子既臣而皇，天下既周而唐。七世发灵，万年垂光。噫！非天下之至诚，其孰能当！
新修黄帝庙碑 宋李昉记
天下暴乱，百姓无以宁其居，圣人用干戈而净之；天下宁净，四海无以观其理，圣人用道德而化之。昔有蚩尤肆残毒，孰能去焉？涿鹿有氛祲，孰能平焉？黄帝所以振神威而成大定也。云宫记符瑞，孰能享焉？土德成运数，孰能兴焉？黄帝所以神明德而致太平也。千载而下，道符真玉。披史册览五帝之旧记，阅经籍稽首王之大典。以治世之法为师范，以严祀之礼立教化。大宋阐统之有十三祀，开宝纪号之五载，彝伦攸叙，万国咸宁。西逾邛僰之乡，东极神枢之地，北穷绝塞，南极丹崖，靡不沐皇风而被声教也。天地为之交会，日月于是贞明。万里之斥堠无虞，四方之风雨咸若。文武并用，农战交修。师旅无六月之征，仓庾备九年之蓄。途歌里唱，远颂近谣。圣化巍巍，谅无德而名世〔36〕。应天广运圣神文武之德仁孝皇帝陛下握乾符，受天命，为亿兆之主，居九重之尊。静则端拱凝旒，来八方之珍赆；动则灵旗萃辂，荡六合之妖孽。圜丘展礼，天地享其至诚；万物效灵，人神协其佳瑞。所谓登三皇而迈五帝也。
一日御便殿，顾谓辅臣曰：“前代帝王有功德昭著、泽及生民者，宜加崇奉，岂可庙貌隳而享祀寂寞乎？当命有司，遍加兴葺。”辅臣承命，拜称万岁。即日颁下，如圣旨焉。洋洋德音，无翼而飞腾域中矣。今坊州黄帝庙，即其一也。本郡守土臣以厥功告毕，列状来文，有诏以掌纶之臣昉，俾文之以琬琰，用纪其修建之迹。臣昉谨采摭旧史而扬曰：
昔者炎帝道衰，诸侯未制，惟力是恃，伊民何依？黄帝于是神聪明之德，振威武之气。雕虎一肃，猛暴者不觉震惊；神龙未起，陆梁者先知悚惧。始以兵法治其乱，次以帝道柔其心。寰海尘飞，一朝尽息。修德振旅，劝农务穑。登沅湘而逐薰鬻，无远不临；举风后而用力牧，惟贤是试。少昊、颛顼嗣其瑞云之德而宇宙清，唐尧、虞舜法其垂衣之道而域中化矣。天生斯民，树之司牧。为司牧者能以黄帝修身理国之道以御于今之世，而生灵不登仁寿之域者未之有也。天有历数，钟我皇朝。考求参订，征祀事于前文；芷藻苹繁，荐时羞于广殿。羽卫似巡于东海，神兵如战于阪泉。尚凭德于威灵，永垂休于黎献。虔遵睿旨，谨序。
重修皇帝庙碑 元张敏记
上古鸿濛之时，玄黄既分，万化伊始，圣人者出，区别范围，然后天地之道开，斯民之极立，使天下后世昭然知有所事，以遂其情，而利其用，不至贸贸冥昧而妄为也。此轩辕黄帝之御世圣德，神功大本，其著者如此。故拟羲农于先，则易夫朴略之俗；视尧舜于后，则启其迓衡之运。所以历代无不崇奉，报其本也。迨我圣元至元间，诏天下郡县庙祀三皇，礼愈前代。延安鄜州之中部，古为坊州，有山中空，水过其下，故曰桥山，即史所称黄帝葬衣冠之所。宋开宝间，特建庙于山侧，制度宏伟，凡屋三百九十七楹。历金季乱，迄国初，所司弗以闻，以故夷圮几尽，止存礼殿。至正己丑，延安路判官季奉直建言重修，羽士惠思仁沿牒诣朝堂，口陈其状，省部允其请。既而报下，已治基所，计工上缔构之费，造设有日矣，属兵兴不果。思仁以疾，寻卒。门人刘子霞后继乃师之志，恳告于官，期底于成。时守御官资善大夫、浙江省平章九皋王公士远即捐廪禄，戒徒佣，仍征其庙田之赋，用资兴作，处心甚切而力居多。上下闻之，皆为善应。统兵、荣禄大夫、陕西省平章脱公施米百斛，左右兵农二司及本路屯田等官与夫远迩士庶之流，莫不署疏，舍其所有，以助厥需。于是易腐完毁，革故鼎新，觚棱巍然，绘壁
焕。其余门庑，不无复兴。
经始于至正乙巳，告成于戊申之春。积年废迹，一旦改观，上足以严圣神歆享之栖，下足以展乡邦瞻企之诚。向非二公好古乐施，固不足以起废。然不如是，亦何以致二公祈神向善之心哉？夫惟方趾而圆颅囿于两间，顺天时以阜吾民之用，戴君奉上，仰事俯育，熏陶伦理之纲纪，沐育治教之膏泽，皆圣人裁成，辅相左右乎！我者而忘其德，可乎？观守御首倡之功，将以道斯人以知本，德归于厚焉。余既叙其颠末〔37〕，仍作侑神之辞。岁时享献，俾工歌焉。辞曰：
猗皇猷兮神功，闻三坟兮厖洪。仰帝轩兮灵造，与天俪兮无穷。仰只桥山，於穆兮阙宫。维明禋兮时举，粢盛洁兮牲充。帝之乘兮龙驭，蔼云从兮容与。肆来享兮来宁，佑我民兮下土。蚩尤星兮熄芒，岁旸兮时两若。至道兮无能名，佩德庥兮万古。
岐伯庙，旧在南原，今废。
不窑庙，在府治南，有塑像，两壁画文王以下三十七像，今剥。
公刘庙，在城外西南八十里。宋郡守王庶撰碑文，今废，址存。
重修文公庙记
文宗皇帝驭宇十三载，而中部守猖獗纵暴，其俗不宁。御史按实，投斥海裔。上戒宰臣慎选其才，时自卿以下，各举所职，率不用。翌日，上召丞相，即以尚书水部员外郎清河崔公出判之。公至郡城，以廉平政理之，外复自约曰：“夫视古哲贤之为政也，非独敷惠育民而已，亦将惩革其敝，昭示其所不名。明者若混俗相沿，驾肩蒙感，与夫昧者奚异乎？”
郡之南原有祠，盖古里民相习，谓曰衙龙神。明年夏五月，公登原礼神，见而骇之曰：“何鄙俗之无知，反白而黑，倒上而下乎？”因按验其地，实秦之鄜畴祠也。而基若存。公按图及取《史记·封禅书》究之，是文公十九年，既伯西戎，猎于汧渭，其夕梦感黄蛇自天而下〔38〕，口属于地，因以立祠。世推迁而日寖久，事既遗本，独一龙得不谬耶？公尽去之，于是特创祠宇，揭焉弘敞，并范文正之质及当时所梦，具陈宇下，以开聋昧之听，备牲牢，合箫鼓，大集里俗为飨之。由是邑人相率歌曰：“虽有耳，公未听兮！虽有目，公未明兮！公其不来，而呶呶虚度其生兮！”
夫以儒者之化民，宜然。异常仲尼之训也，演其教于千万也，浑浑浩浩，莫涯其际。至于指归名分，不失褒贬。天下邪正，自我而定。是故绵千古而亘万代，后之王者，俨恭其道而已，安敢措心迁易其事哉？苟非识洞玄微，详备故实，孰敢回眸而注暧者？今是祠之号也，非惟不经，又过于淫。愚谓公正一事，足以劝其下，使乎化洽大国，端本澄末，则固当无穷。夫小申陪公之游，获诸改作，俾之为记，刻石以立于庙。
忠武王感应碑 元人魏志远撰
自古忠义之人，生为名臣，勤劳王家，保卫社稷，没为正神，捍灾御患，福佑生民，英灵赫赫，庙食不绝者，其咸宁忠武王之谓乎？王有唐之时，方奸臣逆命，天子播迁，折冲果毅，求兵柄，从郭子仪、李光弼定河北，复两京，靖安史之乱，汛宗庙，以兵救奉天，平朱泚，讨怀光，使王室再造，乘舆返正〔39〕，皆王之力也。以功封楼烦郡王，徙封咸宁郡王，谥曰忠武。惟王有大功德于民，后世慕其德而庙享之，血食此邦千百年矣，凡邦民祷祈，屡获感应。
至正二十二年冬十月，总兵官、太保、中书左丞相孛罗帖木儿特奉圣旨为守御延安，分命中奉大夫、河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朱希哲守御宜川。越明年，夏，大旱，弥月不雨，田畴龟裂，苗稼枯槁，民方以旱为忧。朱相躬率吏民敬祷王之祠下，以政失自责，应期雨降，沛然注我百里，南亩霑足，禾黍云兴，岁功成遂。此神感应一也。
秋七月，河东无纪乱军数千窃渡黄河，住营康野，声言攻掠宜川。朱相祷于王之祠下，曰：“希哲奉天子之命，来守是邦，职在保民御寇。今兹乱军无故侵我疆埸，害我稼事，杀我良民，予将亲统兵甲，敌王所忾，神若有灵，必加助焉。”我军未出，是夜乱军闻营外有铁马金戈之声，士卒惊骇，竟夜不宁。次日，周视营外，殊无人马之迹，甚神其事。弃宜川，直攻延安，大掠向西，攻围洛川，寻过所掠。若非神助，何军威如斯之壮。此神之感应二也。
不三月春，农事方兴，传闻乱军不释宿忿，将有复仇之志。朱相戒饬将士，奋扬威武，以备冲突。不数日，果有乱军万余，分道并进，直冲宜川，营东山之麓。既至，见其城池坚固，士马精强，不敢进攻，遂引去，列营东山之上，解鞍休士。王宫之中，有军士入王殿内盗王袍铠、弓矢、马鞍者，携未及庭，殿中有声若雷。众方惊愕，入殿视之，神像俨然，侍卫参列，绝无踪影。乱军左右相顾而言曰：“斯乃神怒，师必不利。”复还袍铠、弓矢于殿内，即日拔营而起，行甫二十余里，死战马数十匹、士卒数十人，病者相继枕籍于道。及夜，命河南行枢密院佥院郑帖木儿、姚成袭其营，杀获甚众。此神之感应三也。
今三载之间，虽少有扶变持危之术，使边境无虞，邦民奠安，实赖神之保佑。朱相恐岁久淹没神之威灵，谋刊于石，以示将来。命予直书其事，曰：“忠贯日月，气节凌霜，德被生民，功施社稷，威昭天下，岂丹阳一隅而已？然神之降格无时，隐显莫测，福善祸淫，体物而不可遗。虽千万世如一日，不著其号，亡以显其威，感应非止一端，安能备录？”姑述其大略而记之。
总北地镇重修韩范二公祠记 明马文升
生而为名将相，没而载在信史。人慕于无穷，或血食于千百世之后而不已者，必其有大功德于生民社稷哉！古人有能之者，其惟宋范文正、韩忠献二公乎？
康定初，夏贼赵元昊逆命，有侵犯中原意，而延庆被害尤甚。时范在朝，延州贼围之孔急。环庆副将刘平、石元孙赴援，陷没，事闻，中外震警。文正公请自行，遂命公知延州。公至，即选练兵士，修葺砦堡。惟主招徕之策，贼有“无以延州为事”之言，而奸谋为少沮焉。既而有忠献公俱为招讨使节制鄜延、环庆路兵，或主战，或主守，皆得其宜。与夫险要之处，悉筑城堡，举名士以守之。势相连属，统理周密。夏贼知不能敌，遂敛兵不敢近边，终不得以逞其奸谋，关中获安，而宋室无西顾之忧者，皆公与忠献公之力也。后二公俱为宰辅，其精忠大节〔40〕、丰功伟迹载在史册，昭然可考。惜乎文正公未罄先忧后乐之志而卒，当时民仰公之功德，于鄜延、环庆皆建祠以祀之。宣和中，经略使宇文虚中奏公有大功，今庆州有公祠，合古者有功于民以死勤事者法也，乞赐祠额，诏赐为忠烈。历金元，其祠不知毁于何时。
成化丙寅〔41〕，胡虏犯边。予奉命统兵守环，还，寻二公之故迹而修复之。贼颇知惧，不复入其境，而民赖以安，况在当时者乎？壬辰春，天官亚卿姑苏叶公奉命巡边，以文正公乃乡先达，所至必访公之祠而谒焉。以公之祠得赐额始于庆阳，今祠毁而不修，其可乎？予也遂令司府卜地于府学之南，鸠工聚材，民乐为之。中建三楹为正堂，东西两庑及三门各五楹，又五楹为退堂，左右厢房如前，正堂中塑文正公并韩忠献公像，余以义起之也。经始于成化癸巳秋九月，落成于甲午春三月。规模宏敞，轮奂一新，二公之英灵必妥于此矣。佥谓不可无文以纪其岁月，乃请予为记。予尝读孔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盖管仲有攘夷之功，使无仲则当时之民尽为夷狄之俗。昔二公之在关中，当元昊士马精强，虎视中原之日，乃能同心戮力以御，使民无蹂躏之苦，免左衽之俗，其有功于社稷生民也大矣，其功岂不高于仲哉！又岂小有功于一方者之可比哉！宜乎延庆之民建祠以祀之，而后人仰于无穷也。或谓：“文正公与忠献共事关中，功业相等，今人建范之祠而不及韩者，岂韩不及范耶？”予曰：“是大不然。范与韩驻节泾原，韩兼秦凤，范兼环庆。范在庆之日久，而民之爱之者深，又殁于韩公之先，非以范之功德有过于韩也。不然，天下后世称宋相，关中功业之盛者，必曰韩、范，今合而祀之，夫岂不宜〔42〕！缝掖之士，登斯堂拜二像者，忠君爱国之心岂有不油然而兴耶？”
榆阳桥碑略 芳探
秦拓榆中地，垒石树榆，伍五原、上郡为障。惟榆阳水出东南，辄入榆溪，流通圁郡，俗所谓刘指挥河。凝释霪潦，谷高陵深，故不惟涉者病焉已。国家进上郡守榆阳一。成化初，巡抚大中丞吕公雯始署从官昭信、校尉瑜董梁事，惟芳曾王父斩
伐乔，冶金敛材。阅岁，长桥虹跨巨漫，洪涛霁威，即惠溉田千顷，而攸往利涉余七十稔。嘉靖戊戌，吾师南川张公来抚是邦，以总戎渭涯周公尝一修葺，会内台命下，公行就圮马。前年王畿弗戢，诏趋文武耆宿守四夷，乃朝野属望，吾师以三边总督戍庆阳，再起抚延绥。大台宪芹溪崔公以泾邠道敕改延绥边备，深为强圉废弛，玩愒苟简，大伤厥心。适总戎一槐韩公钦有贯桥之举〔43〕，寻不豫而寝。公曰：“是独镇守责邪？”乃佣巧智，简公徒，益之以卫士百人，选于众，得千户李逢阳之贤，索衙官百户张杰、赵儒，舍人黄桥副之，费无需于公帑，劳不逮夫里闬，比韩公愈而桥既底绩矣。治再旬之役也，厉揭罔闻，颂声大作。芳惟周人司空之职不举，岂文武之旧，毋亦周召之贻憾也与？是故灵台咏于诗，舟楫取诸奂，郑侨不满于孟子大庇民，抵王者之政，不遗一物之小，而况雄疆名镇涉关之水者众乎？系之辞曰：於皇御极，麟凤洊登。爰有真儒，翊运而兴。庇民尊主，保障中原。履冰畏霜，徼惠此元元。浩流云飞，长虹彩卧。匪杠匪梁，千祀罔堕。蚁渡孰功，实契冥漠。兹以求存，恩勒玄朔。砻石载言，敢告方来。阴骘下民，耿耿上台。
儒学书集祭器碑 教授杨铭撰
榆林地接边方，自古无建置。我朝混一区宇，始筑营寨以备胡。历年经营，遂名镇。然人不右文，俗惟尚武。成化十一年，巡抚延绥都宪余公奏准建学，立师以教，将臣及军士子弟之英俊者，方将心画指授，量度位处，大兴土木，以传永久。忽升秩巡抚陕西。都宪丁公适来，乃与太监张公一依余公所画之规，中立大成殿，肖宣圣像，左右为四配像，东西为十哲像，东西庑肖七十二贤及历代诸儒之有功于六经者，衣冠章服，各有第等。金碧辉煌，丹青炳焕，俨然人望而敬畏之心生焉。次为戟门，外为棂星门，栋宇翚飞，簷阿华彩，为边方伟观。左为神库，右为神厨，东南隅为文昌祠，殿之后为明伦堂。东西为四斋，左右为庖庾，周围潦以墙垣，阶墀砌以砖石。无何，以内艰回京。都宪杨公继至，复于斋之后为号房，以为诸士子藏修之所。堂之后为尊经阁，将以藏圣贤之经传。阁之后为诸教官之居。未几，以致仕去位。今都宪吕公承命巡抚是邦，视事越三日，谒大成殿，行香视学之后，增其所未有，修其所未完，复于西南隅空地，为修敬亭、宰牲房，前后树以松柏，俱葱郁可爱。又以尊经有阁无书，徒为虚器，乃捐资俸，命人收买诸经史贮其上，以便诸生读诵。易铜铸香炉、花瓶、爵盏以供神。学之外仍立儒学坊，以表学之所在，而其工始告成焉。
自是以来，人乐诗书，俗尚儒雅，盖彬彬乎其可观矣。吁！一学之成，诸元老相继经营，数年而后，始获完美，夫岂易哉！其用心亦勤矣！而今而后，为师生者，各勤其任，毋隳其职。念创造之孔艰，知守成之不易。早夜孜孜，学诲不倦。为师者，当知所以为教；为弟子者，当知所以为学。学校则勤于增修，使不至于废坠；书器则谨于收藏，俾罔至于侵失。学校有成材之望，科贡有得人之实。如是，庶几可以不负圣天子建学立师之盛心，与诸元老相继经营之美意矣。谨将书籍并祭器数目镌勒诸石，凡遇交承之际，使有所考焉。若夫建学颠末，另载别石，兹不复赘。
新建榆林卫庙学记 学士刘翊撰
成化壬辰春，巡抚右副都御史青神余君士英言：“延安之榆林，地本春秋白翟所居。自秦抵于胡元，无所建置。入国朝，永乐初，守臣言此地虏贼间出没焉，奏筑营寨，集军望守。积三二十年来，城郭渐完，人烟渐多，宜于兹建置卫学，以宿重兵，以训武胄与戍卒之子弟俊秀者，俾读儒书，知夫尊君亲上之义，以攘外安内，岂非经理边陲万世之策哉！”疏入，制可。士英乃即城之西隅、卫之右面，相地为学宫。心画指授，已有定规。未几，升秩总巡关陕而去。丙申春，浙右丁君大容，亦左佥都御史，继镇是土，询谋于众，首举兹事。乃训百工，乃饬五材，陶人效劳，梓人献艺，并手偕作，次第告完。爰自大成殿庑、棂星、戟门、文昌之祠，修敬之敬〔44〕，而神之庖库备矣。自明伦堂、东西四斋，师生讲肄之所，燕寝之舍，而人之庖庾备矣。又于学之西为射圃，为内外舍，以处生徒及有家者。周垣若干堵皆黝堊，堦墀若干丈皆文石，殿庑若干楹皆金碧。圣贤有像，祠祀有器。凡百制度，焕然一新，猗欤盛哉！
抑是役也，非少监张公之捐金、总戎许公之协力、余右都之成始、丁佥都之成终，何以就此大功？非宪副周鼐、都阃郭镛、指挥使彭刚、镇抚何英以分董其事，何以二月经始，九月即讫工哉！一时子弟环睹盛事，莫不欣欣然愿学，众至数百人，遂礼乡进士纪温司教事。
噫！穷边绝儌，学校郁郁乎可观如此，固不可无言。切惟自昔武卫之读孙、吴韬略之书，讲坐作进退之法，挽强引重，越骑运槊，乃其职也。而今乃文教于武卫者，诸君子意，岂不曰吾儒之书，岂专事文武之所寓也？《易》之“师出以律，否臧凶”，《书》之“不愆于五伐，乃止齐焉”，《诗》之“是致是附，是绝是肆”，《春秋》“孔子夹谷之会”，《礼》“天子出师，受成于学，执有罪，释奠于学”，其书所言，仁义之言，见之于用兵，仁义之师。至其所以为教，则孝弟忠信之行也。今使武勇之子弟皆读儒书，明仁义之道，修孝弟忠信之行，熟之于平日，用之于缓急，知义利之辨，得违顺之决，识定志坚，见危授命，于以亲上死长，安内攘外，虽制挺以挞戎虏于指顾之间，无不可者，又岂孙、吴武艺之足云哉！功存社稷，名震边陲，此建学立师之大验，诸君子合文武而一之盛心也。诸子弟勉乎哉。
创设榆林卫庙学贡额记 学士周洪谟撰
文武并用，其来远矣。昔者洪荒之时，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奋武卫，是文教之揆止于绥服而已。成周之时，勾吴淆于蛮夷，荆楚杂于徭蜑〔45〕，巴蜀境乎氐羌，幽并迫于猃狁，而祝发文身、华楼栏栅、碉
、茹毛衣皮之俗，犹未尽变，盖当时文教之覃止于要荒而已。惟我圣朝，诗书礼乐之教，遍于八埏，虞夏商周以来及汉唐宋所未有也。匪特海内郡邑皆有庠序，虽南徼自金齿以及建昌、会川、宁番、越嶲，北塞自辽东以及山海、万全、开平、宁夏、山丹诸边卫，莫不亦皆有学。独榆林卫犹未之设。成化十一年，镇守太监张公遐等奏请建学，天子可其奏，诠官降印。今巡抚佥都御史吕公天章疏称：“设学以来，生徒百余人，成材者三十，举人纪濂已领乡荐。况兹学与镇番卫学同时创设，镇番援例，每二岁贡一人，榆林宜依例起贡。”礼部以闻，制允，乃得贡如式。于是吕公遂具陈学之规制，以为前为礼殿，肖先圣及四配、十哲像，东西两庑祠孔门弟子及历代诸儒之有功于圣经者，门列二十四戟，又其前为棂星门，殿之后为明伦堂，左右为志道、据德、依仁、游艺四斋。而请予笔其事于石。
惟振武功者，必资乎文教，文莫若于《易》、《书》、《诗》、《礼》、《春秋》之经，《语》、《孟》、《庸》、《学》之书，其次则诸史、百氏。学者必熟读经书，讲明三纲五常之道，使知为臣必忠，为子必孝，事长上必以敬，处家室必以正，交朋友必以信。次则研诸史，以通乎古今事物之变。又次则阅《武经总要》诸兵法，以就乎攻击备御之方。如是，则人不以勇，义不以力，入可运筹，出可制变，何患乎武功之不振也？武功既振，则外夷可攘，边境自靖矣。勉之哉！
重修榆林卫庙学记 学士温仁和撰
榆林卫，旧未有学。成化壬辰春，肃敏余公建议设学城西之隅，以教弁髦之秀者，上可其奏。未几，肃敏公改任巡抚关陕而守。乙未，镇守太监张公遐以请。丙申，巡抚都御史丁公川乃得终肃敏之意。自后学徒多至百余人，有以明经举乡荐者。后十余年，巡抚都御史吕公雯奏请如镇番卫例，每二岁贡一人，以需选用，上特允焉。于是榆林学人文风化奄若中土矣。顾丙申至今五十余年，中间戎马之役，旱涝之灾，簿书期会之繁，转徙更代之频，文教漫不加意者，固多有之。学宫之举废，顾奚暇视哉？重庆张公元素以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奉命巡抚延绥，始至，发奸除残以肃人心，剔蠹补弊以贞百度。其士卒之绥辑，将帅之举置，无不极意饰治，纪律为之一新者。公至日，拜宣圣之祠，次及学舍堂庑间，乃喟然叹曰：“是何足以竭虔妥灵，以极尊崇，易视改听，以端趋向哉！”退而与镇守太监张公绅、总戎彭公模计度所费，欲为之鼎新者。适佥事宋君琏、王君玺、郭君凤翔，咸计合于公。于是拣中军指挥李润、刘潮鸠工命材，筮日协吉，百凡之费，或取诸商贾之义输，或得于罪赎之余积，公帑不侵，戍伍安辑。以今年春丁始事，秋八月迄工。庙貌尊严，芹泮清新，乃修俎豆，习乐舞，即上丁之日，释菜以告成焉。礼容不戒而严，士气不鼓而动，远近聚观，来如堵墙，人文风化又于是乎丕变矣。
张公元素，予乡人也，致书征庙学记于予。予惟张公所拊循者，旧白翟地也。我国家内连九州，外控四海，虽此地久已内属，然设官置守，固欲屏蔽中土耳。傥于警变之秋，烽火不通，虏骑驰突，居人失恃，故循循然以弦诵课习言，不亦失之迂远玩废已乎？今自张公莅任以来，法令肃严，边尘不兴，乃兹开暇，乃举文事，斯固投戈讲艺之余意也。然庙貌严而圣道日尊，学舍修而教法日举。使武人咸知诗书礼乐，以明亲上死长之义，用之战陈则无敌，用之礼义则顺治。庙学之举，岂非作新士气之大端也哉？他日教成，有以文武兼资，出为国家大用者。诸公作新之功，固不可少也。予不佞当拭目见之。
榆林卫增贡记 光禄卿马理撰
榆林卫儒学贡额与县等，其新增贡额与府学等者，巡抚杨公据、提学副使顾公呈议，会巡按御史盛公题奏得旨始也。先是，成材生员张允璧呈称：“儒学设于成化三年，彼时此地人烟稀少〔46〕，遴选兵民子弟以为生员，初习礼义章句，不过三四十人而已，人材实不及内郡一县。故创立额贡，二年考送一人，与县相等。厥后此地增添五卫七所三十七城营堡，其民兵子弟咸入此学。经我宪庙、孝庙、武庙及我皇上作养八十余年，文风丕变，人材十倍往时，与三辅相埒，视洮州、西宁，人材不啻加倍。今二卫儒学贡士额与府等，宁夏亦新增贡额，独本学仍旧。人材淹滞，图报无因。”时提督学校顾公据此议呈，略云：“职四科承乏督学，阅视洮州卫学生员六十八名，西宁卫学生员八十三名，俱岁贡一人，与府学相等。宁夏人材与榆林伯仲，先蒙提学，今抚兹土，我公呈议，经抚按题奏，礼部覆题，奉钦依宁夏卫学自嘉靖二十六年为始，每年考选一人充贡遵行外，及查榆林卫学，名虽一学，实则五卫七所三十七城营堡，人材萃集，在学生员恒三百余名，应举者七十余名，其宾兴造进之士亦多人材，惟西宁、洮州二卫实是加倍，似应比照宁夏、洮、宁三卫事例，开增贡额，与府学相等。庶人材疏通，多士之效足可期云。”议呈，巡抚杨公会同巡按御史疏奏，略云：“我国家建学以来，道化熙洽，皇上益笃意文教，海内乡风，穷边绝徼如榆林，人材浸埒，中土臣守谦，昔任提学副使，岁临其地，见其诸生敷陈王道，阐说仁义，斐然成章。又见一镇之地，东西千五百里，诸卫鼎建，多士云集。罗材乃限以县额，能无遗漏？况该学原无廪，增其考贡，止以科举之士为序。今科举士至七十二人，乃二年始贡一人，以致老死不得图报，良为可惜。所据该学选官铸印即同府制，生员之数又与宁夏相同，比之洮州、西宁，材多数倍。拟三卫事例，每年一贡，庶人材不至壅塞废弃，效用有期。”御史臣盛唐疏同。嘉靖二十七年二月十七日，礼部尚书臣费寀覆题。本月十七日，奉圣旨，准榆林卫岁贡，自嘉靖二十七年为始，每年考选一人，与府学额等。礼部钦此，移咨都察院转行抚按提学各官，俾钦此施行。于时预议赞襄其事者，为督储佥宪公云。君子曰：愚观我列圣御极，尧舜齐圣，僻壤遐陬，文风丕盛逖矣。榆林人亦无竞贡额，斯开罗材，始敻鱼跃鸢飞，实邦之庆。《诗》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其此之谓欤？巡抚杨公，字允亨，号次邸，彭城卫籍，湖广长沙人，己丑进士。盛公，字原固，号南桥，浙江嘉兴人，戊戌进士。顾公，字齐贤，号六泉、浙泉，钱塘人，壬辰进士。刘名焘，字仁辅，号带川，天津人，戊戌进士。于是巡抚公膏泽于人者博，榆林诸生既貌像于学宫，昭遗爱矣。孟生纶、张生允壁，又持举人谢承芳状来三原求记。予揆斯举与国无疆，不可泯也。遂笔其事，不以寡陋辞云。
庙寺
嘉靖甲寅岁除前一日，防秋毕。巡抚王公告谢文：“惟神威镇一方，灵摄诸路，所在庇依，共荷洪休。轮叨守边隅，仰仗神力。一年防御告完，测念从事官军人等以死勤事，情用可悯，岁云暮矣，义当祭慰，拟二十九日就神宇陈设牲品。惟神号召，至期谕慰，除日祭谕死事、告城隍。”又曰：“伏本镇与虏为邻，戍守防御，劳倍各边，以故官军旗甲通事夜不收，家丁人等，或递觇探，突蹈贼锋；或拟摆守，冒罹时沴；或困伏空，偶致扑杀；或遇鏖战，横被伤残；或任守瞭，殒于不虞；或承差使，卒于道途。役有不同，所遇则一，依草附木，泣雨悲风，分虽当然，于情用恻。祭法云：以死勤事，则祀之。时际岁暮，义当祀慰，旁陈牲醴，侑以冥财。伏望明神，悯念死事，普行号召，慰谕分歆，愈笃忠贞。为厉鬼以报朝廷，知英气之常存；纠精灵以赞军威，翼明神之昭赫。”
乙卯二月，祷雨告城隍文：“本镇自二月至于今不雨，盖由轮等奉职无状，持行多戾。上不能仰奉天道，以守国法；下不能体悉物情，以顺人心。冒干天和，以致亢旸为沴，旱魃肆虐。谨拟本日午后，沐浴斋戒，澡心涤虑，省改往过。十七日躬谒上帝神宇，虔恪祈降甘霖，用苏枯稿，以慰农望。惟神镇安一方，威摄三路，礼宜鉴情代奏，以永血食。苟轮等之不职，宜随事以警谴，若其不悛，宜降罚于厥躬，幸毋贻祸于斯人。”
附玄帝庙谢雨文：“历夏三月，烈旸振骄。肆乖农候，惨构靡聊。实我命吏，兹咎之招。爱檄所司，析祐隆霄。神垂景贶，曾不崇朝。沛施洪澍，惠浃四郊。西畴竖望，郁尔嘉苗。享受丕乐，沃润时膏。敢荐祗报，率承群寮。载陈旨酒，薄采涧毛。俾永终福，灵听居高。”始嘉靖二十四年乙巳春旱，巡抚南墅张公致祷，檄下即雨。夏又旱，公复默祷于衙。两公精诚之极，凡祷辄应，故为文以谢。
重修圣母庙碑记 太原王琼撰
《易》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书》曰：“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是幽明之理相为感通〔47〕，大而位天地，育万物，要亦不出乎此焉。古昔圣帝明王，陈艺极以教民之善，张刑罚以禁民之邪，然而立天地百神之祀，所以使民不教而自劝，不禁而自惩者，未尝不托诸鬼神焉。故世之愚夫愚妇，斗米尺布，兄弟妯娌，至不相容，而于鬼神祠祀，则有罄产而不靳者；争夺吞噬，锋刃相加，目不少瞬，而拜瞻庙貌，则有胆落气消而若无所容者。虽鬼神未必即祸福，人心之畏敬乎鬼神，将去恶而迁善，化凶狠而为慈祥，岂非以鬼神之灵，自能使人畏敬奉承而不容已者哉？绥城之南旧有圣母庙，自洪武间，州民颜永中创建，率所在居民奉祀之。是时法用重典，有司弗为禁者，从民愿也。正统戊辰，永中子喜、喜子杰，复倡率居民重修之。正德乙亥，典膳王瑾、李杲，耆老孙贯、田凤，复加修葺而未完。今嘉靖乙酉，民人张经、史天祐者，劝请闾里乐善喜施之人，得钱若干缗，鸠工缮营，废者完而颓者饰。郡庠生霍景蕙辈以碑文请，用纪岁月。
予尝怪夫世有常祀，谓之正典，而诸非祀典所载者，谓之淫祠，知礼守正者，必欲毁之而卒莫能止，何也？岂非以人心一念敬畏之可取，而不拘拘于形迹者耶？今夫泰岳之神、孔门之训，列国大夫有不得祭者，而今环齐、鲁、燕、赵之民，非有刑驱势迫，奔走于数千里之外，结辙道途，进献香帛，竭尽诚悃，祈福禳罪，万口一词，称为圣母，岂禁令之所不能加哉？盖因民之情，知有鬼神之可畏而不必强制之耳。太山所收香帛，岁以数千缗计，救荒折俸，率取给焉，尚何制之有哉。绥之东六百里许曰太原，太原与绥皆古晋地也。太原有晋祠，洪武初，封其神为昭济显灵广惠圣母，命有司岁时致祭。后因重修祠宇，记其事者，以为晋水发源于此地，地有母道，故以名。盖人生两间，以乾为父，坤为母，其说未必无据也。虽然，鬼神者二气之良能，其往来屈伸于天地之间，福善祸淫，幽明相感，亦惟其正而已。故世未有作不善而神不降殃者，亦未有作善而神不降祥者。苟于处己接物之际，凛然如上帝之鉴临，鬼神之在侧，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则自能顺天地之道，契造化之理，而鬼神自福祐之矣。若日徒知敬神，而不知敬身，犯刑宪，殃子孙，而为鬼神不灵，岂理也哉？予以是告张氏经、史氏天祐并绥之民，因鬼神之一念扩充之，勉强为善而不敢为恶，以成忠信之风，敦孝弟之化，则予之为记，庶乎其无愧矣。
重修关王庙碑记
榆东南之巅，故有王庙，盖孝庙时创也，规模狭隘，且风雨颓之。岁辛丑五月，昼而毁焉。前大将军麻公跽请曰：“神宇不肃，有土者之罪也，愿与众拓而新之。”乃谋之大中丞王公，王公义其举，辄以百金为竽，麻公亦参半佐之，其自部臬以及阖镇诸将军而下，仕者隐者，从之如云。于是筮时量日，虑材鸠佣，而以前参将沈一清、把总郝光先、指挥房锐、宋朝臣、千户谭兵为护作使者，兴事于是年六月之九日，落成于壬寅八月之杪日。凡为正殿者三，为寝殿者三，为廊庑者三十有二。门以内增憩室者，夹而六之；门以外修棹楔者，鼎而三之。而石以狻猊，屏以琉璃，有加焉。绮画丹饰，雕绣庄严，望之霞驳云蔚，鸟革翚飞，若九霄璇宫，非人间世矣。
予小子伏谒座下，魂摇目夺，毛发廪廪，意神其在上乎。既而问之，当有贞珉，以识岁月。乃石已砻，而文尚虚也。谨为之记：
夫王之精忠大节，揭日月而扶乾坤。三尺童子，能扬扢之。即庙貌血食，方舆殆遍，则扦灾御患之玄功与天壤俱敝也者具可无论，庙榆言榆，庶几窃有宁焉。盖神聪明正直而一者也。一则无终无始，无贵无贱，无巨无细，而苞而德之，惮而威之，以常为山川主，则人之鬺亨，以昭馨香、神之歆格以假虚宠者，悉于是乎在。夫榆旧以忠勇名，岂不慕王万分一者乎？而今之风气，得无剌谬者乎？妒于宫者，流言飞文；色于市者，瞋目攘臂。丑虏解辫于墙下，而悍儿耦语于沙中，此何景也？勇所不可知，而忠则澌泯尽矣。神式灵之，畀其耳目心志革故鼎新，居常则熙恬相下，临忾则蹈厉直前。果毅于捐糜，而不偷生以苟荣；迈往于劻勷，而不扦罔以淫逞。家覆盂而人奠枕。则王之大有造于榆，而亦王之永食报于榆者也。至其岁时居民雩禜端祝，祓禬明禋，则彝典也，余小子不敢渎言之矣。
修边记 太学士张四维
延绥并北边为塞，东起黄河堧，而接于宁夏境，延亘千有五百余里。其缮塞为垣，实自青城余肃敏公始。当其时，虏患未甚炽，其垣堵庳薄，取足限内外而已。比虏入屯河南，侵轶烦数。肃敏所筑垣岁久，仅余残址。正德中，杨文襄公乃拟为巨垣遏之〔48〕。冀以时休士马力，驱之北渡，为猷甚壮，工方兴，文襄代去。嘉靖初，王恭襄公视西师，度虏未可即驱，而文襄所缮垣去军营远，据守不易，乃寻肃敏故迹缮之，画为三段。自定边而东至于龙城为西段，自龙城而东至于双山为中段，又自双山而东至于黄甫川为东段。西段最为虏冲，其防御之阻亦惟西段最急，故役兴自西段始。工未半，恭襄复代去。嗣是诸公盖皆相继缮之，或数里而止，或十余里而止，而前所筑垣，间复
坏。盖至隆庆中，而西段之工始竣。其中、东二区不暇及也。然延镇卒前此称骁果，为虏所惮，其为守御，不专恃地利。近以虏数闯畿辅，岁征选锋万余入卫者几二纪，奔命往来，耗敝且极，虏瞰延卒不足惮，靡岁不内讧，而五原、北地间萧然不支矣。
今巡抚大中丞大石张公，初以臬使分巡榆西。西路自边垣外，凡郡邑屯卫，其城多不足恃，文武小吏，至有露居无公宇者，公亟为经营之。兼城二盐池，垦营田万顷余，岁征租供军费，军府用以强富。已，调公巡榆东，复为葺城堡，饬公廨，不啻西路。然而自建安抵黄甫川四百六十八里，边垣以成，即王恭襄所画东段地也。天子加公治西事有绩，谓公任事忠，乃进公中丞，付以全镇。是时，虏归款约束，不敢辄寇塞矣。公益汲汲为桑土谋，若虏旦夕至者。乃首增筑镇城，崇视前加一倍，阔三之。重楼其四隅，甃堞以砖。其诸公宇仓库、学舍祠庙，一切构葺之。于是缮镇城以北边垣，西接镇靖，东连建安，凡三百余里，盖恭襄所画中段地也。因边为墩，因墩置院，因地筑寨，补修改移，增筑墩堠一百四座，墩院四百八十四所，寨城五十九座。其地多水，大小河无虑百余，且沙砾参杂，艰于得土，故前无敢辄举工者。公周爰审视，具有规画。凡石砌大河口二，土筑大河口四，石券、水洞、暗门八十有三，水口四十有五，水眼五十有一，水道四百三十有二。由是，泛滥冲决之患悉所不畏，进战退守之兵咸有永赖，而全镇亘北边千五百里，崇墉蜿蜒，屹为巨障矣。
是役也，役军丁不及三万人，三年而终事，用银两十万二千有奇。公乃疏言其状，诏下司马氏。司马氏曰：“榆塞迩虏，且平土无关阂。自虏匪茹，建议者率先修守，非一人、非一朝矣，而卒莫能举事者，则以延袤广邈，工不可计，日就役民众而经费夥。而兹镇臣能于三年中城千里塞〔49〕，无加役，无厚费，法当征实而大赉之，以风诸镇。”天子韪之，特诏夏官大夫往核其绩，于是备得公措置规画之方，调剂撙节之用，种种甚伟。天子乃晋公右副都御史，锡之金币，勉以修废恤疲，图画守用，显竟于前献，盖异典也。
榆之文武耆彦，总兵姜应熊、举人马希龙等以及屯队、闾阎父老子弟〔50〕，感公保障功，且为延人百世永庇，属镇人大参榆浦崔公以状来，述公建创之详，及诸搜卒乘、缮器械、完庾廪、固帑畜、汰奸宄、丰军实诸嘉政。至谓稽程督饷，宽急咸宜，则有宪副李公承式、丁公诚、张公希召；简卒董众，弹压中外，则有总戎程公九思，共襄厥事。以余叨从太史后，祈识其事于石，俾其后世尸祝公者有所考云。
砖修榆林镇城记 都御史崔镛撰
延绥外塞河湟，内障关陕，东连云晋，西接宁夏，屹然为西北一雄镇。正统间，白上郡徙镇榆林北，人居未众，镇城尚草造也。久之，渐三拓焉。繄我皇明至仁无外，氊乡款贡惟谨。一时保厘大臣，如文川郜公、大石张公，虑彻桑土，戒豫城隍，亦既渐次砖甃土筑，雄视往昔矣！
万历七年，大中丞礼斋宋公以墉土筑弗可久也，乃观镇守都督龙渊傅公言曰：“边城利在设险，险弗可久，如保障何？盍砖甃之？”于是相与经始，其制高三丈五尺，底阔如其高，顶阔二之一，每十丈一敌台，台高阔，视城有如。若陴，若隧，若水道，若楼橹，若械器，胥为之所。以人计日，以日计工，将挈程纲，史操工目，鱼贯而食，蚁附而作，人无遗力，地无余工，罔或敢缓。炭采之洞，石伐于山，灰办于冶，器利之匠，罔或敢匮。令既具于是，考征劳勤，按籍稽力，以征以劝，以拮以据。迹骎骎日就绪矣，乃礼斋公去。今大中丞肖岩王公代之，偕镇守都督高山贾公巡行工所，议曰：“嗟乎役者！子来矣，盍勿亟之。”约以岁之三月兴工，四月而辍。夏若秋，马军佥逐水草牧步，积刍豆，储薪槱，以为冬计。至冬，则申军法，习骑射，以豫教戒。凡役但用步工弗及马，工坚虽迟必赏，工瑕虽速必罚，匪以亟之，匪以絿之，期人安事举已尔。榆人闻令，咸欢呼踊跃，兢力劝工。于是镇城周一十三里有奇，砖工悉如期完。其上如截，其下如苞，其坚如金，其峻如峙，其堞如云，其平如砥，翼如伉然。若六门，若镇朔、信地二楼，飞甍峻宇，弘敞巃嵸，转折纡回，梯云磴石，前未有也。工兴于万历七年三月，讫于十年四月。甫落成，上命工科给事中念吾萧公阅边，至，首阅墉工，壮之，上其事，诏褒嘉之，锡礼斋宋公、肖岩王公、高山贾公金币有差。於戏！明见万里哉！镇之旄倪及文武大夫士谋曰：“昔周城朔方，诗颂其烈；唐筑三城，史记其功。今兹墉工之克举也，为我榆人树千百年长久之计，以纾圣天子西顾之忧，其承异宠、膺简眷，崇报有在矣。我镇人何以图不朽、昭往实、垂后宪哉！”爰问记于榆滽崔子〔51〕，崔子曰：“备豫不虞，政之善纪也。莒恃其陋，不修城郭，《春秋》讥之。设险守国，圣人不废，矧今乘暇乎？镇城创自正统，时三拓而至于今，何其艰也。历百余年，始砖甃之，时非有所待乎哉？於赫勋劳，诚有金石未能纪者，可谖耶？”或者曰：“城民固国，得道多助，起大事，动大众，劳之矣！助之云乎？”崔子曰：“《易》戒覆隍，《诗》谨户牖。壮封疆之神气，而寢虏异日者之睥睨。佚道也，生道也，非壮猷元老，繄畴始终之？是故居者不再虞，斯之谓永赖；役者不再籍，斯之谓永逸。助孰大焉？”于是乎作《砖修镇城记》。
宋公讳守约，字崇要，号礼斋，山西上党人。王公讳汝梅，字德和，号肖岩，直隶安肃人，并嘉靖壬戌进士。贾公讳国忠，字□□，号高山，上谷人。傅公讳津，字□□，号龙渊，镇人。俱镇守总兵官都督同知。是役也，绥猷翊画，讥费考成，则榆林兵备道、中宪大夫龙江洪公忻、寿峰赵公云翔；宣威夷壤，肃纪东郊，则神木兵备道、中宪大夫月窻簟公应元〔52〕、凤岗胡公穗；丕运前筹，康乂西土，则靖边兵备道、中宪大夫玉冈张公更化、明吾文公作；丰饩峙粻，酌盈津虚，则户部分司郎中、奉政大夫敬所谭公启、念堂田公时秀；出纳明允，综核精详，则延安府管饷通判马君循道53〕；董率殚心，胼胝陈力，则标下中军参将张礼〔54〕、分守保宁参将臧士劝〔55〕、游击将军葛绍忠、崔养浩、龚成、赵武、陈愚闻、戴采、姜显宗、王允恭、傅桓。本镇坐营李经法得并书诸执事姓氏具碑阴。
石城记 邑人刘大观
国家绥内防外，百七十余年。兵拥七镇，险据六关，东西辅翼，表里声援，全胜极矣。癸卯秋，一旦不戒，而北虏飙举，度榆塞，掠银绥，直走清涧，鄜延骚动。时清涧旧有土城，岁久颓齾，不足抗守。长吏遑遑，人无固志。赖王师克捷，虏败遁去。朝廷轸防之未乂，恶凶虏之犹阻，思得人以奠封疆，博求群臣，以昔御史徽歙方公为能，敕授陕西副宪，分巡河西，握藩篱之郡，统爪牙之职，控制鄜延，锁钥关中。甫下车即行边，历览周巡，深察利钝，叹故城残垒不足以壮国势而杜外侮，慨然以坯城郭、险走集为第一义。乃于临边之地、要害之域，审阮背，议守御。道里之迂直，山川之险易，命工绘图，日为指画，按缓急以第缮治。谓清涧北达榆关，西逼安定，独当虏突之枢而城垣卑薄〔56〕，尤宜速备。乃量工计费，命官刻日捐兵府之库金五百两，集额选之丁壮五百名，纠环庆之石工，伐城围之巨石，以石其城，砌甃无痕，端直如削，而视旧制加高厚各一倍焉。以乙巳正月首事，丙午七月告成。楼橹飞翚，雉堞联汉，门塞壮丽，敌台周崇，栗栗屹屹。虽云梯革洞，百道并进，而凭坚励锐，一以当千，盖确乎金汤不拔之基矣！矧复贸金起冶，分工饬备，秋高草盛，抽兵内屯，而城守兼有其具者乎！昔范文正公亦知兹土，而西贼相戒，无以延川为意。考其上策，不过足堡砦、驻坚城，以待敌之进退，使散无所掠，聚不得战而已。而分将练兵，番休出御，特剩事耳。奇绩昭垂，延人为之血食，迄今不衰，感其有攘夷安夏之功也。今我公经营之后，已三阅秋，而虏不敢内犯，夫固有以夺其狡矣。士民安堵可十千祀。公真不敢负朝廷之所付托者，其功与文正范公何如哉？而吾人享公之所福利者，其报公与文正范公何如哉？遂相与撰事镌石，以图不泯，庶来者有所征云。
清平堡新修水口记 侍讲于慎行撰
榆林，古上郡塞，延袤千里，清平戍其西，隔阂戎虏〔57〕，绾縠阨塞，盖所谓百二咽喉之地也。自虏大酋请吏〔58〕，诏九边将士各以闲暇缮筑城障。而榆林大边修于王少司马，成于郜御史大夫张大中丞，隆崛隐鳞，西接灵武苞、新秦中之境，而东饮马于河，盖古所称光禄受降方之蔑矣。犹清平之西有河从虏中来〔59〕，贯墙而入，平沙曼衍，岸阯屹
，两水大至〔60〕，垝垣颓圮，不可以塞。士介而锐兵彀弩以捍不钥之关〔61〕，过者愕焉，然莫知所为画矣。万历辛巳，中宪大夫明吾文公奉命备靖边兵。既已申布要束，拊循吏士，钩核蠹弊，简练兵食，咸有成法，可垂永久。始以其暇躬率将吏，行视城堡，至其地而骇曰：“此隙不塞，虏骑垂
而入，如履枕席，恶用长城千里为者？且虏宁能为金石要耶？”顾参将李君，问计安出，李君曰：“此其出塞数里有鲊鲃湖者，则水之源在焉。”意可循而导也。公立起行阅，出塞三里，得水所从来。盖大石广纵数丈，如布坛席，水弥漫越之。公叹曰：“天作之险矣！夫坎石而入，水出之于窦而城其上，以左右属君其营焉。”李君曰：“诺。”乃度石之径轮，疏为三窦，厥坎上出，引水而注之，坎如轮归墟，潜而溢于窦，如出车毂而壁自若也。乃甃石墙其上，以控河之两岸，夹河而垣之。东长四百七十丈五尺，以属于边之东口；西长五百二十一丈，以属于边之西口，
联迤靡，若张两翼而关。于石墙之间，为橹三楹，旁列夹室，戍者处之。其水流淢汩瀎潏，投湍趣壑〔62〕，既备天险，亦呈大观。信可谓宏规创，垂利无穷者矣。役之兴也，公上记督府大司马凤渚高公，报可，上抚台大中丞肖岩王公，王公报可，以赎锾佐焉。工肇于春，竣于秋，役取于戍，饷取于屯，费不烦帑，劳不失时，斯已俭矣。
于生曰：天下之事，谈之则难，为之则易，何也？夫持筹握算，枘凿相淆〔63〕，争骛诙奇，罔揆事实，谈而若是故难也。若夫才智之士，蹈窾攻瑕，兴革利病，在所厝注耳。虽然，事有所必兴，而物力空诎，惮于烦动，即又上观下获，牵制文法，不得屈信，为而若此亦难也。挟不费之资，又籍于自便之势，而有所不能，则如五丁辟蜀，巨灵蹠华，神工俶诡，人谋不与焉。自非然者，玩日偷安，不为而已矣。清平之役，罗络数里，不减城一大邑，第令聚众而诹，筑舍道旁，安所底止。及公决策一语，役止千夫，不勤都官之饷，画成而行之，议不旋踵。又非有所牵制，则若甚易然，而往借箸者不一指及，何也？岂天作之险，亦有待而成耶？捋人之目，捷有至与否，而难易悬与。夫才智者之举事，非有韬匿奇谲绝人之巧，皆人力所能及，惟见事辄取，不后时耳。嗟夫！以予观于天下事所由兴废，未始不成于能为，而以暇逸弛也。故于公及李君感焉。夫清平于上郡一尉之地耳，进而度之上郡，延袤千里，有如是险而未成者几何？又进而度之诸边，起辽左至于陇西，有如是险而未成者几何？一时贤大夫、将吏建牙拥旄，各思毕力覃精，规久远之图以称上指。因以震慑戎区，耀威灵而讲武，则岂忧匈奴哉？然予观今诸边吏，亦大抵然矣。
公名作，四川涪州人，举隆庆戊辰进士，以司马郎出镇，威名流鬯，虏众怀服。以时出行塞外，召谕酋长，宣布国恩，诸酋保塞奉法，罔敢不谨，远近倚以为重。李君名芳，以绥德卫籍起家。其先东莱人，西边良将也。役且告成，李君以予辱公同举介柱史〔64〕，白公走使数千里，请识其岁月，以永示边人，使知所自。予嘉其意，许焉。然公且日杖钺开府，功名日伟。方将镌瀚海之铭，勒燕然之石，此独其渺小者矣。
镇榆楼记 编修赵祖鹏撰
榆林，古唐虞之绥服、秦汉九原朔方之南境也。自古圉堠守望，依凭天险，率在境外。我太祖高皇帝汛扫腥膻，廓清海宇。成祖文皇帝三犁虏庭，残胡臣服，若摧厥角。恐后承平既久，于是撤察罕，撤东胜，以昭示无外，统一华夷，旁流至仁。虏乃忘德作骄，入我河套，窃伏畜牧。皇仁广大，子畜而容之，彼蠢罔知，乃跳以逞。于是抚臣建议，荒它兹宇，以控厥冲，东同西宁，互相犄角，正予之疆，奋武孔扬。于是有郁榆林，屹然为西北重镇矣。嘉靖戊午，大中丞信阳近淮董公，以西台宿望，允武允文，爰奉玺书，往莅兹镇。始至，简戎足饷，振廉罚污，核隐恤穷，军以大和。乃疏流泉，以屯以溉，岁则大稔。乃饬黉宇，以教以育。士用汇征，乃葺边圉，剔沙艺坌，镇以益雄。于是士歌厥仁，敌畏厥武，穹庐远遁，入于西海，白马氏之属款塞，降者数千百人，边鄙不耸，农狎于野，工有余力，帑有余财。乃缮北墉，增崇四仞，冠以岑楼，摩霄凭云，矗栋比楹，鸟革翚飞，费不知自，役不告劳。
肇工于六月辛卯，落成于腊月丁巳。将帅环列，宾佐在位，椎牛以飨，欢声若雷。于是俯临北阑，则漠沙浩浩，众绉鳞陈，界以紫寨，横亘千里。当春直捣，鼓我长技，万旅齐奋，奇正交布，则虏无所隐，怯无所避，维令之从矣。马肥冰合，虏骄或骋，则千里镜观，虚实强弱，光影可数。布我韬钤，飙动电击，若运诸掌矣。俯临东阑，则重冈列嶂，迢递云中，城堡联络，烽堠延通，常山首尾，隐隐可睹，无俟乎借筹子房，聚米伏波矣。其西则长墉隐天，烟销风靡，指贺兰于河外，候花马之星檄，应时而动，适得厥期矣。其南则丰屋栉比，营庐隐接，慰止宣理，各惟厥宜，钦忠勇之世显，数骄狂之销沉，激劝之道著矣。然则永清胡沙，俾套无帐影，再营三城，俾式廓大增者，非兹楼之是赖耶？
公践历中外，所至著声。分符赵魏，则宓卓比绩；视醝浙台，代狩贵竹，则汲张振纪；听谳棘寺，则于张媲美。兹楼之建，实维公镇榆之一事。而靖虏之枢，昭成之则，示后之镜，众美毕具。登斯楼者，必将味公之绩之德，与兹楼相为无穷，岂直观临之美已耶！
清宁台记 郑汝璧撰
榆林都御史院之北，有台焉，为一方风气卫。予十年前备兵中路，犹登斯台。今至而台废，佥请复之，拓石累土，高增昔之二，广倍之。上为拱辰堂，堂三楹，屹屹而岩岩，四望广漠八荒，我闼岿然全镇之概。维时李大将军如樟、刘观察余泽实襄厥事，众亦欣睹其成，请命名，命曰清宁之台，而为之记。
粤自玄黄初判，乾坤成列，而阴阳行乎其中矣。华居内统天，而夷处其外徼，犹阳之不能无阴也。五帝以降，三正鼎代，夷狄间亦猾夏，然统纪握之中华，不失清宁之轨。汉、唐、宋一周天也。汉稍振，唐渐陵夷，至宋而胡元入至中国，冠裳倒裂，乾坤毁而三才斯尽，无复成位之旧矣。我太祖高皇帝驱除腥秽，混沌重开。我文皇三犁虏庭，窜之荒漠之外，率士耀于光明，功德直符盘古，何论百王？以故二百三十年来，乾真坤奠，内谧外熙，讵非元会文明之盛际乎哉？然取自胜国，备亦加严焉。
文皇定都北平，联络九边而树之镇。延绥，古上郡也。正统间，徙镇榆林，扼套虏之吭，得胜算矣。材官甲儿，雄甲九塞。然地苦不毛，米珠刍桂，虞在诸胥。外环千二百里，诸黠虏时出没三路间，制驭绥怀，厥维艰哉！夫今之筹边者，无逾战、款两端。夫款者，柔而抚之，坤道也；战主自强，震而覆之，乾道也。乾健不息，握先天之符，而含弘厚载，居之坤。雷霆雨露，舒惨何心，要以大生广生而成功，则常清常宁之道归焉。尔虏自庄皇帝许贡市，论者媲之前代和议。夫款也，而若汉唐之和亲，宋之增缯，辱国诚甚，而今无之。表饵示摩，政不独以空庭为快，惟是人心无两，持一于战，不必有款，则我间用款，恃款而忘战，或战与款分精而诎力，甚者生衅意外，偷安目前，讵卒卒不能战，亦安能长有款，荩臣谋国然乎哉？曰套虏款塞，业已许。
予至，则饬经制、申约束，委三万余金毕款事，而壹意战修为兢兢。时而登台，踌躇四顾，当其青天如洗，黄尘不飞，膻裘毳落点点，摇尾于受降之市，辄惧然深思，岂其野心文狎，可无曲突之虞乎？亟事绸缪，彻之先雨。榆东庄，明诸桀酋之所居也。山川纠缪，缮固金汤，以遏躏跳。其西则平沙失险，人为城，战为守，秣厉加严，防环庆、鄜延之突入，榆中居重，驻大军，整练鱼丽，四修荣援，若艰食宜储，疲困宜恤，勇敢宜倡，则三路将尔。夫边者，幅也，衣弊自幅。今世承平久，正虞日中之昃，脱边烽之时耸，中外牢骚，安得晏然而已乎？乃直北眺神京，根本在焉。惟圣天子建中和之极，群公卿赞参位育，惠此中国，以绥四裔，永绵我明万万世无疆之历，陋汉、唐、宋于下风，则必有任其责者。予疆吏也，以固吾圉而已。爰纪岁月，用志予儆，且曰：“予之有斯台也，遐观深省，不独为方隅卫者。”因镌之石而系以铭。铭曰：
崇台言言，四履洞属。冯高以轩，锁钥秦晋。控接祁连，蟠方戴圆。爰清爰宁，爰锡嘉名。耀我文明，于昭日月。固巩金汤，猃狁来王。钦哉守臣，为宪文武。保厘兹土，外攘内修。自公退食，于焉燕息。匪惟衎游，是谋是画。朝乾夕惕，衣袽炯戒。在彼安流，肉食敢谋。厉我士马，饬我干矛。桑土绸缪，亿万斯年，永绥庙社。又此区夏，职思其居。敬勒贞珉，以告来者。
镇榆楼记 举人马希龙撰
楼在北城之中台，先中丞信阳董公建也。万历壬午，砖甃城台，起而崇焉，楼再建。庚辰，马子未第，归榆。登楼眺览，山河犹故，民物熙熙，乃大祲后若此，中丞王公保厘功也。马子喜而赋此。明年，王公以忧去榆。人不忍别公，欲系所思，乃马子以是书之。不曰记楼，盖台千百年不毁，公之泽与之俱流泽千百年不毁，民之思与之俱永也。其叙曰：
朔方巨镇，关陇雄藩。王塞金城，当西北之险。黄沙白草，界分夷夏之交。獐溪接众派以会流，驼岭跨诸峰而环峙。疆宇据三陲之形胜，从古士马称雄；屏翰当四路之要冲，于今安攘为盛。爰筮淑地，乃构伟瞻。经营协以人谋，壮丽依乎天险。城连雉堞，层台屹九仞之高；阁枕龙岗，危槛飞千寻之耸。云汉向雕簷而斜渡，月华转画栋以低沉。远眺凭虚，心怡目旷。苍茫烟树，参差十万人家；缭绕川原，隐见三千亭障。营堡逻郡邑而旗布，旌旄列部伍而云翻。三省馈刍粮，车马驰燕秦孔道；六街连市井，赀财集吴浙名帆。鼓角晨鸣，风声振撼。灯火夜启，星彩辉煌。瑶环两翼，晴岚重阿。色映金碧。龙宫泛一溪活水，方塘影浸楼台〔65〕。桥卧波而虹飞，涛翻石而鲸吼。长洲栖鹭，蒹葭迷古渡之津；丛树鸣鹰，畦圃傍新亭之路。露滚柳河丛菊，风传芹涧幽兰。水落危岩，帝子精藏鳌窟逈；云栖幽洞，仙人丹冷鹤烟消。地灵萃山水之奇，韶华转和煦之候。涌金亭、潄玉池浮觞，香逐飘花；赤峡滨、黄芦浦泛艇，光摇沉月。风林雪馆，系马携醪。荒野拓为耕田，戍垒翻成舞榭。钟英毓秀，济济彬彬。凤翥龙翔，一代文章昭日月；鹰扬豹变，十年勋业上麒麟。斧钺圭璋，金鱼玉带。维风树节，彪炳烂然。奈何地接穹庐，起狼烟于夜寇；兵连朔漠，屯虎贲于秋防。戈戟拥金锁之关，烽火照银州之野。天阴鬼哭，潇潇雨暗长城；日暮悲笳，黯黯云横故垒〔66〕。于是元老登楼而授策，将军出塞以临戎。战守咸属运筹，虚实皆其指顾。剑光耀日，紫塞长驱十万兵；旗影翻云，黄河直捣三千里。一鼓而腥膻扫，再战而幕南空。师奏凯歌，鼙鼓喧五花之阵；筵开樽俎，笑谈消四垒之烟。飨士临高〔67〕，椎牛酾酒〔68〕。欢声雷动，捷报星驰。□□□□□□□九重，焕纶綍之音；朝守宠嘉元绩□三锡，荷褒崇之典。封疆眷顾重臣，垂誉流声歌载鼎。勋高幕府尚书省，令肃辕门大将台。呜呼！履满持盈，怠荒易作。矧边徼同乎宣蓟，而要害甚于甘宁。斥堠弃横山，失三面濒河之险；戎马临高阙，贻百年控套之忧。士待哺而珠桂谣，岁遣戍而精锐毙。垣长地险，荷重忧深。
兹者大中丞王公保厘于兹，覃思经略，丕树边猷，布泽流仁，贞察肃度。财匮于飞輓之不继，请饷之书频驰；民艰于岁稼之未登，救荒之命屡下。禁刁弭讼，囹圄寂尔空虚；抑暴锄强，闾巷晏然安堵。经与权迭用，威兼惠并行。振旅饬戎，矫哉简豼貅壮士；崇墉深栈，巍乎屹虎豹雄关。南仲城方，令公出塞。千八百里戈矛息而管弦，三十七城疮痍起而衽席。维时提兵刑则按察使赵公，法纪攸张；督刍饷则司徒郎田公，继李公出纳维允。都督贾公专阃，遏虏暨诸将，暨参游臧公君辈、别驾马君辈，矢心戮力，仰德承休。以是坐致升平，化行俗美。耕者歌，牧者讴，雨霁鳞沙春浩浩；居者宁，行者嬉，烟消雁塞月溶溶。伏冀履泰思倾，慎终犹始。未雨切绸缪之虑，系国祚于苞桑；既济怀衣袽之忧，措邦家于磐石。天空爽豁，暇乃临高，把卮徘徊，险易坐照。起经纶于心上，收河山于目中。胡帐遁阴山，六月寒凝飞雪岭；汉疆空故垒，三城草蔓拂云堆。西指昆仑，山色翠环九曲；南瞻华岳，危巅突起三峰。按剑朗吟，扼腕发竖。金元之戎马虽息，汉唐之土宇未还。肃敏公筹榆之勋功高，尤靳于展辟；忧心于徒绥之议虑远，本遏夫侵凌。审势相持，计定乃发。复我故土，系彼名王。封狼胥山，迅风雷于翰海；勒燕然石，荡腥秽于祁连。庶几内顺外威，台隍与河岳共久；民安物阜，勋猷与栋宇同隆。小子关塞庸流，章句末学，临高作赋，愧乏子安之才。纪事载言，欲勒岘山之石。恩泽与舆情俱戴，讴歌谐万口齐声。边鄙无虞，功垂千载。天王有道，守在四夷。
晋溪洞记 武功康海撰
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晋溪王公，以辛巳诏狱谪戍绥德。绥士王玹辈因日从公游绥郡诸山水，惟月宫寺山为公所爱。山有石洞，公来则恒憩洞中，或登眺崖际。复当大理、无定二河之交，其前直龙湾村，烟树郁葱，望之如画。陕西按察司佥事桑君汝公过绥与游兹山，因更治洞，轩豁可爱，遂图公像于洞中，而刻其上曰晋溪洞。又构亭崖际，卧憩亭上〔69〕。涛声四来，万景俱寂。公由是日夕居之，怡神养气，若将终身，因自号曰双溪老人。玹辈每侍公游，归即私相语曰：“自睹公后，乃知胸中更无一毫荣辱累也。”
公居绥六年，天子以廷臣论荐，欲起公矣。寻有诏复公兵部尚书致仕，公将去绥，谓玹等曰：“吾太原距此近，接石州，止限以大河谓秦晋耳，实古晋地也。梁惠王所谓‘西丧地七百里于秦’，即鄜延、银、绥之地焉。民风土俗，略无少异，予与诸君实有乡契。吾顾老矣，后会无日，奈何！”玹等感公之德，因请予《晋溪洞记》刻之坚珉，以志不忘。昔予在翰林日，未不奇公之才，服公之守也。承平日久，士大夫尊显贵盛，崇比周而诎法守。智能之士，先交与树誉望，以钓世而固位，虽败露已及，而群口腾颂，反益重矣。如是，上虽终日不食，终夜不寝，思以名实，综核天下，胡可得也？至于守法之臣，则上无强援，下无私与，惟狗理据事而行，此主之厚福，邦之大闲也。俗反以乖戾险邪目之，一口倡，万口和，旦、奭非忠而伊、傅非才矣，况其下乎？
公为大司马，时方多事，伸缩剂量，悉得其当。明兴，本兵大臣孰能出其右者？即其所以先名实究欺罔者而观，天下方以为美，而缙绅顾以为病。六年之戍，公则何愧哉！嗟夫！士大夫际有为之日，不能恪恭其位，比周相较，支谩成俗如此。予因为记而谩论之，诚私有所感云耳。与玹同从公游者，有郭宗尧、白琚、延年、马汝骏、王祐、马云鹏、李天赐、霍景寿、刘檀，皆绥之佳士云。
榆林重修寿宁寺碑记 举人马希龙撰
粤寿宁寺自唐人筑受降城，收复河南地，乃榆中与麟宥诸州皆封属也，寺于时建焉。历宋抵金元皆没于虏，寺墟基址，环堵瓦砾而已。我明兴，驱逐胡元，套壤二千里，绝无腥帐，乃镇设于绥。边人擅套之利，负耒鞭牛，出耕牧之。傍寺沿堡儿山有栅砦，氓居者凿窑孔，亦比比构屋，若村落然。
正统间，城榆林。榆人踵寺之故址新之。断碑劖者，唐名天界院，其岁月剥不可识，今易之寿宁。之数传有清中和尚，衍曹溪正法眼，博学能诗，榆大夫士多与之游。清中再新寺，又垂四十年也。寺三面临崖，崩者七十余丈。万历九年，徒净完等惧，募缘筑之，乃儒官张子云翼暨李岗、白玉等施金，为镇人倡，且董若役。佣夫二百人，趋事三逾月，崖起屹然。故乃又新寺山门，若洞口入，历磴而上，依凭天险。天王殿翼钟鼓楼，进之毘庐殿，又大雄宝殿，又观音殿，凡四层，层皆翼之，峻宇雕簷，金碧辉映，巍然一胜刹也。未几，北崖又崩。值岁大祲，费无所出，工遂已。
十二年，大中丞梅公以硕材重望简命抚此，乃都督贾公协衷经理，宪使赵公、户部尚书郎李公矢心翼赞之。文武经纬，边猷丕振，民颂者翕然。逾明年，浚渠兴未开之水利，陶砖甃未竣之城工，诸废皆举。以龙王祠为风雨祷祀之坛，役夫修之。寺与祠邻，梅公睹崖之倾，叹云：“若寺自唐宋来，已然榆形胜地也，可视其圮乎？宜筑。”贾公曰：“诺。”贾公复谋诸赵公、李公，二公亦曰：“诺。”乃贾公即征夫于游戎，傅公、周公、胡公营获夫八百人，具畚杵就役。副总帅臧公、游戎中军赵公给准抅，傅公时督之。两经旬，崖复屹然往壁立矗而起，易之盘曲，三垒而上，渐高渐缩，期永固云。登其巅眺之，北则龙宫幽厰，月沼风岩，石喷惊流，亭环丛树；西则河下长洲，虹桥飞跨，烟云变幻，台榭参差；南则驼峰拱向，塔起中天，山寺鸣钟，若隐若见；东则高城峻阁，迤逦摩霄，岗势联环，或昂或伏。榆襟带河，山寺突然于镇之中，于此周览，皆胜概也。
崖工竣，净完问记，并乞以僧之名讳附书。马子曰：“嗟！是可书乎！有唐迄于今，千年余矣。山形若故，而此寺之废兴，不知凡几。自是以往，又不知凡几废兴也。尝游涌金亭，忆清中和尚题咏，今墨迹尚依稀，乃其人往焉不可追。然则继清中者能清中若乎？人不能必常新，又安能保名之不可没？纪耶？不耶？”或曰：“未建榆之先有寺，既废寺之后有榆。存榆之古迹，寺或不容泯。矧废者新也，纪寺，纪榆也。且今三城故垒，付之境外，疆圉之臣，北顾扼腕，孰不欲夺而取，势不可为也。如虏隙之可乘，一鼓而胜之，复我套壤，则不止拓绥城榆，又进之，之城朔方也，不止城榆；新天界院，又进之，新拂云堆也。前日之天界院，犹今日之拂云堆，安知后日之拂云堆，不犹今日之天界院？愚故谓寺可纪也。”马子曰：“事涉于疆埸，则尚功业；谭及于佛老，则究空虚。子言是矣。第僧之问于我者，意或不在此，我将应之从子乎？从僧乎？虽然，有说焉。尝览释氏书，佛以慈航济人于苦海，咸欲其登彼岸，然未必，其能济与否，乃其心如是，此西方人于佛乎圣之也。我榆人人迫于荒塞，视黠虏为凶魔，膻乡为鬼狱。匪罹以饥馑，则扰以兵戈，沉溺甚矣。乃梅公抱经济壮猷，振靡扶伤，凡所区画，皆安攘至计。乃贾公饰戎，赵公肃纪，李公督饷，内治既豫，虏觇其有备，不敢逞。以今二千里苍生食遐福，而凶魔鬼狱之患悉荡扫之。虽诸执事者效劳，实皆仰受其成命，公之功也。是以慈航济人，而登之彼岸者也。成化间，肃敏余公经略榆，榆之人抵今庙祀之，颂余公之功不衰。公，余公里人，泽民者如是，民翼戴之，以之颂余公者，又颂公也。”谨记。
重修华严寺记 元县尹史□撰
夫佛者，应化西乾，示威音于空劫；教流东土，显无上之法门。具三十二大士相仪，获八十种随形妙体。不为诸缘所夺，住处圆常成正觉。慈世度人，悲生拔苦。或一身变现于多身，或此界圆成于他界。四十九年说法，五百余会谈经。唯《华严经》者，乃万行之本源也。七处九会重演，曲尽精微；三贤五位齐临，超登妙果。详其功用，则无量无边；审其冥机，则极尊极贵。由是高而无上，渊而无深；延而非长，促而非短。廓彻灵明，似丽天之杲日；虚玄广大，如匝地之清风。若有见闻〔70〕，发菩提心，入清净门，升解脱道。是以周昭始教法流通，汉武后金光满藏。东晋主领法归朝，西竺乾持经逊位。具全梵字灵文，普覆十方刹土。传微应感，验著彰辉。至大唐三藏，岁纪永隆，尊者婆罗，翻译斯奥。言言见谛，物物朝宗。阐义河沙，圆融湛寂。洒群萌之有意，齐万类以无心。月锁沧溟〔71〕，星攒碧落，山色溪声历历，黄花翠竹森森。自有知音，递相证据。于是洛川之南，仙宫河之北，安宫有村，村有精蓝，乃古圣之迹。询诸乡人，曰：曾闻耆老相传，此处有井，未知数丈，只见涌泉流出，其水泛涨，众以为忧。俄尔间见一僧，掌钵持锡，从空而至，曰：“此是海眼，有居龙焉。”遂将华严咒钵掷于井，岸乃绝流，以为验耳。是时创立一寺，号曰“华严”。慨自兵革以来，烟尘灰烬，瓦砾荆棘。爰有本乡信士车遇并无那等，虔心悯悼，时刻无忘，各舍己财，修崇宝殿，纠集社友，般运材梁，似岳如山。请僧住止。一日，凡三二僧至，中道而居，坚为上首也。大师坚公，姓杨氏，西蜀眉山人也，世袭儒生。因兵奔涉东平，滥成批剃，杖锡观游西郡，泛访丛林。至元年初，经于此矣。乃身心莹净，意气幽和。檀越欣依。寺从领事已来，兴心葺建法堂，粧严圣像，厥功未周，倏然而逝。后有剃度小僧苏海潮，乃里人也。幼年出家，性识温柔，习成梵行，建立三门蓝丈，僧堂、厨积、钟楼，种种粧严，灯灯朗耀，革故鼎新，悉皆备矣。今则门墉饰腻，院宇鲜妍，咸蒙利乐，人天仰仗，安禅法派。云笼峻岭，雾绕嘉原，青枝夜永鹤吟风，碧树更阑猨啸月〔72〕。诚龙象之筌蹄〔73〕，真菩提之窟宅也。巍巍绀殿，如宝鉴以常明；霭霭莲宫，似骊珠而永固。春兰秋萧，摭古联今，续裕后昆，叙而谨纪云尔。铭曰：
一理真空，各绍其宗。西乾应现，教法流东。见闻仰敬，永世兴隆。称扬妙典，无上之功。华严梵刹，井有居龙〔74〕。神僧捧钵，掷向于中。绝流泉水，大显灵通〔75〕。刊名叙叙〔76〕，古今难同。
总督题名记 总督杨守礼撰
自古回虏盛于西北，而陕西独为要冲。我明治世，始置宁夏镇、甘凉镇、延绥镇，内置固原镇，各镇俱设巡抚、总兵，统驭兵粮，分布中外。文臣则有布、按二司守巡各道，兵备、边备、粮储等官。武臣则有都司、副参、游击、协同、守备、操守等官。边腹联属，远迩援应，法至详也。弘治年来，火筛之变，复设总督大臣一员，或以尚书致仕迁谪者起用，或以各部左右侍郎改尚书兼宪职，或以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推用，驻节固原，经略四镇，先时名为总制。嘉靖，圣明亲定为总督。任是职者，可谓荣且重矣。故敕命：“去陕西沿边地方，广阔延袤，回虏等贼不时出没，而各镇兵马权无专制，仓卒调遣，不免彼此推托，致误事机。今特命尔总督陕西、延绥、宁夏、甘凉各路边务。尔常在于固原、庆阳等处驻札，往来调度，务在振作士气，保固疆埸。各该镇巡以下官员，悉听节制。若回虏犯边，调兵截杀。临阵之际，观望退缩不用命者，自都指挥以下，许以军法从事。其一应军马、钱粮、赏罚等项事情，应自处者，径自从宜区处。应与各该镇巡计议者，从长计议。十分重大者，上请定夺。军卫有司官员，有应犯拿问者，就便拿问，依律处治。敕内该载不尽者，俱听便宜，处置而行。尔受兹简命，宜殚心竭力，提挈纲维，使缓急有备，边方宁谧，以纾朕西顾之忧。尔其钦哉。故敕。”观此，则名位之尊，责任之专，忧勤之深，可以见矣！是岂可以匪人参之耶？历考先哲，有晋而为冢宰者，为南北司徒、司马、司寇者，为掌院、左右都御史者，入内阁为大学士者，匪人岂能胜此也耶？诸先哲扬历中外，功在边陲，自有太史公直笔在，予何人也？谬膺此选，景仰先哲，黾勉继述，不敢以为尽厥职，不敢以自偾厥事，又不能不望于后之君子少恕焉。夫今之视昔，犹后之视今也。感恩图报，顾名思义，可少缓耶？是官也久未题名，总兵官都督同知魏君时、兵备副使纪君绣咸以为阙典，砻石以待，南涧子僭书以为记云。
巡抚延绥都察院题名记 巡抚姚镆撰
延绥，在秦时为上郡。历代以来，皆为边塞地，而黄河以南则时亦有没于虏者。我高皇帝再造区夏，驱逐胡元，尽复秦汉之故境，河南地皆我中国有。时议者不能因河为塞，乃就近地设榆林庄等十八寨，屯兵戍之，遗虏以穴。正统初，虏遂渡河，朝廷始遣都指挥同知一员、监察御史一员议控制焉。于是展筑榆林城，立石为界，增立屯堡，置墩台以侦虏，其备亦渐以饬矣。旋又去御史不设，以陕西副使代之。正统三年，又去副使不设，以镇守陕西右副都御史陈公镒往来提督之，继者为右佥都御史王公翱。大臣之行边者，自二公始，已而更革复不常。正统十二年，复擢马公恭为右佥都御史，继擢为右副都御史，以参赞军务。公先此亦以御史治边者，公为都御史，始专制延、庆二府军民事矣。马公前后凡七年，以老疾去。或复议御史为代，俄置不遣，乃以右佥都御史陆公矩莅焉。俄又以大理寺左少卿曹公琏更为之。皆驻绥德以控边陲，亦未有定设也。天顺初，虏入据河套，势益张，乃就榆林建都察院，命徐公瑄为右副都御史，身临边制之。改参赞为巡抚，去绥德而驻节榆城，于内地则间一历焉。自是，专以都御史为之矣，兼以武臣有都督之设，镇守有内臣之设，榆林亦始以镇名矣。历成化未有改者。至余公子俊，复陋前规，乃建议于朝，大为措画，再拓榆林城，添置公署，相度形势，东西列营堡共三十有六，屯军四万有余，士马精强，甲于西陲，榆林始号为重镇矣。弘治间，复用御史陈瑶议，以延庆州县尽属于陕西之巡抚，而延绥巡抚专责之巡边，事权已不无稍异。敕谕犹以巡抚延绥为名者，仍其旧也〔77〕。夫上下数十年来，大臣从事于此，设置固不必同，其为都御史者，盖十之九也。顾未有记其名以示后人，非缺典乎？
夫都御史，台官之长也。国初，专以司纠察，伸理冤抑，其职独雄于诸曹。其后，用为巡抚，则于事无所不理，而所谓纠察与伸理者固在也。及用之以弹压边镇，则地方之安危尽系之，得其人则一边尽治。外却戎虏，内奠军民，其于锁钥之寄，视内地愈重矣。居是官者，其得不思所自励哉？故古之人有功业彪著，遗其荣名以歆艳后世者，世之人闻其名辄想其人，有不能自已。今吾人之为此也，使筹军旅，果有屯兵渭上之规，岂无谈诸葛公之姓字，欲起伊、吕而与之游者乎？使绥怀士卒，果有襄阳之遗爱，岂无谈羊叔子之姓字，顾岘山碑而为之堕泪者乎？使誉望威略果足以慑敌人而使之震惧，岂无谈韩、范二公之姓字，诵骨寒胆破之谣，而亦欲屈元昊之膝者乎？夫见麟凤而知其为祥，见龙虎而知其为威，人未有不属目焉者。凡毛常趾则人固亦易之矣。故官虽尊，惟其能，职虽同，亦惟其人。人有贤否，而名之轻重系焉。可不慎哉！
是碑所记，共二十有七人，其声绩卓然名世者，未少也。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观者当自得其为人，取以为劝戒焉。予未敢以强仪也。顾予之不敏而亦滥竽此官，是不重可愧哉！榆城旧有都察院，已败陋不可居，予视事之二月〔78〕，始为稍改作，以新其规。于是质之父老，考之册籍，因志其沿革。自陈公镒而下，其姓名则以勒之碑阴，使后此者可续而书，亦世有征焉。
都督府题名记 巡抚郑汝璧撰
予登驼峰之巅，周览河山胜概，辄抚乘踌躇，窃叹策事者虑始之难也。榆溪为九塞岩险第一，绵亘千里，而羸往守绥州，乃以此中为瓯脱，刍牧区蟺。至成化间，肃敏余公子俊始建议移镇焉。时朝宁佥谓非善计，沮格者再。余公持之坚，上始报可。公嗣三拓其城，峻事，遂屹为巨镇云。镇抚大将军握重居中〔79〕，纲挈三路将领，若臂指然，其虑详哉！
万历癸卯，予衔命来榆。时辽左李大将军业在事，相与劻勷戎务，士气丕振。无何，虏酋咸崩角，寻盟乞款，余为宣主上德意威灵，虏无敢慑服者。复与大将军修战事甚备，亦衣袽之虑云。一日，大将军过余，言曰：“榆总戎始自汤公和，继之傅公友德及马公溥、王公永，皆开国元勋，荣镜宇宙。嗣则王公祯〔80〕，以正统二年开疆广堠〔81〕，厥功最高。而许公宁，平胡立慬，勋亦烂然。日月不居，遂越三朝，当事诸公，不可偻指计矣。樟惧久愈漶灭，前徽莫考，业谋树石堂左，勒姓名其上，俾搜讲之暇，举步举目，若得焉蓍镜，不揣敢以记请。”予作而言曰：
夫名者，树功之表，副实之符乎？太上忘名，而名实归焉。其次，名世之士，蹶赴功名之会，思得一当匈奴，畴不愿垂勋竹帛，声施后世哉？乃其道同则气有所必感，义类则声有所必应，即千载而下抚陈编，如或见之，若相如之慕蔺，武侯之比管乐是已。噫！人往矣，而石则存，因石以求其人，因人以论其世，登斯堂也，览斯石也，千载而下，人得而妍媸之，能无惕然有概于中乎？远之而汤、傅诸公无论，如王公越、周公尚文，徽烈炳烺，亦姑毋论，即鞔近若赵公岢辈，亦能以英勇自奋，厪明主顾问，岂偶然哉？若第但以履历为藉记，等秩为轩轾，固知非大将军意也。大将军世以勋烈胙土剖符，累累若若，一门之内，绰有余师。而犹事此为韦弦，其意远哉。乃不辞而为之记。
榆林道题名记 翰林马汝骥撰
嘉靖庚申，历田张君以宽由刑部郎擢陕西按察司佥事，奉敕理延绥中、东路兵储。未逾年，庶政咸举，百度惟贞，库委丰盈，边陲晏如。暇日，乃取前任人名氏载之石，而问记于史氏汝骥。汝骥者，其同年进士，夫何辞？记曰：
夫按察，方岳尊也。厥职司法，人之司命。法者，人臣受之天子，天子受之天也。故善必弼，慝必纠，必明，必执，明则不罔民，执则不反令。非智而刚者，不能其难也。矧延绥绝漠，所治武弁，未必悉法，必作其气，俾仁勇治储之事，敛民馈卒，豪以势挠，盗以奸作，榷利而府怨尤难也。故非文武、经济、纲纪之才，曷克以称乎？夫马一日而千里，奚必康衢大道。利器之遇，盘错迎之。亡弗解者〔82〕，言才也。延绥自汉唐来，宦迹不乏，然多武臣。独宋之韩稚圭氏、范希文氏，以文士经略。时夏贼方崛强，害亦不巨，乃后名山、永乐之议兴，危矣！故才大者勋立，虑浅者事偾。以今观古，讵不其然？夫车轨直则不败，前车败则后轨改。后之人苟即今之所载者，稽其政行，要其终始，亦焉能亡劝鉴矣！初，是司之设也〔83〕，以副使任，历数人改佥事。正德间，中官瑾用事，尝停除。瑾诛，复旧云。
神木道题名记 巡抚李汶撰
神木，古银麟，固胜国岩邑也。自东胜列戍，云西烽燧可直达贺兰。负河乘塞，非天限南北、界华夷耶？然总之为河南地，号称无事。迄东胜不戒，沦于腥膻，河以北之卒莫可枝梧，内徙为守。一
突至，辄踉跄亡命，不敢一当虏。继此火筛诸酋长驱扼拊，渡居河之南，而痈结蚁聚，据为毡薮。举不可逾之天堑重险，挈不可捐之督亢沃原，无故委而弃之，亦不甚惜。迨后，入我郛郭，焚我保聚，杀戮残破，氛甚恶惨，边事靡有豸乎？榆阳开镇，亦亡羊补牢，策诚晚矣！然镇以东氐黄甫川，将缅邈五六百里，而弹丸神木控其中。榆镇所托恃不颠，眴阽危，如身之强臂，车之劲辅，是可无持宪节者经略割制之？时西石王公督四镇事，乃以隆庆四年秋上其议于朝，下大司马议。时余方簿领职方郎官事，实左右之，得遂前请。于是始以大石张公领观察节来，庀赋其竟，粤今堇十有三祀，先后拮据耦政、振长策而饬蛊图艰者，偻指计七君。语边垣逶迤数百里〔84〕，嶻嵲云横，直掎蔽虏骑，使不南下。营卒悉有剑侠气，可直当一队，无复榆甲羖马辟易状。城墉则百雉翼翼，甃以砖石。仓囷复总策度支，可糊口，经岁不告枵。诸大夫之披荆驱
，所扼黠虏之吭不遗余力，噫嘻艰矣。於戏！
貐伏肘腋，一不戒，薄城下，则榆阳之援必不至；凶札困征输，一不稔，迨河东，则兴岚之籴必不通。趁市之腥膻，狡启叵测，更卫之旷骑，羸形莫支，俯仰畴今，则弹丸之神木，讵可如开平、兴和、东胜诸塞无算耶？一线引千钧，廪廪乎其怀矣！胡使君凤冈曩领郡西巩，持宪榆阳，再宪银麟，悉踔有建树，维城维翰，封疆庶几有赖哉！余于丁丑岁壹尝受牒臬兹土，故捃摭其说，历溯同盟之诸大夫，以勒之卷石。
靖边道题名记 翰林马汝骥撰
嘉靖庚寅夏五月，天雨淫，延绥西路按察分司厅事门垣咸坏。佥事清溪张君乃撤而新之。复考前居是职者名氏，记诸石，而命记于太史氏马汝骥。按《志》，延绥，古雍域，邻于戎虏。自周、秦、汉、晋、唐、宋屡陷屡复，迄今为巨镇。今制，镇分三路，设按察司二，西司治于靖边营。
夫镇于榆林，用崇险也。守以武臣，用固圉也。总之中丞，贰之按察，用合厥成理也。按察，司法也。董正弼善，擿奸纠邪，司法是据；攘外征内，聚无散有，司法是节；作三军之气，率之礼教，俾豪犷敛迹，贼虏遁形，司法是权。张君奉敕理西路几三年，仓储充实，将士义勇，民戴父母，吏钦鬼神，其所经略操纵者何若？夫靖边者，有宋参政范文正氏城焉，兹固其著勋之地。昔范氏作事，必求尽其方，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否则不在我。虽圣贤不能必也，吾何苟哉？”故其所立，卓乎名世，然君乃异代而同符矣。马汝骥曰：夫往者，轨也；来者，舆也。范氏往矣。将必有按君之所纪以指而议者，曰：“此可法，此可戒。”其是非淑慝，炯人耳目。后之职于是者，安得不警动而敬其事？诸凡名氏履历，以莅任岁月为次，无所考见者阙之。
新建延绥镇户部分司记 温陵孙有敷
延、宁塞上，旧无度支郎，则自武宗朝始。度支郎昔驻花马池，理两镇鹾饷。隆庆五年，抚臣疏：“池鹾不至万，不得借部郎。”遂移分司于榆林。榆林军固强武喜斗，不惧单于，常挟弓矢、披铁柄，入其宫穴，夺牛马。单于之众望见汉旌旗辄引去，虽乘间扰堡外村落，不能顷刻间，终自怯然。堇黄沙区耳。黄沙不受耕植，岁仰给他运。榆林塞上无度支郎，无以时给所运镪糗饱战士，实贻县官巨忧也。天子既改花马池鹾郎于榆林，所居署就城西旧宅，规制不备，且去仓场远，居署者往往不称便。适西蜀谭公敬所为度支，奉玺命来给所运镪糗之暇，登高相地，问土人曰：“彼仓场咫尺近，安得有隙地，地且余十数丈？”土人曰：“是地也，即武宗皇帝西巡狩，时御马内臣以厩事从行，厩彻而地至今存。”谭公与副宪洪公谋请以地改分司，洪乐赞其成，上诸宋中丞，诺，然曰：“兹吾意也。百堵之费，咸任焉。”大将军傅公割府第东畔地三丈，使弘大其规，不三月而工讫。庚辰，余不佞转饷于镇，见其灿然将然也。谭公亦将毕使事还朝，伐石属不佞为记。
温陵生曰：余至榆林则高瞩，其地，故战场也。他穀木不生，惟榆生之。盖榆视诸木性易长，曰：榆林榆林已。榆林人不患怯虏，奚直将军？即一孺子愿骑射，悬虏肝脑，惟患无饷。仓场所积，至劳省会民输载，或使臣仆仆奔走，虑镇上坐张口饥困耳。度支郎居署隔远仓场，诚患，若仓场之傍隙旷至十数丈，万一防守人稍稍疏，患尤宁惴测？今世宦游，自许为传舍，宵旦计迁期，一脱屣而去之不勤，县官百千世之念。
兹役也，谭君创始，谋得豫之义于洪、于傅，见协公之忠，而中丞宋公计安边圉，兼不假言也。之四公者，一虑在公，无尔我分，顾不难哉！今且议市烽火无色，士卒息弓矢，脱铁
也。单于能终系我缯絮食物乎？理饷以待不测，固度支责，则是役诚不可缓也。后此储蓄有赖镇用以无恐，则自今始云。宋公，名守约，上党人。洪公，名忻，蒲版人。傅公，名津，榆林人。谭公，名启，四川大宁人，与宋及洪俱壬戌同年进士。
延绥中协题名记
延镇久无中协副总兵，复有之，自杜公始，盖从御史大夫刘公之请也。其疏曰：“镇中旧有副将军协理军务，视大将军有辅车之义。无何，东路事急，罢中协而设之东，驻节孤山。又无何，西路事急，寻加西协如东路事，而定边驻节焉。臣以为，撤阃阀而恃藩篱，不如中强者外益固之为谋周也。宜复中路副总兵如故，而以鱼河等十一城堡兵马属之，以清、保二营参将，以镇中五营游击兵马听节制焉。虏万一阑入，与大将军将奇兵当距，踵袭而相为应。与东路犄角相逐，衔尾相随，厚集其气，是顾是隈，与西路翼击而夹攻，为常川势。即虏善拔疏数为坚瑕，揣薄厚为虚实，时分时合，而三路相为表里，大将军坐而运筹，决胜千里矣。”制曰：“可。”大司马选北边良将，无如杜公，世秉韬钤，夙闲骑射，结发从戎，数立奇功。于是分虎竹，障龙沙狼烟之警。杜公建牙以来，照育士马，殆婴儿然。至出军令，立表下漏，军正左右视，士立骈植，毋敢毫发仟。旦夕饬治军，间则召硕士大夫相与讲礼敦诗，有郤縠元帅之度。故三年来，三奏大捷，其获首虏而以捷报者二十余次。蠢尔天骄，望风而弭其干盾，以好贽来。然则中协复设之当，讵不章明较著？而岂其十羊九牧，縻费无益哉？
春杪，余抵榆溪，杜公过不佞而谓曰：“延绥中协，或设或罢，或罢而复设，自某将军之帅也，以迨不穀，盖若干易将矣。不谷兹承之征西将军镇守宁夏，行而名氏不著，将日就湮，而靡所考见，窃甚惧焉。欲采而勒诸石，子其为我记之。”不佞古宽人也，境逼塞上，辱诸将军保障，无蹂躏之虞。又辱从杜公游有年矣。故不敢以不文辞而僭为之记，其略如此。至所谓某也贤，某也各军民间自有口碑在。《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又曰：“文武吉甫，万邦为宪。”嗣公而理协事者，择其贤，而景仰宪章之，庶于刘公复协之意、杜公题名之心两无负云。公讳文焕，字弢武，别号日章，特进公桐之子也。
万历四十三年正月谷旦立，赐进士出身、承德郎、兵部前职方清吏司主事郝名宦顿首拜撰。
定边管粮厅题名记 赵城杨一腾
题名之记，尚矣。阁部、寺院、科道、藩臬皆有题名，而郡多缺，分署尤缺。定边厅建设于隆庆之二年，主庾理盐，责称鸿巨。官于斯者，不知凡几人矣。然泯泯无闻，非所以示后也。余承乏月余，有慨于中。因询之父老，索之文籍，稍稍得其梗概，乃命工鸠石为题名以记之。夫题名者，显其名也。题名于石，石不朽而名亦不朽矣。然观之者有不同焉。是故慈祥冰蘖，号曰循良，虽其人往矣，而名刻于石，观之者莫不爱且敬也。苛刻饔饕，号曰贪酷，虽其人往矣，而名刻于石，观之者莫不憎且恶也。又不然，依阿淟涊，媚世蠹民，号曰奸回，虽其人往矣，而名刻于石，观之者莫不忿而怨、鄙而排之也。夫名何足为石轻重哉，存乎人也。今石立而名著，名著而是非定矣。任于前者不可追，嗣其后者睹是石则曰某何人、某何人，或有从而劝且惩焉。求为石之重，无为石之玷，则是题也未必非观感之一助矣。是为序。
延绥西路粮厅题名记 河汾畅孟乐
尝闻勒石志名，非徒为炫耀一时之举，所以彰往俟来，示不朽也。延绥西路粮府，其设立非一朝夕之近，当官亦非一人。缘地迩绝塞，旧无碑志纪载，立官虽多，姓氏悉泯泯无闻，诚可叹也。予自万历十一年春奉命来莅兹营，惜往迹不传者久之。然岁值大祲之时，军饷窘诎，急若然眉，时固有弗暇举矣。次年春，会守府郭君谈及往昔，慨然有感于斯也，遂命工采石，自隆庆元年抵今，得官之姓氏仅八人，前此莫从而考矣。镌之碑腹，俾先乎我者有所托而传，后乎我者不惟有光于石，行将与石永不磨矣。兹石也可无刻？而刻之可少缓耶？若余言之俚否，姑不计也，以俟后之君子。
重修榆林卫儒学碑记
当今正学不明久矣，何啻边黉？庙貌之不崇严亦夥矣，又何啻边黉？所以然者，功名文章并盛而心法衰也。心法衰，故教法亦衰。尼父之精神命脉，数千载不绝如线矣。涂公镜源，但明理学，为世儒宗，由名直指晋大中丞，生平履历直接洙泗渊源。其肯綮无如发明知止学问，此学明，而灵鹫之摩尼始不得簧鼓于宇内矣。盖知止二字，贯体用、动静、本末、始终于其间，大无不该，小无不入。即以岱华为笔，江河为水，不能书知止二字。今天下人心，浩浩漫漫，泛如不系之舟，茫如长夜之寐，子舆叹见知闻知之难，至宋方得有濂洛关闽，知止之学，如日中天，人各有知，人各有止，奈之何尊释辟释者久未息也？得无不识知止二字，而徒以言词门户相轧相高，其何以服瞿昙？自公知止二字明，而月映千江，云开万里，家家户户握灵珠、持和璧者何限？又何啻于边黉？榆阳之黉，自成化壬辰题设于余肃敏公，时多草创。涂公每朔望进诸生于此地，瞻仰训迪，人始觉其隘矣。公一谋补葺，而人愿佥同，欢欣鼓鬯，役不征而集，财不帑而丰。无论增辟前修，抑且扩充后进。建堂五楹、尊经阁五楹，东西翼教授、训导宅厅，厢辅俱备。西北敬一亭五楹，两厢各三楹，堂东西各斋房十楹，门皆新创。省牲烹饪二所各一楹，东北启圣祠三楹，两庑各三楹。路南开辟大门，立文昌阁，北面肖魁、像拱、棂星门俱皆新创。斯文兴起，庙貌崇严，鸟革翚飞，精微广大，制作备矣，猗与盛哉！肃敏公创之，镜源公成之，岂偶然哉。诸生睹三五之创制，中惟尼父可证虞庭执中之传；睹左右前后之周全，一惟尼父可证孔门一贯之旨。此固导榆阳以知止，而榆之士庶军民以迄于编毛左衽，盖莫不知所止矣。此知止之教法也，由教而得心，诸士勉之。呜呼！人心虚寂，圣境昭然。务本穷源，当识归宿。观此建化门庭，可知实际理地，左右前后，缺一不可。千径九阓王城，何二公之用心微矣。是役也，始于丁未仲秋，成于戊申仲春，不三时而工竣。说者以人力不至于此，比之文王之灵台，其乐与人同，善与人同者，形迹虽殊，均一知止之妙用也。
按：涂公，江西南昌府南昌县人。癸未进士，由藩县行取选御史，按四省，历棘寺少卿，升佥都御史，开抚延绥。慈和宽严有圣化，视军民如赤子，视师儒若肖子，视夷狄如邻之赤子，故修养生息，耀武化诲，无所不至。是以上下恬愉，华夷生成，戴如神明，爱如父母。所谓莫不尊亲者，其斯之谓与？
万历己酉秋七月谷旦，陕西等处提刑按察司按察使、前浙江淮阳湖广巡按监察御史古燕李天麟顿首拜撰。
隆砂书院记
隆砂先生，体吾夫子不厌不倦之心，以承千载之绝学，到处讲席，弘开兴起者众，在西陲为尤盛。圣天子擢督首边，以普畅威灵，所为文武之元猷，少宰学士王衷白究生亦既扬肤功、勒丰碑矣。唯是学问之大本大原，尚阙纪载，得非正义，难订微言，未易以晰欤？榆溪及门之士，如高君惟冈、杜君文焕、李生华先、耿生大介等，思衍洙泗之源，以邹鲁于绝塞，乃不远数千里，丐余言以记。余与公同举于乡，同官于朝，同志于学，谈心聚首，商细入微。独惜夫始志不奋，老而无闻，方愧悔之不及，何足以知公哉？第以公之教，阐公之学。公之言曰：精莫精于止善，实莫实于修身。夫知止善而不知所修，透悟虽玄，或以溺清虚而忘检柙；知修身而不知所止涂，辄虽守或以胶循习而昧宗趣。故修而止则学问始有头脑之处，止而修则学问始有着脚之处，真体、真功、真证胥于是乎在。圣学所为不亡，则隆砂之以也。或谓修身尚有许多节次，似不可遗焉。讵知于此正可以见止修之合并，而格致诚正实兼之矣。盖知也者，正所谓虚灵不昧而我之明德也，何其善也，知体辄而善止矣。验其止与未止，意念甫萌，心灵犹内，本其可见以证其不可见，舍修身奚以哉？精此以入神，实此以至于圣不可知道脉续矣，学问之能事毕矣。余尝观《书》所称，其声教四讫，至于东渐西被，朔南暨，然犹揆文教。旧武卫恒以内外异，今公奉扬天子之威命，又宣扬天子之明德，举古之所为，渐被暨，及者靡不津津然向往于学问，岂非我明文治之精华大章阐于我公，而文运国运共迓，夫灵长之庆者耶！国朝理学，远迈前古，往谭河汾新会尤归重于东越之大畅。今公大揭“止修”，令师“致良知”之说者不落于玄虚、恣荡之弊，则有功于东越者，正其大有功于圣门者乎！公讳某，字及甫，别号镜源。登癸未进士。江西南昌人。
皇明万历四十一年岁在癸丑季冬月中瀚吉旦，赐进士及第、资善大夫、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宝庚年弟吴道南拜撰。
大司马定余刘公德政祠记
巡抚金忠士撰
今上在宥之四十五年，乃定余刘公督延之四年也。公以仗节万里，威震四陲，功成身抽，控疏乞休，不许，再疏引告，乃以暂摄回籍，奏荐起用，余兼都督府如故，而代者为楚璞杨公，副托得人，即日单车就道去。方公之始拜疏也，三榆吏民众族连袂相与北望长安门曰：“庶几议格而得少以我公留乎？”及公之既得请也，三榆吏民众族连袂相与鼻靴拥泣，如呱呱之摘乳下也。而呕吟以思，思之不已，因相与条具公之德之政，而分韵以诗。复相与构堂，皇辉金碧，塑长生位像而丽牲以祠，而谒余以记。余始以叹榆民衔德之风之厚，而益以叹我公得民之德之深且远也。闻公之再抚榆也，吉酋挟赏啸聚郊垌，人咸谓与之便。公独飞咫尺檄，与论利害，谓：“当合延兵三路冲其前，而以宁将金成拥楼舷，绕黄河直叩其后，吉酋首尾牵制，狼顾受盟。”曾不阑出榆中一斗粟，而公乃以恤民之力。及沙猛狂吠，勾结煽动，浸浸闯入响水、保宁诸堡，人又谓抚之便。公以谓：“大酋受款，彼何能为？”为之简兵搜乘，前后四载，枭名王、贵人以下数百余级，而沙猛乃始藉手吉酋，阖套全款，曾不失亡榆中一领甲。而公乃以恤民之生，以至旱则不必青衣角带，而以霡霂应；凶则不必矫诏发粟，而以庚癸应；卒则不必拊疮吮疽，而以醪纩应；将则不必分甘绝少，而以肝胆应。苟有关于利病，矢无爱于发肤而（下缺）
重修榆林武学记
古六军之制，军将皆命卿。伍、两、卒、旅、师、军之帅，即比、闾、族、党、州、乡之长。无事则籍于司徒，征行则属于司马。文武不分途，兵民不分业。当时所谓卿大夫皆夙闲于三物之教，考其德行道艺，以次而升焉者也。故功高天下而恪守劳谦之节，位极人臣而不失退让之礼，侥幸之心不生，靡盬之心愈笃。如吉甫以文武宪邦，郤縠以《诗》、《礼》谋帅，勋烈著于当年，令名垂于无穷，故足术也。
自秦以下，功利尚而礼义衰，权谋胜而心术坏。孙膑、吴起谋诈之说售而卒于灭人之国；韩信、彭越战伐之功就而卒于自灭其身。彼其恃功骄恣，怙宠陵犯，不知君臣之义、忠顺之节，往往卒于败亡而不可救。岂非血气用事，无礼义养心，故至此乎？宋富郑公请立武学于仁宗之朝，神宗始用其说，建武学于武成王庙，选文武知兵者为教授，入学给食，习诸家兵法，教授纂次历代用兵成败、前世忠义之节足以训者讲释之。愿试阵队者，量给兵伍。三年具艺业，考试等第推恩。未及格者，逾年再试。其法甚美。我朝惟京师立武学，教授之法，大略仿宋制。又有武举之法，简士于乡，升之司马而都试焉。智勇之士，熊罴不二心之臣，虽不尽出于制科，而中林兔罝之夫，乘风云之会，为国家折冲御侮，代不乏也。则养士储将之法，其效不既可睹哉？
延镇自青神余肃敏公移镇以来，议创武学于镇南门内，立师讲艺，以训武生，其法甚备。相沿百五十年，日久政敝，生徒涣散，卒之并废其官，而武教寝弛矣。缙云昆岩郑公来抚兹镇，偕观察刘君余泽，假文学西书院为武学，选世胄应袭与良家子，拔其尤，得百余人，授儒服，教育之，檄武举、镇抚高秋司教事，士骎骎向风矣。濬以丙午秋代郑公任，视学讲书。诸生皆言书院乃学宫会文所，借为武学，非宜。余乃择院东官地，创为中军署，以中军旧署居入卫游击，而以南门内之西故游击署改刻为武学。谋之神木道陈方伯性学并诸将之在镇者，佥是余言。于是改筑武成殿五楹，东、西两庑各五楹，仪门一，鹰扬大门一，三楹。周垣皆朱彩，堦墀皆文石。学之东南隅创教官公署，墙背黝垩。又于南门西鬻空地一区，计若干丈，筑射圃，内建演武堂三楹，为观射之所。至于神位祭器，焕然一新。春秋祭仪，以儒学之次三日。规模略具矣。
夫吾之所以教，非谓孙、吴之说诸生不能习也，战伐之事诸生不能晓也。榆林故称将薮，从前登坛立帜，扦封疆而显功烈者，岂皆自武学出哉？惟是王者之师，必以仁义为先；社稷之臣，必以忠孝立节。若夫先身后君，不可谓忠；贪利败检，不可谓义；虚骄恃气，不可谓勇；沽名吊誉，不可谓廉；灭伦伤化，不可谓仁；狙诈反复，不可谓信；傲上虐下，不可谓敬。有一于此，皆足取败。诸生其慎于所向，而无负于建学之意矣夫。
是役也，经始于丁未秋九月之三日，落成于戊申之冬杪。费金钱若干缗。而会议重建者，则镇守王大将军威、署榆阳兵宪陈左方伯性学，督工则前参将沈一清、把总牛承恩，协理则城堡同知王国昌、管粮同知左之龙、榆林卫掌印指挥柳汝植皆与有劳，例得并书。
时大明万历己酉季夏之吉，钦差、巡抚延绥等处地方赞理军务、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豫章涂宗濬书。
榆林学田记城南官房附
士有真品，必以其节观之。古伊尹、傅说、太公之流，困于耕农渔钓之间，澹然若将终身。仲尼之门，若颜子箪瓢陋巷，不改其乐，曾子七日不火，食缨绝踵，见歌声若出金石，卒传孔子之道。此皆学者所共知。而诸葛武侯亦云：“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宋王沂公亦云：“平生志，不在温饱。”士志于学，而以贫窭动其心，则其所志所养，不言可知。故孔子以为未足与议，诚耻之也。盖内外本末之分既所未明，则轻内而重外，忘本而逐末，势所必至。故非有不欲不为之操，而欲与于斯道，未可以易言也。虽然，无恒产而有恒心，惟士为能，亦士之自待则然，而非上之所以待士也。古者一夫百亩之田，上皆有所以养之。士生其间，专力于道德〔85〕，而无衣食俯仰之累，是以得从师远游，以大其所受。四十而后仕，五十而服政。自十五以后，二三十年之间，所以明其在我者，专且一矣。故棫朴薪槱之彦，思皇王国之桢，济济不可胜用，非其平日作人之厚，讵能致此哉？
榆林设在极边，成化间，余公肃敏始奏立学宫，设官师，群民间子弟之俊秀者，选充卫学，弟子员教诲之。当时，学校始创，廪饩之需未议也。至大司马萧公备兵榆林，始以盐税充之。余丙午来抚兹土，军政之暇，每月以朔望次日，与诸生讲明《大学》之旨，闻者靡不津津兴起。而供会之费，尚无恒产。会原任上谷都统制姜公显祚以署事时草价五百金助成予志。予以百金助建凌霄塔于巽方，以四百金买地一区于武场之西，约四十八亩有零。又买驼房官地，创学店四十四间于南门之南。约每年得税若干，贮之卫库。凡士之有志于学，而会讲会文之费，量数给焉。虽不能如古者养士之厚，然有志之士甘贫苦学，以求自见于世，其亦少有所助矣。恐事久而沦没，故为记其始末如此。若夫顷亩丘段，另载四卷中，兹不具录。
时大明万历三十七年岁在己酉夏六月吉旦，钦差、巡抚延绥等处地方赞理军务、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豫章涂宗濬撰。
镇北台记
万历丙午秋七月，予衔命来抚兹镇。会套酋火落赤挟赏被创，纠种豪万余骑，穿旧安边塞南掠，我兵破之，斩首虏二十级，砲伤死者不可胜数，虏遁去。而故明安遗孽摆言太亦以三千骑入犯保宁，杜大将军松出御之，斩首虏四十四级。东路沙计亦以三千骑入犯高家堡，杜大将军松出邀之，斩首虏四十六级。于是诸酋破胆，率二千余旃崩角长城关、红山市，脱帽避帐，输诚献罚，誓守外藩。余会制台徐公上言虏畏威状，天子下部议。大司马萧公奏言：“自古驭夷，叛则诛之，服则怀之。”督臣抚臣言：“套虏输款求保塞，臣知其言必可用也，请遂从之。”制曰：“可。”于是予虏贡市如旧约矣。予念红山边市去镇城止十里许，当贡市期，万虏辐凑，脱有意外，追悔慢藏。于是会制台徐公题请因冈为台，高可九仞余，台下为城，广一百五十六仞，高四之一。台城俱砖甃，台顶厅三楹，左右厢房各一。台下正厅三楹，东西厢房六楹，仪门一，东西角门二，大门房三楹，暖房、庖厨、夷货库、抚夷厅、宰牲房，内外各具。役取于戍，费取于饷，计一千二百六十缗，部覆奉俞旨。工肇于丁未之四月冬，春以寒辍，竣于戊申之七月。又会制府徐公奏报成事，于是予与王大将军、陈左方伯、许大参登台以望，若跻霄汉间，黄河如带，青山隐隐，唐张仁愿所筑三受降在焉。予喟然叹曰：“美哉！山河之丽，我二祖成功之伟也。”夫河南地自祖宗以来至正统间，故我军士刍牧地，一日不戒，使诸旃窟穴其中。张中丞云：“成化间，若经略青山因受降故址增置墩堡，移戍固守，则屯可举，食可足，兵可强，虏何至阑入为全陕忧。策事者诚经远之难哉！”王大将奋臂而言曰：“山有猛虎，藜藿不采，威幸得待罪行间，坐视门庭之寇，不能为国家驱除，使豺狼乳于苑圃，窃私心耻之。诚得仰遵庙谟，率甲士十万，马步并进，鼓无停响，旗不暂蹇，霆击电扫，驱吉能诸旃远遁阴山之北，还报天子，斯亦千载一时乎？”陈大夫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今皇威遐鬯，声教四讫，东极扶余，西底流沙，南逾九真，北际阴山。引弓之国，雕题卉服之类，罔不慕义归化，改襟输宝，执外臣之礼。我皇上天覆华夷北虏，传告种人，长愿臣仆。中国以丝枲糟粕之余赐而抚之，兵甲不试，要荒底宁。斯亦今日之盛际乎？”许大夫曰：“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诗》咏撤桑，《易》称设险，圣人之垂训远矣。今榆镇东自黄甫川，西至定边，延袤一千二百余里。其间重阻足以呀周池而成渊者几，峻绝足以镏瓶甒而以侦者几，平漫宜以树藩垣而以据者几，悉因险走集而庀武守焉。强弩乘城，伸器卒发，洞胸镵背，虏弗能格也。斯亦今日之急务乎？”予乃冁然而笑曰：“有是哉！王大将军之言，辟疆展土之雄略也；陈大夫之言，慎德怀远之令图也；许大夫之言，守邦固圉之胜算也。古今驭夷之道止此矣，吾何以加焉。虽然，动而不括者具也，来而不已者时也，运而莫测者机也，吾安所倚哉？收三策而互用之，唯其时而已矣。今呼韩稽颡，而至骄子，皆外臣也，姑登台以望之。”是役也，经始虑成，则东路神木兵备道陈左方伯性学，绍兴诸暨人，丁丑进士。督料稽工，则中路管粮延安府同知左之龙，山东莱阳人。管理三路城堡，延安府同知王国昌，云南永昌籍，江都人。专督调度，则原任陈参将孝，镇城人。分委监工，则榆林卫指挥蔡应时、绥德卫指挥刘有余、榆林卫百户左朝绪、丁碧、绥德卫百户刘国珍。监督班军，则西安卫领班千总康继祖，云腾把总邹希颜、周乔咸与有劳。至于王大将军威统制镇兵，绥德卫人。中路榆林兵备道许大参汝魁，江西湖口人，丙戌进士。新任观厥成，法得并书。
大明万历三十六年岁在戊申秋八月吉，赐进士第、钦差、巡抚延绥等处地方赞理军务、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豫章涂宗濬书。
归还镇军草地三场碑记
榆林沙漠不毛，军士寒苦至极。惟边外草场三处，若红山市外之烂泥湾、常乐堡外之白崖儿河、双山堡外之邵家梁湖，则正标左右前后营军岁时采草处也。铁岭李将军来，误听人言，据为一己养廉地，而阖镇军士遂失其故业。虽草一束，木一株，必用市买矣。镇军月止粮一石，一家父母、兄弟、妻子仰给，止此喂马草地，又攘而夺之，此军士所以贫益贫、苦益苦也。岁丁未闰六月，邓大将军调任以来，首为余言：“各草地宜复还军。”余闻之，击节称叹，以为不可及。亟出示晓谕三军，欢声如雷，以邓大将军能恤军也，自是军有马不患无养矣。余惟凡人情徇私易，克己难。今遇邓大将军，则草地归军。倘邓大将军解任，余或去，地方复有献谄者，谓前地宜资养廉，则予夺不可知。且将军故有养廉地八处，皆在边以内，若七圪塔湖、刘官儿寨、大桑坪、黄沙碛墩、官庄、钟家沟、鱼池、归德，有定所矣。复侵军之有，其忍乎？今为明其分，假使后来者各有其有，不必下侵，则亦惠军之一事也。夫古名将与士卒同甘苦，劳不坐乘，暑不张盖，士未食不食，士未饮不饮，庶几三军用命而可以有功。马草事最细，而忍夺之乎？吾是以叹古今人之不相及，而服邓大将军之克己从义，加于人一等矣。因为具其事之始末，勒之贞珉，以垂永久。使知榆军之苦，在上者当恤，而镇军之常有此惠，亦邓大将军之义之在人心，终于不可忘矣夫！大将军讳凤，榆林卫人。〔86〕
皇明万历三十五年岁在丁未秋八月吉，赐进士第、中宪大夫、钦差、巡抚延绥等处地方赞理军务、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豫章涂宗濬书。
重修靖边所儒学记
靖边所故无学。隆庆间，宪大夫北海杨君锦始建龙图书院于城北之阜，盖宋范文正公曾驻节焉，俗所称范老关是也。万历间，宪大夫张君梦鲤言之，大中丞昌阳郜公光先、总督义昌戴公才会疏请建所学，设官董之。制曰可。会更代不常，不果成。至万历九年，观察使涪陵文君作言之大中丞，遂成。王公汝梅改创殿、庑、堂、斋、门、坊、祠宇，略仿州邑学宫之制。而观察使中江余君之祯、今任总督高阳徐公三畏住靖边，时各捐俸助修之。二十八年，别驾谢国珍议：“文庙峙高阜，非宜，移置山下。”而观察使济宁张君子忠、商城刘君任、直指使者东明李公思孝并乡之士大夫各助成之。建大成殿五楹，两庑十楹，仪门三楹，东、西角门各一楹，棂星坊、教官公署各具，然制犹未备也。今参知政事王君爱加意作人，谋之郡丞杨嘉猷，续建明伦堂五楹，东、西斋房共十楹，启圣、名宦二祠，尊经阁，省牲所，东、西角门外竖二坊，环以周垣，焕然改观矣。殿、庑、祠内置先师、先贤、先儒木主一百二十有五，又置《性理》、《史》、《汉》儒先诸书贮之。其费取之俸余及仓贮积余，民不知役也。
于是王大夫谓，是役也，大有造于边士。余方兴起文教，与榆士讲学论文，榆士喁喁向风，靖边士远在数百里外，闻风兴起者种种矣，宜有言以谂多士。余惟今天子申布公令，广厉学官弟子，海内瞿然顾化涵育二百三十余年，熏蒸透彻。虽山陬海澨，罔不家弦诵而户礼乐，则靖边多士，固将无待而兴。矧大夫所以作兴鼓舞，如此其备哉。顾今所习博士业，昔人比之羔雁，所以为贽也。而尧舜君民之具，则不尽于是也。假令得一当于有司，即推择为财，及试而不效，则虚车之诮，其何说以辞？
余固告榆士以《大学》之教，所以告靖边之士，岂能别有说也？夫人生而有天下国家之责，而其道备于身，其本根于善。善者，性体也。人人所固有，不待外求而得者也。孩提之爱敬，不学而能，不虑而知，达之天下，无不同也，此善之端倪也。微独其初如是，即牿亡之后，而其机常生。故过堂之不忍，入井之怵惕，是孰使之哉？此其端可想矣。诸士试反之平旦之气，苟所为有惬于心者，岂不欣然？得其不惬于心者，有不悚然？愧者此一念可征全体，要在不失其初而已矣。惟夫知见日开，情欲日炽，接构日多，混沌日凿。以机心生机事，以机事出机械，儒名而跖行，尧表而桀里，非其质矣。又或刻意好修，卓然自竖，而本来面目，日用不知趋舍，横生意见，日骛人我之间，不胜秦越之视，失其真矣。夫性无人我，本之身而通乎家国天下者也。故曰：“仁者，人也。”我与家国天下皆人，我与家国天下之人皆仁也〔87〕。即见在而求吾体，缘触悟而反其宗，即身是善，即止为修，则鸢飞鱼跃皆体，天地万物皆身，存以如见如承之心，达以不为不欲之节，止于至善之境界可臻，洙泗渊源之宗传在是矣。出而经纶参赞，何施而不可哉？夫十室必有忠信，靖边多士，岂无豪杰？得是说而存之，光明俊伟之业，吾方翘首以征于他日。而宪大夫岂第作人之意，庶乎其不孤矣乎！王大夫，任丘人。杨郡丞，怀远人。
大明万历三十六年岁在戊申春三月吉，赐进士第、中宪大夫、钦差、巡抚延绥等处地方赞理军务、都察院右副都察御史古豫章涂宗濬撰文。
刻《曲礼》上下篇叙
孔子曰：“不学礼，无以立。”而教颜子克己复礼，不过视听言动之间。曾子所贵，道不出容貌、颜色、辞气之际。通乎此，即五帝、三王之所以为君，皋陶、伊、傅、周、召之所以为佐，尽在其中矣。后世学者不能深惟本始，所称为学，大抵贵妙悟而薄拘检，穷极微眇，似乎前无古人，然口耳目足自相悖，而驰其于修身尽性，蔑矣。余读《礼》而见三代圣人因性牖民、化行俗美之实焉，惟是经传相揉，窃欲稍为诠订，以类相从，未能也。近得邓潜谷先生所集，若《曲礼》、《少仪》、《内则》、《玉藻》诸篇切于日用者，汇为《曲礼》上篇，其非日用习用，若古今异宜难施行者为下篇。三千三百虽不及致详，然陈其数，绎其议，循而行之，推而广之，修身正家，三代之风可复睹矣。用是付之剞劂，以与同志者共焉。豫章涂宗濬书。
《圣学源流》序
余于榆阳诸士，既标《大学》知止修身之宗以示之，似已知所往矣。但念塞上艰于取友，倘无观感之助，何以使之兴起于善而无一齐众楚之忧乎？夫无待而兴者，豪杰之士也；待教而兴者，为善之资也。自举业之习胜，而人心竞趋于功利。六经、《语》、《孟》之所载，为千圣传心之诀，徒以资其口耳之习，藻绘之具。据其所言，比于圣人立教之旨，似亦无以大异。然考其立身行己之间，与夫纲常伦理、辞受、取与、进退之际，可以与人言者或寡矣。岂非习俗之易于溺人，而彻见性分、卓然有以自立者之未易得乎？然人各有良，岂能尽泯，特鼓舞振作之无人耳。孔子言：“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岂以榆阳多士而无豪杰之士乎？吾不信也。孟子言：“人之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吾亦曰：“人之有是四端，而在上者谓其不足以言仁义，贼其士者也。”故吾之所以教，正谓多士中之必有豪杰，而谆谆然督以圣贤之学，使他日出而仕于朝，则为上为德，为下为民。固将以《大学》见诸事业，而天下有善治。退而处于家，亦将宗族称孝，乡党称弟，修身见于世。以《大学》教其子弟，而天下有真儒。然吾不敢谓诸生之取法于今人而足也。
昔薛文清厌科举之学，慨然有求道之志。手录《性理大全》，晨夜诵读，精思力践，言动必质之书，一有不合，终夜反侧不寐。有得，秉烛疾书，以为进修之验。卒为我朝道学之宗，其所得于宋儒者深也。今日诸生安知不闻宋儒之说而欣然笃好者乎？又安知不闻薛文清之风而勃然兴起者乎？于是取有宋诸儒，自周濂溪以下，以至我朝，道学名公言行事实若而人，授之梓人，人给一册，使之朝夕览观，自修自悟，自成自道，以助吾讲论之所不及。诸生其果由此一旦奋然自拔，尚友千古，以求进于颜、闵之列乎？亦或姑诵之而姑置之，以自安于乡人之流也？夫上之人有作人之责而无恺弟之意，溺其职者也；有作人之心而徒托诸空言，不足以为诸生法程，无其具者也。有其心有其具，谆谆然命之，而下之人无以继其志，而挺然自拔于流俗，失其良者也。然则吾与诸生固当分任其责矣。可不念之哉！可不念之哉！
大明万历三十六年岁次戊申二月吉旦，赐进士第、中宪大夫、钦差、巡抚延绥等处地方赞理军务、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豫章涂宗濬撰。
后序
此书乃越中周海门所编。上自伏羲，下至我朝罗汝芳，凡八十四人，名曰《圣学宗传》。余惟宗者，如族谱大宗、小宗之宗。孔门三千、七十，惟颜氏、曾氏得其宗，其余诸子成德达材，固皆斐然成章，然学焉而各得其性之所近，将使天下后世之学者皆以是为宗则误矣。是得宗未可以轻许也。此编有荀、杨、穆、李诸子，虽于圣学不谓无所闻，然语于《宗传》则有所未尽也。故余截自周濂溪以下至赵文肃，凡三十人，名曰《圣学源流》。言其有源有流，则与闻此道者固在所兼收，其本源所自出则已有独重矣。学者潜而玩之，各有所得，而不畔于大宗，譬如千百族人统于始，出之一人，庶不至如吴起之叛曾子，李斯之叛荀卿，则儒学之复明于天下，将有日矣。若夫伏羲以下诸圣人，其言行已详于大经，无俟复赘云。涂宗濬又书。
《孙子武经》序 镇人杜文焕
夫惟武虽一道，术有两端：一曰兵法，一曰方略。盖法本经常，近于案谱之为；略多权变，见于事机之会。此骠骑所谓“顾方略何如而不在学古兵法”也。然兵机之多变，犹循环之无穷，方略固所当图，兵法亦岂宜废？此《孙子武经》之所以注也。
仆七龄志学，则笨钝罕俦。十三从戎，斯彪勇自许。积习生常，有由来矣。尝谓好勇惯战固是箕裘，而暴虎凭河尤宜鉴戒，曷如学古兵法以好谋而成乎？于是退而发家所藏《六韬》、《三略》诸编及《尉缭》、《卫公》众集，篝灯展席，发愤就学，不至数尺，辄尔放去。又览《孙子兵法》，遂沾沾自喜，以为变化无穷，神微莫测，掩金版玉钤之秘，决阴符诡道之微，七书之大成，千古之妙诀，尽在是矣。于是枕籍讽咏，行坐不辍，九经寒暑〔88〕，三复编摩〔89〕，共厘七卷，别成一家。书既告成，将梓以传。或相难曰：“夫法本圆也，注则方矣。况彼无穷之变，岂此注之能尽乎？”余曰：“否！否！夫武之为道既有经权，兵之为法亦兼体用。盖立法者体也，转法者用也，体之本则方也，用之机则圆也。用之圆者注固难穷，而体之方者注自可尽。故方而方局则多窒碍不达之虞，方而圆用则有神变无穷之妙。故方而圆者转法者也，方而方者法转者也。夫能转法而不为法转，则法不能局而妙自无穷矣。仆自束发从戎，今及滥竽坐镇，垂二十年，凡百余战，以法用兵则方以用圆，以事转法则圆以转方。固不以注之方泥法之圆，斯不为法转而能转其法，夫能转法而不为法转，则是注也亦庶乎能尽孙子之法矣。”客曰：“善。”遂为之序。
《左氏兵传》序
窃尝观之，自非圣贤，咸有所癖，癖非其邪，犹贤乎已。昔之癖者，马有王济，钱有和峤，癖斯邪矣。独家当阳之癖《左传》，校彼几于犹贤。故后世好学攻文之士，惯战右武之子，无不艳而羡之，慕而效之。彼帐中之秘，瞠乎后矣。仆本云仍，未忘家法，七龄从学，既成画虎。十三癖《传》，颇同刻鹄。然武人武语，愧辞命议论之弗工；家人家学，惟掉鞅靡旌之是好。故于兵事颇得一斑，是知气禀于有生，业定于先世，不可易也已。迩于注《孙子》之暇，时取《左传》伏而读之，每憾其浩瀚，艰于取裁，于是分辑诸国征伐合战之事，凡若干篇。前纲以经，后目以传，共厘为七卷。若乃治兵振旅之容，饮至献捷之状，四军两拒之形，七札三登之具，交绥摄辞之整暇，贾勇执挚之英威，见可知难之美政，兼弱攻昧之善经，与夫铭钟筑观之雄，曳柴纵樵之诡，亦庶几无遗事矣。以其皆兵事也，故曰《左氏兵传》。
昔汉武帝欲教霍冠军以兵法，霍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岂非以方略见诸行事，而效敩易为标准，兵法近于局方，而运用艰于变态乎？然此数卷皆方略之类也，使世之为将者，咸能以此为癖焉，则用兵之道思过半矣。固不须学古兵法，而兵法在其中矣。虽然，变化之妙、因致之宜亦存乎其人而已，非此之能尽也。君不见乎？其为兵书，一也。奢用之而建名，括用之而败绩，其为不龟手，亦一也。或以之（下缺）
赋
镇榆楼赋并引 巡抚孙慎撰
榆城北临大虏，岁久，沙壅几与城等。都抚近淮董公力加除治，既植棘枳以防之，佥宪乔艮斋又修雉堞以益之。榆城屹然改观矣。董公复作镇榆楼于北墉之上，环玮雄壮，增气象于万千焉。予每登其楼，北望沙漠，辄慨然兴感，乃为之作赋。其词曰：
惟榆阳之雄镇兮，据西北之上游。当关陕之背吭兮，横屏翰乎中州。既沙原以缭绕兮，又黄河之带屯。列东西以障塞兮，此要枢而中蹯。览形势之率然兮，识俊杰之攸存。惜垣墉之颓兮，甚伊迩乎天骄。戎马骋而肆志兮，几垂涎乎凶枭。爰兹楼以鼎建兮，冠雉堞之中央。惊翚飞于霄汉兮，旁洞达而无疆。山川旷其俯视兮，二水夹以奔滂。昆夷啄其骇视兮，徒赍怒于犬羊。洵壮观以震耀兮，测远猷之孔臧。惟时不可以骤得兮，聊登临以自适。招群英以咨度兮，旅殽核而设席。发哀弦与激管兮，杂鸟声而络绎。忽予心之浩荡兮，目眇而流顾。时序莽其变易兮，万物倐其改度。云冯冯以上征兮，风霾起而蔽天。瞻华岳之幽杳兮，路修阻而不前。时盛夏而先秋兮，木叶脱而霜零。日翳翳以惨淡兮，气冷冷而昏冥。览长城之逶迤兮，青草茫以无涯。虎豹咆哮以满套兮，终养患以自贻。郁予怀以怛然兮，职思忧而忡忡。昔宣后之中兴兮，城朔方以膺戎。内张仲而外吉甫兮，周道赫以寖崇。彼新秦之侈大兮，筑榆塞以灭胡。何文德之弗类兮，皇舆败而泥途。怅土门之远塞兮，叹李将军之数奇。望祁连之山兮，伟霍嫖姚之雄姿。慨壮士之不还兮，哀时运之多艰。心摇摇以靡定兮，长太息而缅颜。钦肃敏之仗钺兮，封疆赖以造设。蹇王臣之当然兮，开吾道夫先辙。叨一方之官守兮，愿以前哲之遗烈。惧年岁之迟暮兮，恐中道而半辍。勉循修以步趋兮，又申之以忠贞。视夷险之如一兮，翼砥砺于友生。繄人生之几何兮，汲毁誉之萦情。重曰恭翘首以东望兮，怀美人之嘉遗。搴椒兰以自佩兮，誓不能易初以从伪。念禀命之有恒兮，万变错而定之。登斯楼以发啸兮，顺大道以奚疑。
东征赋并序 镇人杜文焕
不肖往者叨镇宁夏，有《西征赋》述行役也，兹者量移延绥，为《东征赋》纪战伐也。盖延自乙卯秋仲套长吉能等以要挟王封金印十事不遂，乃分道入犯，掳将熸师，所在被害，当事忧之。余于是秋统三镇精锐破之定西，歼其骁骑二百四十有六级，解延绥之危，振中国之武。因是而益徼虚名，遂于丙辰春仲奉敕移镇延绥，任以讨贼之事。途次安边，适值西路火酋父子拥众入犯，余身先致战，射中其子炒乎台吉，斩首七十有二级，而西虏纳款。及莅延镇，席未及暖，又两御中路宾猛诸酋于保宁、常乐，斩首二百三十有六级。入夏而破东虏沙计等酋及套长吉能于高家、柏林，斩其名恰以下二百五十有二级，则自开镇破天荒矣。既入秋，又御宾兔诸酋于双山，毙宾兔台吉等，破其众二千余骑。又御猛酋等于波罗，馘斩虎太拓不能及其渠酋四十有一级，又收其降者千余，驮马无算。庶几雪孤山高家之夙耻，伐王封金印之狂谋。吉能等遂夺气悔罪，献罚纳款。于是收败残之局于数月，措衽席之安于千里。要皆庙堂之訏谟，督抚之筹画，各道之振饬，诸将之奋勇，而仆乃因人成事，何敢贪天为功乎？但幸构嘉会，身际奇功，窃喜不负当宁特简之意，情之所至，不能无言，乃为赋曰：
维旃蒙之单阏，乃律中于南吕。当杀气之浸盛，适胡氛之交午。渠酋鸱张于瓯脱，杂虏蜂屯于疆圉。乘秋风以披猖，因夜月而啸聚。惟十事之是求，倾阖套而大举。五源岌其累卵，两边殆其履虎。或昼殒其贰师，或夜歼其众旅。虔刘弥乎三榆，掳掠暨乎河浒。概天府而震惊，窜地角而潜处。于是烽烟电耀，羽檄星驰，军门受律。帅阃誓师。遵简书之共服，急邻境之阽危。鞠三镇之貔虎，亘七萃之熊罴。扼狂烽于西湃，折遐冲于东陲。奏三捷于终日，宁一月以为期。雪延绥之深耻，慰圣主之遐思。遂谬猎乎虚誉，竟量移乎梓里。愧宸衷之简在，忝父武之继美。逮柔兆之执徐，卜夹钟之良晷。背兰山以脂辖，眺黄河而加箠。供帐诸王之玉食，祖席群公之芳醴。岐路百姓之骊歌，河梁三军之壁垒。俨倾城以出饯，惭卧辙之是拟。爰学白以兴言，戴首以崩卸。追奔儵其鸟翻，折馘纷其狼籍。虎穴因而毕探，枭巢于焉悉下。校斗无不尽诛，服降咸以就赦。岂炎昆以俱焚，暂止战而告罢。铙歌翻朱鹭之篇，鼓吹返骢马之驾。既数实以校获，乃长歌而入关。班白壶浆以相饷，髫齓骑竹以追攀。或焚香而加额，或拥彗而开颜。请停车以俯听，愿少愬其危艰。彼吉沙之惨酷，实阖套之凶顽。蹂躏则内地荆棘，虔刘则群黎草菅。自屡年而益烈，谁遗矢于其间。兹幸徼兮天意，始一殄其宄奸。清氛祲于绝域，还耕凿乎故山。实无量之神功，当不朽于人寰。先号咷而后笑，弥瞻恋而方还。因挥手以三谢，去班师而旋镇。士息肩于荷戈，马踠足以停靷。届皇夏之告谢，洎白灏之肇进。秋风高兮塞草腓，胡马嘶兮虏气震。欲倾国以阑入，复要封以挟印。冠双山而抵隙，犯波罗以挑衅。总群师以迅发，扼险要而战酣。鹳鹅之阵自利，鹈之锋载铦。役毋劳于再藉，斯一举而尽歼。吉能精亡而舍退，宾兔身陨而师熸。折狡谋于一旦，息徒旅于久淹。谩改辕以凯归，亟椎洒以犒士。倾行厨之浊醪，颁后车之殽胾。斯载斟而载酌，咸既饱而既醉。羡军容之整暇，嘉士气之舒遂。草露布以奏功，咏风雅以纪事。于是酋长革面，群丑降心。输丹款而解辫，吐赤诚而献琛。弛一面之天网，体无外之圣心。因开关而纳款，许旧盟之重燖。胡越有一家之美，华夷无异乡之音。万姓就安于衽席，三军宣志于歌吟。尔乃策勋饮至，乐成燕喜。筵肆琼瑶，席陈锦绮。绣额粧檐，金花袭几。肉如坻而更腴，酒如渑而且旨。肴核尽南北之奇，烹饪极水陆之美。中丞举爵以相劳，宪司借箸以申礼。偏裨开尊以注兹，士伍飞觞而酌彼。酣歌匝起于坛场，欢呼喧闻于城市。擅英奇于百年，享升平乎千纪。愧谫劣之无能，幸不失乎前轨。总因人而成事，敢贪天以自侈。勉磨盾以赋旃，扬芳华于尔尔。
临戎杂言骚体四首并序 镇人杜文焕
夫惟金坛玉节，拥万骑之貔貅；铁券铜符，誓千年之带砺。何其荣也！及乎矢石交加，存亡判于俄顷；风霜惨烈，艰辛历乎岁时。亦何苦哉！因述战势，为辞四篇。悲朔气而听班声，摧敌忾而策勋勚。荣苦之情，庶几备矣。辞曰：
砺余兵兮秣余马，毅将征兮榆阳下。马欲行兮蹀躞，凛边霜兮惨胡雪。朔气兮凄凄，朔风兮猎猎。凌觱发兮渡交河，瞻层冰兮峨峨。鸟雀兮不飞，狐兔兮则那。面如割兮指欲堕，十步行兮五步坐。披组练兮霜雪明，历鹤漠兮下龙城。悲复悲兮可奈何，贾余勇兮行荷戈。
班声动兮万马奔，沸沧海兮摧昆仑。阵云飞兮白日暗，旌旆扬兮笳鼓喧。倚长剑兮试倾听，南风厉兮北风不竞。戈矛铿铿兮相击，介胄锵锵兮交应。猛兽骇兮纷驰，乌鸟栖兮不定。歘寂然以无声兮，马踠足而士衔枚。风云为之停兮黄尘为之开，军令肃兮细柳营。扬天威兮振王庭，倚旌旃兮听班声。
霜威下兮草木摇落，秋风萧萧兮黄沙漠漠。屯余阵兮列余行，三选励兮七萃扬。貔貅兮奋迅，鹳鹅兮回翔〔90〕。军声振振兮杀气凝结，长戟挥兮短兵接。云冥兮日暝，天掀兮地揭。杀虏如麻兮不闻虏声，积甲齐山兮地涌虏血。逐奔北兮绝龙庭，狼居封兮燕然铭。凯吹喧阗兮入汉关，放牛桃林兮归马华山。
阊阖启兮麒麟开，解金甲兮偃灵台。执俘馘兮献吾君，饮至兮策勋玳。筵张兮绮席，玉斝浮兮金尊。鸣球兮弹丝，干羽舞兮枤杜诗。分茅土兮酬肤公，指山河兮誓始终。载戢干戈兮载
弓矢，玉烛调和兮世以熙雍。千秋兮万岁，奕叶兮无穷。
诗
隋
出塞二首 杨素
漠南胡未空，汉将复临戎。飞狐出塞北，碣石指辽东。冠军临瀚海，长平翼大风。云横虎落阵，气抱龙成虹。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兵寝星芒落，战解月轮空。严鐎息夜叶，骍角罢鸣弓。北风嘶朔马，胡霜切塞鸿。休明大道暨，幽荒日月同。方就长安邸，来谒建章宫。
其二
汉虏未和亲，忧国不忧身。握手河梁上，穷涯北海滨。据鞍独怀古，慷慨感良臣。历览多旧迹，风日惨愁人。荒塞空千里，孤城绝四邻。树寒偏易古，草衰恒不春。交河明月夜，阴山苦雾辰。雁飞南入汉，水流西咽秦。风霜久行役，河朔备艰辛。薄暮边声起，空飞胡骑尘。
唐
执契静三边 太宗
执契静三边，持衡临万姓。玉彩辉关烛，金华流日镜。无为宇宙清，有美璇玑正。皎珮星连景，飘衣云结庆。戢武劳七德，升文辉九功。烟波澄旧碧，尘火息前红。霜野韬莲剑，关城罢月弓。钱缀榆天合，城新柳塞空。花销葱岭雪，谷尽流沙雾。秋驾转兢怀，春冰弥轸虑。书绝龙庭羽，烽休凤穴戍。衣宵寝二难，食旰餐三惧。翦暴兴先废，除凶存昔亡。圆盖归天壤，方舆入地荒。乳海池京邑，双河沼帝乡。循躬思励己，抚俗愧时康。元首伫盐梅，股肱惟辅弼。羽贤崆岭四，翼圣襄城七。浇俗庶反淳，替文聊就质。已知隆至道，共欢区宇一。
奉和执契静三边应诏 许敬宗
玄塞隔阴戎，朱光分昧谷。地游穷北际，云崖尽西陆。星次绝轩台，风衢乖禹服。寰区无所外，天覆今咸育。窜苗犹有孽，戮负自贻辜。疏纲妖鲵漏，盘薮怪禽逋。髯飞尚假息，乳视暂稽诛。乾灵振玉弩，神略运璇枢。日羽廓游气，天阵清华野。升晅光西夜，驰恩溢东泻。挥袂静昆炎，开辟纳流赭。锦轺凌右地，华缨羁大夏。清台映罗叶，玄沚控瑶池。驼鹿输珍贶，树羽飨来仪。辍肴观化宇，栖籞萃条支。薰风交阆阙，就日泛濛漪。充庭延饮至，绚简敷春藻。迎姜已创图，命力方论道。昔托游河乘，再备商山皓。欣逢德化流，思效登封草。
张亶来自朔方唐中宗迓之宴于桃花园应制
赵彦伯
红萼竞然春苑曙，芊茸新似御筵开。长年愿奉西王宴，近侍惭无东朔方。
塞上 郭元振
塞外虏尘飞，频年出武威。死生随玉剑，辛苦向金微。久戍人将老，长征马不肥。仍闻九原郡，已合数重围。
平胡并序 玄宗
戎羯不虔，窃我荒服。命偏师之俘翦，彼应期而咸殄。一麾克定，告捷相仍。爰作是诗，聊以言志。
杂虏忽猖狂，无何敢乱常。羽书朝继入，烽火夜相望。将出凶门勇，兵因死地强。蒙轮皆突骑，按剑尽鹰扬。鼓角雄山野〔91〕，龙蛇入战场。流膏润沙漠，溅血染锋铓。雾扫清玄塞，云开静朔方。武功今已立，文德愧前王。
奉和御制平胡 韩休
南牧正纷纷，长河起塞氛。玉兵征选士，金钺拜将军。垒鼓摇边吹，连旌暗朔云。祆星乘夜落，害气入朝分。始见幽烽警，俄看烈火焚。功成奏凯乐，战罢策归勋。盛德陈清庙，神谟属大君。叨荣逢偃羽，率舞咏时文。
又 裴漼
玄漠圣恩通，由来书轨同。忽闻窥月满，相聚寇云中。庙略占黄气，神兵出绛宫。将军行逐虏，使者亦和戎。一举
辒灭，再麾沙漠空。直将威禁暴，非用武为雄。饮至明军礼，酬勋锡武功。干戈还载戢，文德在唐风。
奉使筑朔方六州城率尔而作 李峤
奉诏受边服，总徒筑朔方。驱彼犬羊族，正此戎夏疆。子来多悦豫，王事宁怠遑。三旬无愆期，百雉郁相望。雄视沙漠垂，有截北海阳。二庭已顿颡，五岭尽来王。驱车登崇墉，顾眄凌大荒。千里何萧条，草木自悲凉。凭轼讯古今，慨焉感兴亡。汉障缘河远，秦城入海长。顾无庙堂策，贻此中夏殃。道隐前业衰，运开今化昌。制为百王式，举合千载防。马牛被路隅，锋镝销战场。岂不怀贤劳，所图在永康。王事何为者，称代陈颂章。
旋师喜捷 玄宗
边服胡尘起，长安汉将飞。龙蛇开阵法，貔虎振军威。诈虏脑涂地，征夫血染衣。今朝书奏入，明日凯歌归。 奉和御制旋师喜捷 裴漼殊类骄无长，王师示有征。中军才受律，妖寇已亡精。斩虏还遮塞，绥降更筑城。从来攻必克，天策振奇兵。
侍宴旋师喜捷应制 韦安石
蜂蚁屯夷落，熊罴逐汉飞。忘躯百战后，屈指一年归。厚眷纾天藻，深慈解御衣。兴酣歌舞出，朝野数光辉。
自蜀奉册命往朔方途中呈韦左相
文部房尚书门下崔侍郎 贾至
胡羯乱中夏，銮舆忽南巡。衣冠陷戎寇，狼狈随风尘。豳公秉大节，临难不顾身。激昂白刃前，溅血下沾巾。尚书抱忠义，历险披荆榛。扈从出剑门，登翼岷江滨。时望挹侍郎，公才标缙绅。亭亭昆山玉，皎皎无缁磷。顾惟乏经济，扦牧陪从臣。永愿雪会稽，仗剑清咸秦。太皇时禅位，神器付嗣君。新命集旧邦，至德被远人。捧册自南服，奉诏趋北军。觐谒心载驰，违离难重陈。策马出蜀山，畏途上缘云。饮啄丛箐间，栖息虎豹群。崎岖凌危栈，惴栗惊心神。峭壁上嵚岑，大江下沄沄。皇风扇八极，异类怀深仁。元凶诱黠虏，肘腋生妖氛。明主信英武，威声赫四邻。誓师自朔方，旗帜何缤纷。铁骑照白日，旄头拂秋旻。将来荡沧溟，宁止蹴昆仑。古来有屯难，否泰长相因。夏康缵禹绩，代祖复汉勋。于役各勤王，驱驰拱紫宸。岂惟太公望，往昔逢周文。谁谓三杰才，功业独殊伦。感此慰行迈，无为歌苦辛。
奉使朔方赠郭都护 李华
绝塞临光禄，孤营佐贰师。铁衣山月冷，金鼓朔风悲。都护征兵日，将军破虏时。扬鞭玉关道，回首望旌旗。
奉敕撰送张说巡边诗序 贾曾
王者大司马，制军诘禁，封国正朔，惠绥蛮貊，刑齐猾夏，其仪尚矣。天子道穆三象，功清六合，截海来威，穷荒揆教，将以静流，服度蕃畿，削恽凌暴，昭苏寡弱。乃命元宰兵部尚书燕公，专节朔方，授律群帅。涉河之外，距关之西，公皆统之，重分阃也。公智以开物，精以造微，文为一变之英，武有万人之敌。历登尹庶，王猷载宁，三宅台衡，帝采惟亮。虽在堂足以制胜，而勤国志其定居。阉茂次年，仲夏贞闰。拜手东洛，驰轺北阙。备官而行，成旅以从。是日也，景风司至，星火殷霄，伯赵鸣而戒阴，爽鸠习而扬武。礼可以具高远望，诗可以出宿饯行。有诏具寮，爰开祖宴，且申后命，宠以繁锡。天章赋别，御礼题笺。副衣勉挟纩之诚，兼壶喻投醪之旨。筐篚以将其贶，笔砚以表其文。前载忝书，今策斯睹。侍中安阳公以仁体国，中书令河东公以德熙朝，奕赞功成，訏谟景暇。恭采薇之恩典，怅伐木之明思〔92〕，询彼旬师，卜兹郊候。鼎门右转，岐路傍分，当阙塞之断山，接华林之高树。幕人宿设，重峦云平；大官饔举，百羞霞错。四夏六胤之变，朱干皇羽之容。雷殷川原，电扫林薄。朝倾多士，巷无居人。接盖阴衢，扬袂风野。羽觞遽进，列座酣而不哗；清铙间发，将士激而逾厉。视日知其吉气，吹律验其商声。则已景列穹都，风腾漠野。西域轻郅支之使，东胡息冒顿之虞。顾夫南仲于征，吉甫薄伐，不其远也。若木还照，前茅启行。听阗阗之去鼓，目悠悠之转旆。歌事者每怀靡及，念离者跂予望之。成志在心，发言同唱。天子有作，式叙清风。请编《出车》之什，以继《蒸人》之雅。
送张说巡边 玄宗
端拱复垂裳，长怀御远方。股肱申教义，戈剑靖要荒。命将绥边服，雄图出庙堂。三台入武帐，八座起文昌。宝胄匡韩主，华宗辅汉王。茂先惭博物，平子谢文章。尽节恢时佐，输诚御寇场。三军临朔野，驷马即戎行。鼓吹威夷狄，旌轩溢洛阳。云台先著美，今日更贻芳。
将赴朔方军应制 张说
礼乐逢明主，韬钤用老臣。恭凭神武策，远御鬼方人。供帐荣恩饯，山川喜诏巡。天文日月丽，朝赋管弦新。幼志传三略，衰材谢六钧。胆犹忠作伴，心故道为邻。汉保河南地，胡清塞北尘。连年大军后，不日小康辰。剑舞轻离别，歌酣忘苦辛。从来思博望，许国不谋身。
奉和圣制送张说巡边 徐坚
至德抚遐荒，神兵赴朔方。帝思元帅重，爰择股肱良。累相承安世，深筹协子房〔93〕。寄崇专斧钺，礼备设坛场。鼙鼓喧雷电，戈剑凛风霜。四
将戒道，十乘启先行。圣锡加恒数，天文耀宠光。出郊开帐饮，寅饯盛离章。雨濯梅林润，风清麦野凉。燕山应勒颂，麟阁伫名扬。
又 席豫
圣主重兵权，分符属大贤。中军仍执政，丞相复巡边。翕习戎装动，张皇庙略宣。朝荣承睿札，野饯转行旃。亭障东缘海，沙场北际天。春冬见岩雪，朝夕候烽烟。已勒封山记，犹闻遣戍篇。五营将月合，八阵与云连。经略图方远，怀柔道更全。归来画麟阁，蔼蔼武功传。
又 崔禹锡
供帐何煌煌，公其抚朔方。群僚咸饯酌，明主降离章。关塞重门下，郊岐禁苑傍。练兵宜雨洗，卧鼓候风凉。炎景宁云惮，神谋肃所将。旌摇天月回，骑入塞云长。赫赫皇威振，油油圣泽滂。非惟按车甲，兼以正封疆。叱咤阴山道，澄清瀚海阳。虏垣行决胜，台坐伫为光。
又 苏晋
方汉比周年，兴王合在宣。亟闻降虏拜，复睹出师篇。祈父万邦式，英猷三略传。算车申夏政，茇舍启戎田。严问盟胡苑，军容济洛川。呈情怅关旆，诏饯列郊筵。路接禁园草，池分御井莲。离声轸去角，居念断归蝉。三捷岂云尔，七擒良信然。具寮诚寄望，奏凯秋风前。
又 王翰 紫绶尚书印，朱轩丞相车。登朝身许国，出阃将辞家。惮炎蒸苦，亲尝走集赊。选徒军有政，誓卒尔无哗。帝乐风初起，王城日半斜。宠行流圣作，寅饯照台华。骑历河南树，旌摇塞北沙。荣怀应尽服，严杀已先加。业峻灵祇保，功成道路嗟。宁如凿空使，远致石榴花。
又 韩休
一德先台象，三军掌夏卿。来威申庙略，出总叶师贞。受钺辞金殿，凭轩去鼎城。曙光摇组甲，疏吹绕云旌。左律方先凯，中鼙即训兵。定功彰武事，陈颂纪天声。祖宴初留赏，宸章更宠行。车徒零雨送，林野夕阴生。路极河流远，川长朔气平。南辕迟返旆，归奏谒承明。
又 宋璟
帝道薄存兵，王师尚有征。是关司马法，爰命总戎行。画阃崇威信，分麾盛宠荣。聚观方结辙，出祖遂倾城。圣酒江河润，天词象纬明。德风边草偃，胜气朔云平。宰国推良器，为军挹壮声。至和常得体，不战即亡精。以智泉宁竭，其余海自清。迟还庙堂坐，赠别故人情。
又 源乾曜
匈奴迩河朔，汉地须戎旅。天子择英才，朝端出监抚。流星下阊阖，宝钺专公辅。礼物生光辉，宸章备恩诩。有征视矛戟，制胜唯樽俎。彼美何壮哉，桓桓擅斯举。声华振台阁，功德标文武。奉国知命轻，忘家以身许。安人在勤恤，保大殚襟腑。此外无异言，同情报明主。
又 王丘
德业蕴时宗，幽符梦象通。台司计祈父，师律总元戎。出入敷能政，谋猷体至公。赠行光睿计，宴别感宸衷。文炳高天曜，恩垂湛露融。建牙之塞表，鸣鼓接云中。策密鬼神秘，威成剑骑雄。朔门正炎月，兵气已秋风。萧杀从此始，方知胡运穷。
又 张嘉贞
天锡我宗盟，元戎付夏卿。多才兼将相，必勇独横行。经纬称人杰，文章作代英。山川看是阵，草木想为兵。不待河冰合，犹防塞月明。有谋当系丑，无战且绥氓。阃外传三略，云中冀一平。感恩同义激，帐别屡魂惊。直视前旌掣，遥闻后骑鸣。还期功定日，复此出郊迎。
又 卢从愿
上将发文昌，中军静朔方。占星引旌节，择日拜坛场。礼乐临轩送，威声出塞扬。安边俟帷幄，制胜在岩廊。作鼓将军气，投醪壮士肠。戒途遵六月，离赠动三光。槐路清梅暑，蘅皋起麦凉。时文仰雄伯，耀武震遐荒。衽席知无战，兵戈示不忘。伫闻歌杕杜，凯入系名王。
又 张九龄
宗臣事有征，庙算在休兵。天与三台座，人当万里城。朔南方偃革，河右暂扬旌。宠锡从仙禁，光华出汉京。山川勤远略，原隰轸皇情。为奏薰琴唱，仍题宝剑名。闻风六郡伏，计日五戎平。山甫归应疾，留侯功复成。歌钟旋可望，衽席岂难行。四牡何时入，吾君忆履声。
又 崔日用
轩相推风后，周官重夏卿。庙谋能允迪，韬略又纵横。吉日四黄马，宣王六月兵。拟清鸡鹿塞，先指朔方城。列将怀威抚，匈奴畏盛名。去当推毂送，来伫出郊迎。绝漠蓬将断，华筵槿正荣。壮心看舞剑，别绪应悬旌。睿锡承优旨，乾文复宠行。暂劳期永逸，赫矣振天声。
又 贺知章
荒憬尽怀忠，梯航已自通。九攻虽不战，五月尚将戎。遣戍征周牒〔94〕，恢边重汉功。选车命元宰，授律取文雄。胄出天弧上，谋成帝幄中。诏旂分夏物，专土锡唐弓。帐宿伊川右，钲传晋苑东。饔人藉
实，乐正理丝桐。岐陌涌余雨，离川照晚虹。恭闻咏方叔，千载舞皇风。
饯王晙巡边 玄宗
振武威荒服，扬文肃远墟。金坛隆将礼，玉节授军符。免胄三方外，衔刀万里余。昔时吴会静，今日虏庭虚。分阃仍推毂，援桴且训车。风扬旌旆远，雨洗甲兵初。坐见台阶谧，行闻祆祲除。檄来虽插羽，箭去亦飞书。舟楫功须著，盐梅望匪疏。不应陈七德，欲使化先敷。
奉和圣制送王晙巡边应制 张说
六月歌周雅，三边遣夏卿。欲施攻战法，先作简稽行。礼乐知谋帅，春秋识用兵。一劳堪定国，万里即长城。策有和戎利，威传破虏名。军前雨洒道，楼上月临营。别藻瑶华降，同衣锦襮荣。关山由义近，戎马为恩轻。丝竹路傍散，风云马上生。朝廷谓吉甫，邦国望君平。
又 张九龄
汉相推人杰，殷宗伐鬼方。还闻出将重，坐见即戎良。上策应为豫，中权且用光。令申兵气倍，威憺虏魂亡。树比公孙大，城如道济长。夏云登陇首，秋露泫辽阳。武德舒宸眷，文思饯乐章。感恩身既许，激节胆犹尝。祖帐倾朝列，军麾驻道傍。诗人何所咏，尚父欲鹰扬。
洗兵马行 杜甫
中兴诸将收山东，捷书夜报清昼同。河广传闻一苇过，胡危命在破竹中。只残邺城不日得，独任朔方无限功。京师皆骑汗血马，回纥喂肉葡萄宫。已喜皇威清海岱，常思仙仗过崆峒。三年笛里关山月，万国兵前草木风。成王功大心转小，郭相谋深古来少。司徒清鉴悬明镜，尚书气与秋天杳。二三豪俊为时出，整顿乾坤济时了。东走无复忆鲈鱼，南飞各有安巢鸟。青春复随冠冕入，紫禁正耐烟花绕。鹤驾通霄凤辇备，鸡鸣问寝龙楼晓。攀龙附凤势莫当，天下尽化为侯王。汝等岂知蒙帝力，时来不得夸身强。关中既留萧丞相，幕下复用张子房。张公一生江海客，身长九尺须眉苍。征起适遇风云会，扶颠始知筹策良。青袍白马更何有，后汉今周喜再昌。寸地尺天皆入贡，奇祥异瑞年来送。不知何国致白环，复道诸山出银瓮。隐士休歌紫芝曲，词人解撰河清颂。田家望望惜雨乾，布谷处处催春种。淇上健儿归莫懒，城南思妇愁多梦。安得壮士挽天河，净洗甲兵尝不用。
凤凰谷 前人
溪回松风长，苍鼠窜古瓦。不知何王殿，遗构绝壁下。阴房鬼火青，坏道哀湍泻。万籁真笙竽，秋色正潇洒。美人为黄土〔95〕，况乃粉黛假。当时侍金舆，故物独石马。忧来藉草生，浩歌泪盈把。冉冉征途间，谁是长年者。
三川 前人
三川不可到，归路晚山稠。落雁浮寒水，饥鸟集戍楼。市朝今日异，丧乱几时休。远愧梁江总，还家尚黑头〔96〕。
月夜 前人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自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诸将诗 前人
韩公本意筑三城，拟绝天骄拔汉旌。岂谓尽烦回纥马，翻然远救朔方兵。胡来不觉潼关隘，龙起犹闻晋水清〔97〕。独使至尊忧社稷，诸君何以答升平。
过九原饮马泉 李益
绿杨着水草如烟，旧是胡儿饮马泉。几处吹笳明月夜，何人倚剑白云天。从来冻合关山道，今日分流汉使前。莫遣行人照容鬓，恐惊憔悴入新年。
塞下曲 高适
结束浮云骏，翩翩出从戎。且凭天子怒，复倚将军雄。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日轮驻霜戈，月魄悬琱弓。青海阵云匝，黑山兵气冲。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98〕。古人昧此道，往往成老翁。
送浑将军出塞
将军族贵兵且强，汉家已是浑邪王。子孙相承在韩野，至今部曲燕支下。控弦尽用阴山儿，登阵长骑大宛马。银鞍玉勒绣蝥弧，每逐嫖姚破骨都。李广从来先将士，卫青未肯学孙吴。传有沙场千万骑，昨日边庭羽书至。城头画角三四声，匣里宝刀昼夜鸣。意气能甘万里去，辛勤动作一年行。黄云白草无前后，朝建旌旄夕刁斗。塞下应多侠少年，关西不见春杨柳。从军借问所从谁，击剑酣歌当此时。远别无轻绕朝策，平戎早寄仲宣诗。
呜咽泉 胡曾
举国贤良尽泪垂，扶苏屈死戍边时。至今谷口泉呜咽，犹似当年恨李斯。
胡无人 李白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强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汉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锋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黄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
饮马长城窟 释子兰
游客长城下，饮马长城窟。马嘶闻水腥，为浸征人骨。岂不是流泉，终不成潺湲。洗尽骨上土，不洗骨中冤。骨在不流水，四海有还魂。空流呜咽声，声中疑是言。
古长城吟 王翰
长安少年无远图，一生惟羡执金吾。麒麟前殿拜天子，走马为君西击胡。胡沙猎猎吹人面，汉虏相逢不相见。遥闻钟鼓动地来，传道单于夜犹战。此人顾恩宁顾身，为君一行摧万人。壮士挥戈回白日，单于血溅染朱轮。回来饮马长城窟，长城道傍多白骨。问之耆老何代人，云是秦王筑城卒。黄昏塞北无人烟，鬼哭啾啾声沸天。无罪见诛功不赏，孤魂流落此城边。当昔秦王按剑起，诸侯膝行不敢视。富国强兵二十年，筑怨兴徭九千里。秦王筑城何太愚，天实亡秦非北胡。一朝祸起萧墙内，渭水咸阳不复都。
哭赵纵 杜牧
将军独乘铁骢马，榆溪战中金仆姑。死国都是古来有，骁将自惊今日无。青史文章争点笔，朱门歌舞叹捐躯。谁知我亦轻生者，不得君王丈二殳。
玉泉
山股逗飞泉，泓澄傍岩石。乱垂寒玉条，碎洒珍珠滴。澄波涵万象，明镜泻天色。有时乘月来，赏咏还自适。
咏雕阴 韦庄
雕阴无树水南流，堞雉连云古帝州。带雨晚驼鸣远戍，望乡孤客倚高楼。明妃去日花应笑，蔡琰归时鬓已秋。一曲单于暮烽起，扶苏台上月如钩。
出塞行 陈陶
誓扫匈奴不顾身，三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赋得六州胡儿歌 李君虞
六州胡儿六蕃语，十岁骑羊射沙鼠。沙头牧马孤雁飞，汉军游骑貂锦衣。云中征戍三千里，今日征行何岁归。无定河边数株柳，共送行人一杯酒。胡儿起作本蕃歌，齐唱呜咽尽垂手。心知旧国西州远，西向胡天望乡久。回头忽作异方声，一声回尽征人首。蕃音虏曲直难分，似说边情向塞云。故国关山无限路，风沙满眼堪断魂。不见天边青作冢，古来愁杀汉昭君。
登长城 李君虞
汉家今上郡，秦塞古长城。有日气长惨，无风沙自惊。当今圣天子，不战四夷平。
长城 于
秦王岂无德，蒙氏非不武。岂将版筑功，万里遮胡虏。团沙世所难，作垒明知苦。死者倍堪伤，僵尸扰抱杵。十年居上郡，四海谁为主。纵使骨为尘，冤名不入土。
从军行 宋约
堠火起雕城，尘沙拥战声。游军藏汉帜，降虏说番情。霜落彪池浅，秋深太白明。嫖姚方虎视，不学请添兵。
边将 秦韬玉
剑光如电马如风，百捷长轻是掌中。无定河边蕃将死，受降城外虏尘空。旗缝雁翅和竿袅，箭撚雕翎逐隼雄〔99〕。自指燕山最高石，不知谁为勒殊功。
题雕阴比红诗 罗虬
姓氏常传尺五天，芳名占断百花鲜。马嵬好笑当时事，虚赚明皇幸蜀川。能将一笑使人迷，花艳何须上大堤。疏属便同巫峡路，洛川真是武陵溪。
无定河 陈祐无定河边暮笛声，赫连台畔旅人情。函关归路千余里，一夕秋风白发生。
宋
麟州 文彦博
昔年持斧按边州，闲上高城久驻留。曾见兵锋逾白草，偶题诗句在红楼。控弦挽粟成陈事，缓带投壶忆久游。狂斐更烦金石刻，腼颜多谢镇西侯。
麟州 范仲淹
宣恩来到极西州，城下羌山隔一流。不见耕桑见烽火，愿封丞相富人侯。
劝农
烹葵剥枣古年丰，莫管时殊俗自同〔100〕。太守劝农农勉听，从今再愿诵《豳风》。
送范纯粹知庆州 苏轼
才大古难用，论高常近迂。君看赵魏老，乃为滕大夫。浮云无根蒂，黄潦能须臾。知经几成败，得见真贤愚。羽旄照城阙，谈笑安边隅。当年老使君，赤手降於菟。诸郎更何事，折箠鞭其雏。吾知邓平叔，不斗月支胡。
送范纯粹知庆州 黄庭坚
乃翁知国又知兵，塞垣草木识威名。羌人开户玩处女，掩耳不及惊雷霆。平生端有活国计，百不一试报九京。阿兄两持庆州节，十年麒麟地上行。潭潭大度如卧虎，边头耕来长儿女。折冲千里虽有余，论道经邦正要渠。妙年出补父兄处，公自才力应时须。春风旌旗拥万夫，幕下诸将忍草枯。知名勇功不入眼，可用折箠笞羌胡。
款塞来享诗 黄庭坚
前朝夏州守，来款塞门西。圣上开皇极，降书付狄鞮。毡裘瞻日月，剺面带金犀。殿陛闲干羽，边庭息鼓鼙。永输量谷马，不作触藩羝。声势常相倚，今闻定五溪。
相思亭五首 司马光
岭上双流水，犹知会合时。行人过于此，那得不相思。
偃蹇登修坂，高侵云日间。几人征戍客，跋马望家山。
塞上春寒在，东风雪满须。河阳机上妇，知我苦辛无。
柳似妖娆舞，花如烂熳粧。那堪陇头水，呜咽断人肠。
空外游丝转，飘扬似妾心。别来今几日，仿佛近雕阴。
种将军谔米脂川大捷 王岐公
神兵十万忽乘秋，西碛妖氛一夕收。匹马不嘶榆塞外，长城自起玉关头。君王别绘凌烟阁，将帅今轻定远侯。莫道无人能报国，红旗行去取凉州。
国朝
出塞一首 都御史于谦
健儿马上吹胡笳，旌旗五色如云霞。紫髯将军挂金印，意气平吞瓦剌家。瓦剌穷胡真犬豕，敢向边疆挠赤子。狼贪鼠窃去复来，不解偷生求速死。将军出塞整戎行，十万戈矛映雪霜。左将才看收部落，前军又报缚戎王。羽书捷奏上神州，喜动天颜宠数优。不愿千金万户侯，凯歌但愿早回头。
雕阴即事用唐校书韵 吏部尚书王琼
百雉城边万里流，关西突秀此名州。山凝紫翠烟横寺，水漾琼瑶月满楼。石泪亦含秦国恨，树深常动朔方秋。相思亭上应惆怅，青锁珊瑚一色钩。
荫城会有涯翁 兵部尚书毛伯温
江西人
都门送别经三载，驿馆重逢又早春。细数交游忆旧侣，谩谈时事得新闻。天涯鼓角悲残夜，边塞风烟望紫宸。对酒放歌还仗剑，丈夫有泪不沾襟。
清平驿和有涯翁
我于沙井度元宵，恨不逢君破寂寥。边堡月明人语静，驿庭夜逈马嘶骄。回瞻灵夏河山近，南望乡关江汉遥。半载往来何太速，迂疏无补圣明朝。
木钵道中
天上薇垣使，云中木钵城。行来时怯险，老去忽论兵。野岓明沙雪，寒风卷旆旌。胡儿潜遁久，长啸赋须成。
雪夜天池堡野宿
长途飘洒密纷纷，积素弥天路不分。走马几穿冰窟水，征旂乱拂冻峰云。朔吹入夜声逾劲，飞霰终宵寂未闻。野宿冲寒何所作，欲从沙塞树微勋。
固原督府追忆前总督襄敏王公
不见王公已十年，筹边勋业尚流传。荣名宁逐浮云散，幕府空余寒月悬。玉蟒犹疑见颜色，石麟突兀卧江烟。经游俛俯怀今昔，一度临风一怅然。
榆林周总兵演武诗一首
行边大学士翟鸾
鼓角声催万骑雄，旌旗光照百营红。彩标破处弓如月，云阵开时马胜龙。重着锦袍春尚浅，高张翠幕日方中。圣恩真见深于海，伫看燕然勒大功。
登红石峡 尚书唐龙
黄河十月风猎猎，天光黯淡水声咽。蛟鼍挛拳缩如蝟，波涛震荡涌为雪。牛心山前百草腓，羊圈津口冰山结。胡虏十万声雄啸，青睛黄须呼天骄。竿头直指武华月，革帐斜卷狼山飙。踏冰渡河如走坂，须臾千里腾腥臊。黄沙荧荧猎火发，皂雕矫矫胡云歊。千骑万骑驰且突，长兵短兵相摩击。口吹牛角生捉军，头插鹬毛死中壁。将军忙解黄金印，半夜开门传羽檄。老幼抽身匿草间，壮丁守陴无颜色。奏书朝达明光宫，天子特命司马龙。提兵早向玉塞中，震慑胡虏斯尔功。微臣敢不奋孤忠，彭彭十乘当元戎。分合叠张貔虎阵，出入不避豺狼锋。健儿鼓行一当百，猛将横槊气如虹。再接再厉虏胆落，屡战屡克边尘空。红石峡对骆驼峰，朱岩丹嶂凌苍穹。云屯密结细柳营，日出高挂扶桑弓。中侍矍铄冠峨貂，中丞慷慨车蟠熊。佛阁神坛列虎帐，从来樽俎能折冲。玉关岭窄天险设，雪澜澎湃军声洪。塞草青青六马揭，耕牛渴饮长城窟。禾黍万顷连秋云，边头三月狼烟灭。直欲上取一丸泥，应弦落闭阴山穴。单于大旆不敢东，年年沙场息战伐。
出塞诗
将军朝出塞，漠外扬雄兵。远布熊罴阵，长联虎豹营。剑鸣弥海立，旗耀赉山明。夜半风声起，胡儿帐里惊。
秋风吹古边，秋草迷胡天。甲士森持戟，材官落控弦。虹明旗正正，雷击鼓填填。虏遁黄河窟，俄消万堠烟。
直击单于垒，旗分十道兵。子仪宜节度，召虎壮经营。飙息鲸波远，氛销雪嶂清。明月弦边里，不受犬羊惊。
振振黄河边，秋高八月天。势回南牧马，威折北张弦。蛟舞千旄拥，龙蟠万鼓填。仰纾宵旰虑，焉敢数凌烟。
元戎数十队，每队三千兵。结阵日增灶，分奇夜斫营。风随军令走，雪照战袍明。踯躅天狼遁，悲嘶胡马惊。
兵扬万里边，威仗九重天。霜狼断穿戟，风雕急应弦。黄河马汗滴，大碛鼓音填。升平起吹爨，满城桑柘烟。
远提塞上旅，愧乏胸中兵。欲勒燕然石，分屯细柳营。铁衣雪色冷，宝剑电光明。虏骑奔千里，绝无烽火惊。
油幢镇远边，虎节驻秋天。霜砺千矛锷，风鸣万弩弦。羽停朝胜气，鼓杂凯音填。坐啸龙沙月，长麾狼望烟。
龙王泉
莽莽黄沙城，泠然水一泓。新澜随月涌，飞濑夹雷鸣。潭漾楼台影，林穿钟磬声。蛟龙行雨去，倚石濯清缨。
总北地镇哭刘将军 都御史张珩
孤客驱车发南圃，酹酒高原日过午。迟回天地泪沾襟，将军勋业归黄土。忆昔把袂朔方楼，一别于今十二秋。我来吊君君莫见，空余野鸟啼荒丘。
子午道中
白日云霄上，青春子午中。鸟声山谷应，涧道石桥通。寺远僧迎客，花繁客拥骢。电雷东北作，风雨四方同。
秋日出塞
五鼓严军令，平明出塞行。青霄横杀气，白日振军声。野阔千营肃，秋高万马鸣。匈奴皆遁北，不用筑长城。
鼓角川原振，旌旗日月明。屯兵红石峡，斩虏黑山城。血染芹河赤，氛收榆塞清。单于应破胆，飞檄报神京。
鹅池楼
昔年仗钺曾游地，此日移尊独上楼。山绕凤城云欲合，池通龙窟水潜流。荒村兵后人烟寂，故国霜前客梦稠。忽见天边鸿雁影，倚栏应动仲宣愁。
上郡二首 提学副使李攀龙
高城窈窕四山开，西北浮云睥睨回。鼓角疑从天上落，轺车真自日边来。防胡尚借秦人策，射石犹传汉吏才〔101〕。闻道朝廷思猛士，羽书飞过赫连台。
叱驭何来绝塞游，独看山色向新秋。人家渐出层厓树，客路高盘断壑流。朔气忽随风雨至，孤城长傍夕阳愁。五原子弟轻烽火，马上谈经半白头。
赠吕给事 副使何景明
月明鳷鹊观，日丽凤凰城。自昔飞腾入，今看草奏行。衔沙填海志，炼石补天情。无限乾坤事，非因万古名。
过吕给事宅
夏访君子居，乃在北城阴。门临古墙渠，上有高树林。展席流南薰，门轩睇北岑。况偕同心友，听此和鸣禽。佳人出素帙，高词播名琛。亮哉清庙瑟，凄其白头吟。一弹意不足，三叹有余音。因之览玄古，寥寥伤我心。
榆林七夕 总兵官王越
碧天如水晚云收，凉夜西风满戍楼。为客十年经七夕，思家一夜抵千秋。人知尝胆方为苦，事到聱牙便觉愁。珍重榆林河下水，不关兴废自东流。
西桥晴影榆中八景
河水长桥影倒悬，曈曈红日正中天。人于云母屏前看，龙在水晶宫里眠。几度雨来浑似隐，一番风气却如颠。昨宵相近渔翁泊，河月分明上钓船。
东寺寒泉〔102〕
一曲清泉远寺流，老怀应共此泉幽。吟乘雨气清诗骨，醉汲水花涤酒愁。天巧凿开云窟冷，地灵分出海门秋。饮牛洗耳浑闲事，留与征夫照白头。
水帘飞雪
蔌下银河一片秋，石梁飞溅浪花浮。海神扫雪风为帚，山鬼掀帘月当钩。玉屑散将何处去，镜光拖到几时收。莫言此景清如画，中有龙沙万里愁。
石洞栖云
莫向梨花梦里寻，山前古洞昼阴阴。甘霖暖贮壶天小，元气灵涵陆海深。常待鹤来如有约，便随龙去也无心。欲从片石弹焦尾，草野何人解赏音。
白崖明沙
白崖崖上一登临，崖下明沙入醉吟。有日满天星斗落，无风平地浪涛深。饥肠顾我难炊饭，老眼知谁会炼金。莫说当年唱筹事，此中白骨易消沉。
红山夕照
红山晚占夕阳多，此景人间有几何。天未补时曾炼石，日将沉处谩挥戈。花从火树光中落，鸟向丹霞影里过。好幅画图牛背上，晚风一曲牧儿歌。
芹涧春香
十里清流两岸芹，香风一阵暖生春。未尝橄榄先回味，不饮醇醪也醉人。侯泮昔曾霑化雨，龙沙全不畏征尘。纷纷草木休相妒，留与芝兰做主宾。
柳河秋色
黑山南畔几经过，秋色偏惊古柳河。山影瘦分黄叶少，水光寒浸白云多。物逢晚景犹如此，人到衰年可奈何。莫向天涯赠离别，西风愁听渭城歌。
出塞曲 谕德王用宾
煌煌烽火照边疆，虏骑如云寇朔方。闻说将军秣战马，明朝生缚左贤王。
降虏新回西海头，自言曾预吉囊谋。先从榆塞夷沟垒，直捣萧关掠马牛。
河套从来是汉畿，受降城北尚依稀。秋高风草连云合，遂使长驱胡马肥。
鼓吹喧阗战士欢，旌旗摇曳塞云寒。胡儿莫肆侵凌志，今日军中有范韩。
青草湖边春月明，黄云塞上暮云平。健儿跃马黄金戟，直破天骄第一营。
西巡墙 侍郎陈其学
天入深河带朔方，秋云压塞草茫茫。不妨饮马樱桃涧，正想弯弓杏树梁。屯戍年荒鸣鸟雀，山城日落下牛羊。前旌遥指峰台北，犹有孤城枕短墙。
题榆林一首 侍郎刘焘
千里如飞斥堠明，榆阳自古擅强兵。城悬紫塞云常惨，地拥黄沙草不生。日落胡笳悲牧马，天空汉月照连营。谁怜套里中州上，独向丹墀一请缨。
边人苦 侍郎冯清
嗟予迂且腐，念切边人苦。边事耳频闻，边情目亲睹。历边颇有年，穷边悉可数。边患每萦心，边差乱如缕。余夫输边粮，壮夫隶边伍。边戍岁无休，边征身何苦。修边防耕锄，巡边历沙卤。边儿解兵戎，边女废织组。边妇叹室庐，边夫赋屺岵。边衣毡褐裘，边技刀弓弩。货产集边商，冒险行边贾。茫茫边草秋，赳赳边军武。凌汉边墩孤，剥雨边城古。边堠苦寒凉，边俗杂夷虏。边弊茧抽丝，边虐旱思雨。逃亡度边关，携扶弃边土。抚镇寄边陲，功勋乏边补。边地极偏西，边日喜停午。边疾养参苓，边髀藉斤斧。牧边广牛羊，艺边丰稌黍。储富足边氓，强兵雪边侮。筹边愧前贤，安边慰明主。雨露沛边方，草木藩边圃。献贡充边庭，弦歌动边庑。边厘臣职修，边沐君恩溥。边圉缮坤隅，边实固丹府。边苦知当甘，嗟予迂且腐。
西巡边 都御史孙慎
长城迢递接虹霓，此日登临信马蹄。秦地山河连草嶂，汉家州县入云迷。旌旗高出青霄上，节钺亲持紫塞西。自愧儒冠膺重寄，愿将方略共封题。
春日游红石峡
前度逢秋兴不宜，重来春望复凄其。通流峡石涓涓静，旷野烧痕故故滋。胡骑时侵烽火急，材官列守羽书迟。匈奴未灭空飱素，浅薄何能效二师。
易马城头望北荒，暮云沙碛草茫茫。羯胡列帐群羊牧，甲士连营百战场。朔野昔通唐贡赋，青山旧统汉封疆。独怜肃敏筹边策，勋业当年未尽张。
塞上曲十首 都御史崔镛
三策功成两鬓秋，玉关此日望封侯。呼韩稽颡辕门下，一统华夷胜概收。
其二
龙沙处处树降旗，万里恩威布远夷。却忆当年严锁钥，北门元自寄安危。
其三
胡尘不动朔天高，九月征人解战袍。但使胸中兵甲在，将军何必汉嫖姚。
其四
鼓角声喧塞日孤，黄沙白草走单于。大荒自古无分地，指点而今入版图。
其五
军中严令下沙沱，汉士悬弓学放歌。胡马如云先入贡，盛时干羽舞如何。
其六
羽书遣使出红门，黑水青山日未昏。宴罢虏王瞻北极，犬养也得沐君恩。
其七
未曙先登遏虏台，平明出令市场开。飘飘冠盖山城外，笑看毡裘入幕来。
其八
三边四市虏如林，尽挟胡姬来献琛。万里玉门关外远，番僧也欲贡南金。
其九
金鞍银辔饰霜驹，羽箭雕弧雪色酥。遣子膝行双阙下，愿充宿卫执金吾。
其十
两冠军中赤羽飞，受降城外篥声稀。胡儿日暮空山里，各自歌谣圣德归。
春日同宋中丞游红石峡登战台二首
危楼入望郁崔嵬，此日登临眼界开。雉堞遥连千里障，龙沙晴倚万年台。水流石峡波清浅，日射岩阿影倒回。指点三城天堑险，受降今见济时才。
春风吹彻大荒枯，草树遥看色尽苏。天外楼台森剑戟，峡中山水拟蓬壶。偶随玉节恣登眺，共倒金樽一醉呼。有象升平浑乐事，凭虚愧莫赋康衢。
桥山 李梦阳
黄帝骑龙事杳茫，桥山未必葬冠裳。内经泄秘无天地，律吕通神有凤凰。创见文明归制度，要知垂拱变鸿荒。汉皇巡视西游日，万有八千空路长。
狄梁公庙
狄老昔为州刺史，千秋万载士人诗〔103〕。向来伊洛瞻陵墓，又在宁江见庙祠。鹦鹉梦中天地转，太行山上旆旌迟。平生忠孝垂今古，不愧希文数字碑。
韩范二公祠
范公人物当三代，韩相元勋定两朝。延庆曾连唐节度，生平不数汉嫖姚。一封攻守安边策，千载威名破胆谣。郡府城南双庙貌，异时追慕此情遥。
龙王庙 都御史周金
碧玉波纹映远空，氤氲佳气满琳宫。仙源似共星河逈，雪浪疑从月殿通。绝漠蒿莱霑惠泽，下方丘壑供溟濛。神功浩荡何终极，万古甘霖寓此中。
龙眼山虎头山驼儿峰凤头山香炉山
少卿曹琏
驼儿峰对古云州，地僻人闲景自幽。龙眼晓来红日射，香炉夜静淡云浮。河通屈野三千里，城废杨家几百秋。漫步瞭高山北望，胡戎远遁息戈矛。
合水
此川建水河南溜〔104〕，邑治因名几百秋。大堡岁寒凋桧柏，华池春暖浴骅骝。
无定河
一派银潢碧汉来，半空飞响势如雷。烽墩迢递连沙漠，树色微茫绕钓台。风猎旌旗兵旅振，月明楼阁画图开。何当学得张骞术，也泛仙槎览公垓。
按历北地 御史浦鋐
报国心惟重，忘身夜不眠。临池题谏草，扫壁和诗篇。晚照花阴里，高云鸟度前。边城无外警，院静对青天。
鹅池
百丈鹅池城背阴，凿疏设备狄人侵。灵源近抱河流转，阁道潜通地脉深。后汲终收千世利，先忧始识古人心。观风过此寻遗迹，伫看楼前碧树林。
甘节庙 户部侍郎马理
一川缭绕四山围，驻马行人泪湿衣。报国昔贤心似铁，至今岩壑借余辉。
甘节庙 御史昝如思
山下孤城水抱流，依然呜咽未曾休。几回欲问中丞事，直恐伤神一段愁。
游雄石峡 都御史舒昆山
峡从盘古分红石，人向唐虞乐太平。几洞凿开天地窍，一溪流出古今声。九重中贵同来往，十乘元戎共启行。千仞冈头停马望，万山苍翠绕榆城。
游雄石峡 总督郜光先霜鈇露戟突冬风，先事驰谋伐虏丛。报道胡儿归漠北，喧闻凯曲播军中。地分夷夏千寻壮，天造河山万古雄。幸仗皇威成薄算，朔方神气郁冲冲。
秋日登五泉寺
我幄谈兵罢，沙门一扣禅。五泉飞瀑布，七宝锁霞烟。舍利明无障，涅槃悟有缘。真如空寂寂，尘世即西天。
阅重城
明藩首倡次太恒公韵
葱郁皋兰紫气娑，香风细细袭宫罗。虹梁秀映麟潢阁，屏翰功高雉堞阿。鸥孕玉汀千浪逈，云横瑞彩五泉过。灵钟带砺边关壮，则百螽斯九曲河。
提兵皋兰次署中 太恒公韵
仗钺迢遥秋届期，材官貔士簇征旗。金风引接关河逈，宝剑凌空星斗移。马系柳营霜肃肃，柝鸣夜月漏迟迟。氛消瀚海皇威远，何向燕然费品题。
九日阅边雷总戎招饮绯石峡
元戎出郭费招邀，铁骑青骢得共镳。紫塞遥临分地险，绛囊初佩觉寒骄。天围古戍回征雁，云拥空城落射雕。四海升平当此日，为歆乌帽乐偏饶。
偕掌科曹公及诸将游红石峡都御史王遴
炎天冠盖出边游，野草芊芊带绿流。胡马北移云气静，塞垣长亘日光浮。圣恩浩荡来天使，军令分明颂武侯。畅饮弦歌红石峡，浑忘踪迹在边头。
延镇阅武用使相石门翟老先生韵
朔方戎马旧称雄，甲胄争光射日红。奇正相生捷似电，纵横不测变犹龙。受降早筑天山外，典属今通瀚海中。保泰丹心应并许，秦皇汉武自无功。
夏日偕总副参游游红石峡
都御史胡志夔
边靖侦声隔岸还，两山高并夹晴澜。鱼龙拥壁雕房古，鸟隼迎风豹帜闲。折俎壮猷弹剧虏，倚天长剑截危关。好将能事酬西顾，期列嫖姚伯仲间。
抵榆林走清涧署中次壁间
都御史王汝梅
映日旌旗山色明，层峦万里胜长城。流沙海国谁知重，纳款天骄未可轻。燕乐画堂属计拙，鹰扬绝徼岂虚声。壮猷击倒单于颈，自是称臣不必征。
干谷驿中有感
满目黄沙天尽西，玉门关外海云迷。封侯仲子垂霜鬓，伐宛将军倦马蹄。自是圣明操处置，还交反侧附余黎。太平此日应何羡，紫塞千年杨柳堤。
干谷回途次有感
飞度骄骢跨玉门，行收百二旧乾坤。高标直指匈奴帐，壮志平吞把汉孙。任你风霾来斗宿，凭吾剑气抵昆仑。毛锥架上无何有，腰下龙泉带血痕。
延安万佛洞〔105〕
凌空碧洞彩云生，万座如来会法盟。齐聚鹫峰延水翠，高连华岳塞风清。海东月上飞天镜，汉外霞横壮锦城。倚剑凭虚长笑傲，百年燧燧不须惊。
贺贾元戎
莫道吞胡壮，还期效请缨。封侯班定远，细柳亚夫营。将相何方种，麒麟应世生。擎天齐着力，雁塔好题名。
和赫茶院
分忧原为国，抱病岂思家。揽辔三边外，封侯万里赊。屠龙还偕手，蹇兔不须嗟。仗策朝天去，恩颁日未斜。
和年丈崔榆老送阅科萧公韵
百万胸中为借筹，天声直□尽西头。河山增润调酥雨，棨戟疑霜瀚海秋。红峡胜称王相国，清平岂是少陵游。而今解得吹箫晚，应许班生几觅侯。
和翟老石门韵
忠勇由来此最雄，旗开烈日插天红。腾空万状追风兔，脱颖千层偃月龙。雷电不妨惊海外，犬羊业已绘图中。观兵原为除戎器，又道榆阳社稷功。
河西驿 马汝骥
河西驿前河水流，河西宦子旋故州。长年栿柁晚更急，渔子缀罾寒自由。奔浪却惊孟门口，乘槎莫羡昆仑丘。耕桑釀黍老亦足，南北东西何不留。
赠孝子赵璋 秦昂
幕天席地度晨昏，石作垣墉棘作门。乌鸟翻残林外影，杜鹃啼断月中魂。良心在我非容伪，名教于今赖有存。莫谓殊方风气别，幽兰深谷自堪论。
庆阳行台
重负霜台若履冰，投间何处觅渔汀。深山簪雪头还白，细柳窥春眼欲青。客路悠悠疑泛梗，人家落落似疏星。世间百物浑如醉，尽被东风一唤醒。
次环县
漠漠风烟卷敝裘，尘怀何处一登楼。遥天老雁空相忆，远路轺车岂浪游。望里飞云随我去，吟边荒草向人愁。伊谁能献平胡策，宵旰还分圣主忧。 春日山行 高仲嗣 万山匹马深行险，林莽其如虎豹何。已诧巉厓今独眺，更愁涧道此经过。春风细咏冰仍薄，迟日余辉冷尚多。烟火延安萧索处，边城一望起悲歌。
新秦登红楼 临淄谢乡材
极塞登临略解颜，红楼高对玉门关。四围山色讴歌内，万里羌情指顾间。坐甲恐令飞骑老，卷帘欲贺白星闲。细思故地方嗟愤，拍遍栏杆未忍还。
渔家傲 范仲淹
塞上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106〕。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宴红石峡四首 佥事杨师震
突兀黄沙塞，凌寒驱马来。健儿分队出，戍堞倚云开。鹰岔传烟迥，驼城起角哀。穷荒成保障，经略不群才。
其二
红山足远眺，白草尽天涯。雪暗穹庐帐，风零苜蓿花。犬羊出没地，戍卒死生家。指点新征战，犹言血溅沙。
其三
跃马胡关外，围营獐子坡。草痕经石断，兽迹傍岩多。云乱旌旗影，风沉鼓角歌。欲严秦锁钥，须表汉山河。
其四
何岁开金镜，石碑尚勒年。旧龛狐兔穴，新恳戍兵田。僧去炉谁火，胡来塞自烟。边疆耕牧地，犹忆几更迁。
牡丹山 郡守李延寿
一株豪屋人争赏，宁似延安花满山。远近随风香馥郁，高低迎日锦斓斑。好承雨露时滋息，莫遣儿童浪折攀。只恐和根移上苑，追陪黄紫近天颜。
桥山夜月 韩规
皎皎中霄挂玉盘，碧天万里桂丛寒。何当结屋最高处，谩挹清光俯翠峦。
龙王泉 给事中曾大显
龙脉神泉绝点污，出山泉水彻冰壶。万家积玉从今古，一歃怀金亦有无。汉史谩劳评德泽，伯夷还拟起廉夫。疏渠灌圃如何润，不用人间转辘轳。
龙王泉 佥事姚文清
雪浪银涛漾碧空，清华如陟广寒宫。光摇星斗烟霞满，气接山川雨露通。绝
楼台悬沆漭，隔溪花柳绕鸿濛。神工禹凿何年事，愿送余波四海中。
龙王泉 佥事郭凤翔
春尽寻花花已空，漫随飞絮过琳宫。幽泉细绕千峰落，高阁平看万井通。语燕流莺云淡淡，黄沙白草雾濛濛。诗朋酒伴今何处，谁共流觞曲水中。
题红石峡 监生赵英
活水源头溜朔方，明公经略固金汤。功从石峡成高垒，险设边关立峻防。洞里风雷严锁钥，水中剑戟壮锋芒。匈奴款塞犹惊惧，远胜仁愿筑受降。
题龙祠 都督姜奭
榆塞龙祠古，何年浚此泉。池涵云影落，亭敞曙光连。九陌晴波转，一潭孤月悬。源头生活水，寒气夜冲天。
红石峡次南溪韵
夹谷深深岩虎豹，中流汩汩奠郊原。边横紫塞连青海，地耸红山俯玉门。识远余公墩堡壮，谋成范老甲兵存。安攘况有英贤在，何物臊奴敢近村。
登战台望河套二律 都督姜应熊
砂碛鳞鳞接大荒，沙头隐隐即毡乡。放牛已见耕桃野，战马休教归华阳。开拓须恢唐镇戍，周岩宜固汉封疆。伊吾鸣剑男儿事，犁扫还期答圣皇。
闻道三城地甚腴，而今极目尽榛芜。冲边自失河隍险，飞輓人嗟道路迂。巨障经年劳范老，长缨何日系单于。登临感慨重回首，没齿吾宁与虏俱。
鹅池 海山王时中
城上偶过添雅兴，窟中怎见有清池。古人设备思防远，客子游观识计奇。
鹅池 雁门谢兰
天设孤城险，川流百道回。灵根通地脉，石洞枕山隈。吸月春流细，停云晓鉴开。有山更有水，形胜更奇哉。
鹅池 广阳陈儒
绝蹬连云上，重关曲涧回。阴森穿洞口，突兀嵌城隈。远脉天瓢泻，洪荒地肺开。鹅池谁作者，觞咏亦休哉。
合水 张邦教
水明沙碧早春天，寒峭风清草色芊。龟拆坡田方待雨，虬孥古树尚横烟。黄尘日扑征人面，白雪谁赓大雅篇。浊酒未干银蜡尽，升沉无梦任冥玄。
灵湫 金路公
灵迹蟠虚静，玄功接混茫。云蒸千里润，翠冷四山凉。殿古丹青暗，池空下上光。此心与神会，欲去尚彷徨。
灵湫 许可
桥山之趾烟云重，中泓一水潜神龙。开歙风雨混化工，向来此地民忧冲。天子西顾特起公，要使寒塞回春融。使车飘飘来自东，神驱一雨为先容。时或旱暵蝗迩封，心祈意吁默已通。祥飙甘澍岁不空，阴阳廪稊三殷充。玄功嘉贶沃且丰，何以报之新神宫。舍金倡始图厥终，千柱屹立增穹崇。我公惠政人帡蠓，农桑十里还豳风。讴歌鼓舞民心同，百世之后忧朦胧。愿书碧琰昭无穷。
灵湫 通判四明吴士英
晚霁泓泉浸碧空，姮娥散彩射龙宫。天香馥郁三秋际，树影婆娑一镜中。嬴女吹箫承湛露，鲛人织锦沐清风。滂沱此夜应离毕，却为苍生作岁丰。
灵湫 教谕强晟
凿开混沌讵知春，谁遣神龙寄此身。金简褒封齐四渎，银瓶祈祷遍三秦。碑封苔藓文章古，庙据山川气象新。血食此灵应不忝，永敷天泽慰吾生。
灵湫 王正
谁遣神龙卧邃湲，天瓢分握润尘寰。琳宫据麓青霄外，古树撑空碧落间。玉检追封褒宠渥，阿香电逐化机关。万年庙祀应无忝，勋勒丰碑永不刊。 甘节庙 耿耿银河星斗悭，景公抗节犯天颜。金陵市里甘刀锯，太史编中重岳山。王魏偷生功莫赎，夷齐饿死节谁班。应知正气君多赋，赢得芳名宇宙间。
咏遏虏亭 长史纪文炜
峡中新建一亭楼，樽俎从容庙算优。分布几营精士马，奠安千里旧神州。绥怀已获师贞吉，赞理能分圣主忧。说与羯胡应破胆，见今韩范总边筹。
又
开府年来德望尊，先声威震虏销魂。轺车久历皆西地，锁钥应堪镇北门。虎帐励精工赋咏，龙沙开垦遍田屯。圣朝指日悬图画，奚但边人感厚恩。
八月望日泛舟赤峡二律 举人马希龙
两岩屹倚青天险，一峡中经赤石开。山色空濛留宿雾，河声涌喷逐奔雷。柳垂十里蒹葭岸，人宴层楼歌舞台。饮到夜深衣不解，溪头醉卧小舟回。
何处临高眼界开，中秋此日漫登台。千寻赤峡云间耸，九曲黄河天上来。喜遇清时闲宝戟，笑乘野兴醉金垒。相看今夜关山月，沙际翻翻雁影回。
九日宴龙池
九日开筵集胜游，倚栏赓和赋清流。风生危谷响移树，月上寒潭影浸楼。碧水浮觞留客醉，黄花舞蝶傍人羞。清时莫负登高兴，笑摘茱萸插满头。
萝月台
中丞声望重当年，解组归来去是仙。台绕千章凌汉树，亭开十亩傍溪田。云霞饶有东山兴，锁钥谁清北漠烟。圣主临轩延故旧，征书飞下九重天。
响水桥
山形嶻嵲傍城隈，滚滚河流面面回。云窦惊看三峡险，石梁疑是五丁开。浪掀虹影从空落，雷撼鳌声涌地来。坐向此间磨洗剑，风涛深处斩鲸腮。
竺麓台
竺麓台高倚北陬，先人曾此一攀留。壁间诗句皆淹没，坐上宾朋半土丘。草带荒烟山北去，岩沉寒月水东流。我今经此空流泪，何处招魂续旧游。
饮李大将军延清堂 都御史郑汝璧
西园开径象沧洲，缓带委蛇散晚筹。日永华堂延爽色，天空大树醮清流。琴尊夜卜龙沙月，铃阁风恬雁塞秋。一曲铜鞮花下度，何如山简习池游。
雄石峡
禹凿何年擘鹫云，榆关百二锁氤氲。朝宗水向中原会，岝崿天将北戒分。刁斗风清屯烈戍，罴熊秋健猎千群。穹庐指点燕然色，击剑酣歌抉斗文。
重游雄石峡
曾题高碣忆并州，十载行边复此游。夹岸云旂开细柳，当关天堑锁清流。解鞍士共投醪醉，缓带名虚儗岘留。唱罢铜鞮归路白，疏钟新月正南楼。
中秋集清宁台
榆林鼓角报新晴，铃阁中宵坐月明。四顾璇光浮兔苑，平分秋色拥霓旌。天垂蒲海连沙白，风静龙堆大漠清。不浅南楼生远兴，聊开高宴狎齐明。骊珠座上探争得，裘带尊前照自轻。眺满刀头催越思，歌回羽曲失秦声。玉盘挂户人皆醉，金柝消烽夜不鸣。朗洁浑疑同永日，欢呼不道是边城。星轺夙驾曾之部，银汉安澜已洗兵。未许纤云微点缀，所希大树剧峥嵘。魄盈或恐光难驻，柱实翻愁蠹易生。欲向广寒排帝阙，琼楼万里不胜情。
过杜弢武冠军餐霞精舍〔107〕
儒将推征南，折冲在尊俎。肯构扬清标，撊然振芳绪。敦悦雅称诗，轩轩看霞举。一室安足营，千里在綦俎。骏烈景前修，壮心托疆圉。为子赋缁衣，勗旃绳祖武。
杜凤林大将军城南别业 参政李维桢
将军别业肆宾筵，半是图书半管弦。击剑寒芒冲斗坼，挥毫采色斗春妍。金屏暖坐孤城月，火树晴开万灶烟。忽漫相逢多乐事，教人忘却远行边。
甲辰春日过杜日章冠军五岳隐居
城南杜曲旧名家，别馆春开静不哗。青眼依依窥柳叶，朱颜灼灼媚桃花。酒人燕市声相和，鼓吏渔阳手自挝。五岳优游因底事，凭将谈笑净胡沙。
游雄石峡 副使刘余泽
连骑叩禅关，松萝破笑颜。披榛坐烟水，把酒看云山。玉剑秋相倚，琱弓暮尚弯。归程笳鼓急，初月挂银湾。
城南别业诗为杜凤林大将军赋
尺五城边架水桥，烟云窈窕隔尘嚣。花光入酒香芬馥，柳浪侵亭影动摇。词客闻莺朝解珮，健儿饮马夕连镳。相过胜地情尤胜，可是闲心托圣朝。
春日过杜日章五岳隐居
五岳参差一水间，乔林青蔼半含山。窗前静取黄庭读，汀畔时看白鸟还。境似杜陵花可浣，门如彭泽柳堪攀。春郊飞盖淹归骑，不道风烟是玉关。
过集杜凤林大将军杜日章右将军五岳隐居题赠
参政那云路
负郭辟名园，将军大□繁〔108〕。五山围石壁，一水绕柴门。雨过添花色，风清听鸟言。饶君留客兴，酣畅意轩轩。
有美神明胄，承貂奕叶光。猷同元凯壮，诗擅少陵长。载笔铭青海，投戈走白狼。封侯应不远，天路任龙骧。
塞上曲 镇人杜文焕〔109〕
匹马逐飞蓬，清秋大漠空。貔貅百战在，虎豹九关雄。笳吹喧明月，旌旗翼彩虹。云深迷巨鹘，天远没冥鸿。瀚海游尘暗，崦嵫落日红。三城余雉堞，万里足雄风。李广吞胡志，班超定远功。由来豪杰事，不与众人同。
建除诗题五岳隐居壁
建牙黄龙塞，兵气凛如霜。除暴破骄虏，生缚左贤王。露布赴金阙，龙颜喜无疆。策勋授骠骑，拜赐何辉煌。俄膺长卿渴，解组归故乡。养生宗苦县，悟法上慈航。消渴既已愈，泉石复膏肓。堂前五山岳，窗下几松篁。有时清风度，铿然韵琳琅。登临日无倦，啸咏兴未央。彩衣时自舞，严慈为乐康。
塞下纪游
日帝司晨万宝成，秋风萧瑟起雄城。旄头星耀匈奴垒，鱼丽风生汉将营。地回平原边气惨，天空大漠野云横。银鞍瑙勒遥驱马，珠剑琱戈欲斩鲸。鸟旟影摇千谷暗，犀渠光灼万山明。戎车杂沓琼为轴，使节飘摇绣作缨。杳杳胡笳连玉垒，攸攸羌笛韵金钲。班声昼起豺狼慑，刁斗宵传虎豹惊。万里关山皆动色，一时草木尽知兵。烽消古戍龙沙净，月满空庭鹤漠清。振旅策勋酬夙志，万年天子乐升平。
西陲行赠王将军出塞
金天杀气肃西陲，元戎按剑驰雄师。三选七萃分虎落，摐金奋戟交龙旗。寒山陗峭开深翠，古戍嵚崟若鳞次。霜威出塞击鹰隼，白草萧萧秣胡骑。交河流水何蜿蜒，两岸毳幕云相连。云连日晃如积雪，西红山下腾狼烟。铙歌羌管杂夔鼓，玉剑琱弓簇部伍。盘马运塑势若飞，舍矢搴旗疾于舞。桓桓将军卫霍徒，临戎谈笑无匈奴。虎
高悬白兽锦，羽镞虻飞金仆姑。北极长缨余旧请，城南小隐空惭影。羡尔壮游雄且伟，自奋无能徒耿耿。此行赫奕动榆阳，长城万里壮金汤。转见捷书飞紫禁，为报生擒谷蠡王。
龙王祠
苍岩开胜境，绿树匝平池。注壑投珠佩，涵云净绿漪。潺湲为泽厚，宛转出山迟。向晚忘归久，青尊带月移。
雄石峡
春树云峰四望同，绿烟苍雾绕花宫。关开绝峡疑天设，水湛灵源识性空。怪石嶙峋青藓合，危梯窈窕碧萝通。相将指点诸名胜，百二河山让此雄。
其二
石屋凌空万岭低，珠林龙象护禅栖。栴檀万座开深洞，薝卜千花蔽古堤。香雾乍随山雾敛，慈云常逐水云齐。同人莫谩愁归路，白月娟娟夜不迷。
游雄石峡 永嘉何白
赤峡崚嶒摩碧空，横厓凿翠开琳宫。两山垂合忽中断，天辟重关相对雄。涧流百折日东注，盘涡转毂风雷怒。云生榆塞接胡天，日悬驼岭低秦树。秦树胡天万里心，凭高眺远一披襟。英雄割据空尘土，辞赋悲凉自古今。清时幸际烽烟净，暇日尊罍此乘兴。翠幔还从初地张，石坛宝树午阴凉。葡萄酒泻莲花榼，豹血寒凝马乳香。秃衫小队催歌舞，南部吴歈出新谱。重译齐翻敕勒歌，掺挝更按渔阳鼓。健儿角技校前分〔110〕，万马嘶风日欲曛〔111〕。试控绿弦开满月，笑看惊隼落青云〔112〕。乐方已殚军中戏，卤簿传呼引归骑。冉冉行尘拥去旌〔113〕，微微纤月扶残醉。回瞻飞磴转冥冥〔114〕，峡色烟光晚故青〔115〕。况是单于初解辫，天留片月待新铭。
重过雄石禅堂
灵山含紫氛，一望一氤氲。深树衔朱阁，空潭饮白云。林霏分远近，石黛变朝曛。十笏支郎地，能容许掾分。
镇榆楼 姑苏计大谟
飞甍突兀逼层霄，槛外龙沙万里遥。势挟昆仑维地极，形吞瀚海制天骄。刘琨坐啸訏谟远，庾亮登临逸兴超。决胜折冲公等在，衔杯吾爱望霞标。
游红石峡 都督傅津
绿水穿红峡，青山卧白云。潭深鱼自若，沙阔鸟成群。磬响滩声落，香燃梵语闻。临流拼剧饮，回首夕阳曛。
镇北台 河东刘敏宽
百仞台侵碧汉边，镇当玄武壮居延。左连东北三关胜，右跨西南半壁天。黠虏向风看聚蚁，层楹寝日碍飞鸢。黄金购士收河曲，樽俎俄教奏凯旋。
其二
重镇秋深霁色开，巡行关隘为登台。千山远向云霄列，一水环从沙漠来〔116〕。戍阁崔嵬天阙近，塞垣缭绕地维迥。凭高极目狼烟靖，恍是逍遥阆苑隈。
洪石峡
谁开名峡纳洪流，台观巍峨镇峡头〔117〕。势接薇垣衡北虏，面当离位护南□〔118〕。□涛洗甲声奇捷，怪石连营据上游。卫霍□□□出塞，幅
百□□□□。
其二
榆阳岩塞扼河□，□□□图树大□。突兀两山双虎踞，潺湲并□□□□。径穿险磴□天窄〔119〕，寺隐悬崖白日寒。可汗弯弓□内向〔120〕，纵今飞度势应难。
榆林镇城 东鲁董国光〔121〕
朔方形胜甲榆阳，漠漠龙沙绕塞长。□矗城中家万户，水环郭外木千章。受降河北寻残址〔122〕，作镇幕南控大荒。鲸观屡封□远詟，如今老上已来□。
庆阳怀古
驻马彭原□古公，居人犹自□□□〔123〕。北通灵武连朔塞〔124〕，南□□□□□宫〔125〕。□穴四□□下上〔126〕，夹城两水抱□□。□□□□□昔□，□□□□□□□〔127〕。【校勘记】
〔1〕奉燔瘗于郊宫 底本“燔”下原衍“燎”字，据《汉书》卷六十四下《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删。
〔2〕宜因昭时令日改定告元 因，原作“恩”，据《汉书》卷六十四下《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改。
〔3〕苴白茅于江淮 底本“苴”下原衍“以”字，据《汉书》卷六十四下《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删。
〔4〕厥后尧有九州之害而命禹 “禹”字原脱，据《唐文粹》卷十九载杨炎同题文补。
〔5〕且陛下涉渭则洪流涸 涉，原作“设”，据《唐文粹》卷十九载杨炎同题文改。
〔6〕彼妖者勃 “勃”下原衍“然”字，据《唐文粹》卷十九载杨炎同题文删。
〔7〕右扼临洮 洮，原作“兆”，据《唐文粹》卷五十九载吕温同题文改。
〔8〕矫亡秦之弊则可矣 “秦”字原脱，据《唐文粹》卷五十九载吕温同题文补。
〔9〕朔方大总管韩国公张仁愿蹑机而谋 “蹑”字底本模糊，据抄本补录。
〔10〕跨大河以北向 “大”字原脱，据《唐文粹》卷五十九载吕温同题文补。
〔11〕减兵万人 “万”字原脱，据《唐文粹》卷五十九载吕温同题文补。
〔12〕谟不我加 不，原作“大”，据《张载集》同题文改。
〔13〕颂声既作 颂，原作“颁”，《全宋文》卷三十六《显圣庙碑》改。
〔14〕壅澄渟而完粹 粹，原作“粒”，据《全宋文》卷三十六《显圣庙碑》改。
〔15〕及昭宗光化建号之二载 昭宗，原作“高宗”，按光化为唐昭宗年号，《全宋文》卷三十六《显圣庙碑》正作“昭宗”，据改。
〔16〕繄圣神兮相会 繄，原作“紧”，据《全宋文》卷三十六《显圣庙碑》改。
〔17〕今龙图侍御孔公 侍，底本模糊，抄本原作“生”，旁校为“侍”，据录。
〔18〕夫天地间有纯刚至正之气 刚，原作“则”，据下文及《徂徕集》卷六同题文改。
〔19〕或钟于人 钟，原作“种”，据《徂徕集》卷六同题文改。
〔20〕齐刑明 “明”字原脱，据《徂徕集》卷六同题文补。
〔21〕公以笏为任笏得公而用 原作“公以笏得而用”，据《徂徕集》卷六同题文改补。
〔22〕粤若乾道为良 良，原作“艮”，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23〕秦赞莅其前后 秦，原作“夫”，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24〕许卫详其色毛 详，原作“许”，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25〕圉师败官 败，原作“贩”，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卻昂同题文改。
〔26〕又命朝散大夫都苑总监韦绩总以统之 又，原作“支”，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27〕口占诸吏 占，原作“古”，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28〕升甗龁草 升，原作“陛”，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29〕不可谈详 详，原作“群”，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30〕其旧制褊狭 褊，原作“福”，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31〕公尽力天朝 天，原作“六”，据《李遐叔文集》卷四同题文改。
〔32〕机发冥冥 原脱一“冥”字，据《李遐叔文集》卷四同题文补。
〔33〕还宫无仪孰为太子 仪，原作“议”，据《范文正公集》卷十一《唐狄梁公碑》改。
〔34〕移丹徒郡 “丹徒郡”三字原作“舟徙师”，据《范文正公集》卷十一《唐狄梁公碑》改。
〔35〕拯天之亡 原作“极天之土”，据《范文正公集》卷十一《唐狄梁公碑》改。
〔36〕圣化巍巍谅无德而名世 按此处疑有错漏。
〔37〕余既叙其颠末 “末”字原脱，据文意补。
〔38〕其夕梦感黄蛇自天而下 梦，原作“蒙”，据《史记》卷二十八《封禅书》改。
〔39〕乘舆返正 舆，原作“兴”，据《宜川县志》卷二十《浑忠武王感应碑》改。
〔40〕按“而宋室无西顾之忧者”一段，原仅录“而宋大节”四字，《庆阳府志》卷九《韩范二公祠堂碑记》原本亦仅录“而宋大节”。现据庆阳县博物馆藏原碑刻（碑文参见甘肃省文物局编《秦直道考察》）补。
〔41〕成化丙寅 按成化纪年无丙寅，疑作“庚寅”。
〔42〕夫岂不宜 宜，原作“宣”，据《庆阳府志》卷九《韩范二公祠堂碑记》改。
〔43〕适总戎一槐韩公钦有贯桥之举 槐，底本模糊，抄本原作“提”，旁校为“槐”，据补。
〔44〕修敬之敬 后一“敬”字涉上而误，疑当作“所”或“地”。
〔45〕荆楚杂于徭蜑 于，底本模糊，据抄本录。
〔46〕彼时此地人烟稀少 稀，原作“饰”，据文意改。
〔47〕是幽明之理相为感通 感，原作“敢”，据张友椿《王恭襄公年谱》载王琼《圣母庙重修碑记》改。
〔48〕杨文襄公乃拟为巨垣遏之 “垣”字原脱，“之”字原作“上”，据《条麓堂集》卷二十四《延绥镇修边记》改。
〔49〕而兹镇臣能于三年中城千里塞 臣，原作“巨”，据《条麓堂集》卷二十四《延绥镇修边记》改。
〔50〕总兵姜应熊举人马希龙等以及屯队闾阎父老子弟 “等”字原作“筭”，“及”字原脱，据《条麓堂集》卷二十四《延绥镇修边记》改补。
〔51〕爰问记于榆滽崔子 滽，底本模糊，据抄本录。
〔52〕中宪大夫月窻簟公应元 窻簟，底本模糊，据抄本录。
〔53〕则延安府管饷通判马君循道 循，底本模糊，抄本原作“卫”，旁校作“循”，据录。
〔54〕则标下中军参将张礼 礼，底本模糊，据抄本录。
〔55〕分守保宁参将臧士劝 臧，底本模糊，抄本原作“减”，旁校为“臧”，据录。
〔56〕独当虏突之枢而城垣卑薄 之，原作“二”，据文意改。
〔57〕隔阂戎虏 虏，底本漫漶，据抄本录。
〔58〕自虏大酋请吏 请，底本漫漶，据抄本录。
〔59〕犹清平之西有河从虏中来 河，底本漫漶，据抄本录。
〔60〕两水大至 大，底本漫漶，据抄本补。
〔61〕士介而锐兵彀弩以捍不钥之关 捍，底本漫漶，据抄本录。“不”字，底本、抄本俱缺，据于慎行《谷城山馆文集》卷十三同题文补。
〔62〕其水流淢汩瀎潏投湍趣壑 汩，原作“泪”据谭《志》改；壑，原作“欲”，据文意改。
〔63〕枘凿相淆 枘，原作“柄”，据文意改。
〔64〕李君以予辱公同举介柱史 予，原作“子”，据文意改。
〔65〕“色映金碧”数句疑有脱误。
〔66〕黯黯云横故垒 原脱一“黯”字，据文意补。
〔67〕飨士临高 士，底本漫漶 ，据抄本录。
〔68〕椎牛酾酒 椎，原作“惟”，据文意改。
〔69〕卧憩亭上 上，原作“土”，据文意改。
〔70〕若有见闻 “有”字原脱，据《洛川县志》卷二十同题文补。
〔71〕月锁沧溟 “沧”字原脱，据《洛川县志》卷二十同题文补。
〔72〕碧树更阑猨啸月 猨，原作“援”，据《洛川县志》卷二十同题文改。
〔73〕诚龙象之筌蹄 诚，原作“设”，据《洛川县志》卷二十同题文改。
〔74〕井有居龙 龙，原作“笼”，据《洛川县志》卷二十同题文改。
〔75〕大显灵通 显，原作“题”，据《洛川县志》卷二十同题文改。
〔76〕刊名叙叙 《洛川县志》卷二十同题文作“刊名记叙”。
〔77〕仍其旧也 旧，原作“著”，据谭《志》改。
〔78〕予视事之二月 月，原作“目”，据谭《志》改。
〔79〕镇抚大将军握重居中 镇，原作“填”，据谭《志》改。
〔80〕嗣则王公祯 嗣，原作“肆”，据文意改。
〔81〕以正统二年开疆广堠 正，原作“二”，据谭《志》改。
〔82〕亡弗解者 亡，底本缺损，据抄本补。
〔83〕是司之设也 也，底本污损，据抄本补。
〔84〕语边垣逶迤数百里 “语”字疑误，似当作“筑”。
〔85〕专力于道德 力，原作“生”，据谭《志》改。
〔86〕原本误插孙慎《镇榆楼赋并引》于此，抄本同。该文复载于下节《赋》，故此处删之。
〔87〕我与家国天下之人皆仁也 仁，原作“人”，据谭《志》改。
〔88〕九经寒暑 寒暑，底本漫漶，据抄本录。
〔89〕三复编摩 三，底本漫漶，据抄本录。
〔90〕鹳鹅兮回翔 “兮”字原脱，据谭《志》补。
〔91〕鼓角雄山野 “山”字原脱，抄本同，据《全唐诗》卷三《平胡》补。
〔92〕怅伐木之明思 思，底本漫漶 ，抄本原作“忍”，旁校为“思”，据录。
〔93〕深筹协子房 筹，原作“箫”，据《全唐诗》卷一百零七载徐坚同题诗改。
〔94〕遣戍征周牒周，原缺，据《全唐诗》卷一百十二《奉和圣制送张说巡边》补。
〔95〕美人为黄土 黄土，原作“土□”，据《全唐诗》卷二百十七《玉华宫》改。
〔96〕还家尚黑头 还，原作“远”，据《全唐诗》卷二百二十五《晚行口号》改。
〔97〕龙起犹闻晋水清 闻，底本漫漶，据抄本录。
〔98〕一经何足穷 一，原作“二”，据《全唐诗》卷二百十一载高适同题诗改。
〔99〕箭撚雕翎逐隼雄 隼，原作“隻”，据《全唐诗》卷六百七十载秦韬玉同题诗改。
〔100〕莫管时殊俗自同 莫，原作“英”，据《庆阳府志》、《大元混一方舆胜览》改。
〔101〕射石犹传汉吏才 传，原作“慱”，据《李攀龙集》卷之八同题诗改。
〔102〕按，此题后误植郑汝璧《雄石峡》、《重游雄石峡》、《中秋集清宁台》、马汝骥《河西驿》、秦昂《赠孝子赵璋》五首诗。抄本同。此五首诗本卷另有收录，此处故删。
〔103〕千秋万载士人诗 士人诗，《庆阳府志》作“土人思”。
〔104〕此川建水河南溜《庆阳府志》作“北川建水合南流”。
〔105〕按，此题后底本误植《萝月台》诗（“中丞声望重当年”），又插入《响水桥》、《竺麓台》、《题红石峡》（监生赵英）、《塞下曲》（参将杜文焕）、《西陲行赠王将军出塞》等诗。除《竺麓台》外，其余五首均复载于后。抄本同。今存彼删此，对照录入。《竺麓台》则改排后文《响水桥》之后。
〔106〕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 原作“羌笛悠悠云满地燕然勒石归无计浊酒一尊家万里”，据《范文正公集》改。
〔107〕过杜
武冠军餐霞精舍 精，底本缺损，仅存“米”旁，抄本录“米”旁，据文意改。
〔108〕将军大□繁 繁，底本缺损，据抄本补录。
〔109〕《塞上曲》本卷复载于后，内容无异，唯题署“《塞下曲》”，作者署“参将杜文焕”。抄本同。今存此删彼。
〔110〕健儿角技校前分 “前分”二字底本缺损，据《汲古堂集》卷十一《同郑中丞李督护游雄石峡》补录。
〔111〕万马嘶风日欲曛万，底本缺损，据《汲古堂集》卷十一《同郑中丞李督护游雄石峡》补录。
〔112〕笑看惊隼落青云 “隼”、“青”二字底本缺损，“落”字原脱。据《汲古堂集》卷十一《同郑中丞李督护游雄石峡》补录。
〔113〕冉冉行尘拥去旌 “冉冉行”三字底本缺损，据《汲古堂集》卷十一《同郑中丞李督护游雄石峡》补录。
〔114〕回瞻飞磴转冥冥 后一“冥”字，底本缺损，据《汲古堂集》卷十一《同郑中丞李督护游雄石峡》补录。
〔115〕峡色烟光晚故青 “峡色”二字底本缺损，据《汲古堂集》卷十一《同郑中丞李督护游雄石峡》补录。
〔116〕一水环从沙漠来 沙，底本缺损，据抄本补录。
〔117〕台观巍峨镇峡头 “台观”二字底本缺损，据抄本补录。
〔118〕面当离位护南□ “护”后二字底本缺损，“南”字据抄本补录。
〔119〕径穿险磴□天窄 “径”、“磴”二字底本缺损，据抄本补录。
〔120〕可汗弯弓□内向 弯，底本缺损，据抄本补录。
〔121〕东鲁董国光“鲁董”二字，底本缺损，据抄本补录。
〔122〕受降河北寻残址 “寻残”二字底本缺损，据抄本补录。
〔123〕居人犹自□□□ “居人犹自”四字底本缺损，据抄本改补录。
〔124〕北通灵武连朔塞 北，原缺，据抄本补录。
〔125〕南□□□□□宫 宫，原缺，据抄本补录。
〔126〕□穴四□□下上 下，原缺，据抄本补录。
〔127〕原本此诗后尚有残诗一首，仅可辨“道”、“山迢递”、“力肩舆”、“竟”、
“书”、“仃叱驭”数字。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延绥镇志/（明）郑汝璧等纂修：陕西省榆林市地方志办公室整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12
ISBN 978—7—5325―6075—2
Ⅰ.①延…Ⅱ.①郑…②陕…Ⅲ.①乡镇―地方志一延绥镇一明代Ⅳ.①K294.15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1）第206639号
ISBN978—7―5325—6075—2
延绥镇志
[明]郑汝璧 等纂修
陕西省榆林市地方志办公室整理
霍光平 张国华 总校点
马少甫 王应宪 吕波 校点
上海世纪出版股份有限公司出版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上海瑞金二路272号 邮政编码200020）
（1）网址：www.guji.com.cn
（2）E—mail：gujil@guji.com.cn
（3）易文网网址：www.ewen.cc
上海世纪出版股份有限公司发行中心发行经销
常熟人民印刷有限公司印刷
开本889×1194 1/32 印张23 插页8 字数450，000
2011年12月第1版 2011年12月第1次印刷
印数：1—2，800
ISBN978—7—5325—6075—2
K·1435定价：128.00元
如发生质量问题，读者可向工厂调换
白麟奇木对 汉终军
汉武帝元朔末，得奇木，其枝旁出，辄复合于木上。并获白麟，一角而五蹄。改元曰元狩。对曰：
臣闻《诗》颂君德，《乐》舞后功，异经而同指，明盛德之所隆也。南越窜屏葭苇，与鸟鱼群，正朔不及其俗。有司临境，而东瓯内附，闽王伏辜，南越赖救，北胡随畜荐居，禽兽行，虎狼心，上古未能摄。大将军秉钺，单于奔幕；骠骑抗旌，昆邪右衽。是泽南洽而威北畅也。若罚不阿近，举不遗远，设官俟贤，悬赏待功，能者进以保禄，罢者退而劳力，刑于宇内矣。履众美而不足，怀圣明而不专，建三宫之文质，章厥职之所宜，封禅之君无闻焉。
夫天命初定，万事草创，及臻六合同风，九州共贯，必待明圣润色，祖业传于无穷。故周至成王，然后制定，而休征之应见。陛下盛日月之光，垂圣恩于勒成；专神明之敬，奉燔瘗于郊宫〔1〕，献享之精交神，积和之气塞明。而异兽来获，宜矣。昔武王中流未济，白鱼入于王舟，俯取以燎，群公咸曰：“休哉！”今郊祀未见于神祇，而获兽以馈，此天之所以示飨，而上通之符合也。宜因昭时令日改定告元〔2〕，苴白茅于江淮〔3〕，发嘉号于营丘，以应缉熙，使著事者有纪焉。
盖六鹢退飞，逆也；白鱼登舟，顺也。夫明暗之征，上乱飞鸟，下动渊鱼，各以类推。今野兽并角，明同本也；众支内附，示无外也。若此之应，殆将有解编发、削左衽、袭冠带、要衣裳而蒙化者焉，斯拱而俟之耳。
册肃宗宣皇帝文 唐贾至
维天宝十五载岁次丙申月戊子朔二十一日戊申，太上皇若曰：咨尔元子某，惟天为大，惟人君则之。顺乃德，故舜禹揖让而履皇极；咈乃道，故丹朱、商均不能保鸿业。是以启有惠迪，而夏嗣焉；隋有乱纪，而唐受焉。五圣之御宇，皆以勤俭兢业，日慎一日，故能享祚长久，垂庆无穷，洎于六叶，恭位四海，厌于勤倦，缅募汾阳，将保静颐神。思我烈祖玄元之道，是用命尔元子，当位嗣统。於戏！尔有忠孝之诚，极于君父；尔有友爱之义，信于兄弟；尔有仁恕之行，通于神明；尔有戡难之才，彰于兆庶。予懋乃懿德，嘉乃神武，天之历数在尔躬。汝惟推诚，祸乱将冀尔永清；汝惟从谏，宗社将冀尔复宁。佞言惟疵，直言惟师，任贤勿贰，去邪勿疑。民非后孰治，后非贤罔与守邦。钦哉！慎乃有位，无忝尔祖宗之丕烈矣。
灵武受命宫颂 唐杨炎
臣闻享天降命，惟德也；戡难奉时，惟圣也。必有非常之运，是兴拨乱之功。君以苍生为忧，不以濡足为患；以宁济为业，不以修身为道。此陶唐所以舍而不畏，舜禹所以受而不疑。
灵武宫，皇帝跃龙之所。日者奸臣窃命，四海荡波。我圣皇天帝探命历之数，启龙图作受命之书，付于我皇帝。方游崆峒，以求至道。于是群公卿士，负玉旒金玺，望气芒砀之野，三进于阊阖之中。曰：“臣闻在昔，蚩尤连祸，大盗中国。神农氏兵莫能胜，天降玄女，敕轩辕氏大定其灾。厥后尧有九州之害而命禹〔4〕，禹以四海之功而受舜。陛下主鬯大位，十有九年。精爽者皆美德馨，乾坤也必闻幽赞。玄德上达，景福有归。六圣睹命历之期，兆人有临难之请。陛下畏灾运而不宁，弃黎元而不顾，以至仁为薄，以大宝为轻。臣等若不克所请，与亿兆之众将被发拊膺，号于天而诉于帝矣。”皇帝唯然改容曰：“岂人心与！”
丁卯，广平王俶、太尉光弼、司徒子仪、尚书左仆射冕、兵部尚书辅国与北军将士、西土耆老万五千人，排闼以诉帝曰：“今豺狼穴居宫阙，陛下兆庶为饵，宗庙为墟。若臣等诚恳未通，是高祖不歆于太庙。且陛下涉渭则洪流涸〔5〕，回銮则庆云见，布泽而川池广，勤道而嘉禾生。灵祇仿佛，玄贶幽感。臣闻符名待圣而作，天运否终而会，葳蕤肸蠁会也，睿武英明圣也。臣炎敢昧死上闻。”帝乃洒斋宫，启金匮，呜咽拜受诏，有司大赦天下。改元曰至德元年，遵圣父为文武大皇帝。
是日，烟云变作，士庶踊跃，黄龙见于东野，紫气满于天门。翌日也，数百里衣裳会；兼旬也，数千里朝贡会；逾月也，天下兵车会；浃时也，四方戎狄会。以一旅成百万之师，率胡夷平社稷之难。礼郊祀，戴圣皇。与人合诚心，以气消夭疠。动罔不吉，歆无不报。是以白鹿扰于王庭，灵芝产于延英，化动而功成，渊然而颂声。言禅代者，陋苍梧易姓之名；语嗣守者，羞唐尧积善之辱；述戡定者，叹四纪而复夏；美中兴者，蚩三六而灭新。
於戏！神祇之所归往，品物之所法象。鼓飞龙于尺水，仗大义而东向。矢谟发号，实在兹都。愿篆石宫庭，以垂万古。俾过山泽知风雨之粤，穷造化识天地之炉。臣炎稽首，敢献颂曰：
赫赫河图，启天之祐。云从亿万，皇在九五。惟昔陶唐，克传舜禹。《濩》也《武》也，夫何足数。彼妖者勃〔6〕，惟暴惟贪。天实即命，人将不堪。皇曰内禅，于再于三。尽武之善，去汤之惭。兵车百万，汹汹雷震。拱会九州，为行为阵。恃功者踣，从命者顺。孝以奉天，神而抚运。至德唐尧，崇功大禹。皤皤北叟，垂白而睹。沛邑空歌，周原已古。徘徊颂声，永介兹土。
三受降城碑铭 唐吕温
夏后氏遏洪水，驱龙蛇，能御大灾以活黔首；周文王城朔方，逐猃狁，能捍大患以安中国。若非高岸峻防，重门击柝，虽有盛德，曷观成功？然则持璿玑而弛张万象，昊穹之妙用；扼胜势以擒纵八极，王者之宏图。道虽无外，权则有备，变化消息，存乎其人。三受降城，皇唐之胜势者也。
昔秦不量力，北筑长城，右扼临洮〔7〕，左驰碣石，生人尽去，不足乘障。两汉之后，颓为荒丘，退居河浒，历代莫进。矫亡秦之弊则可矣〔8〕，尽中国之利则未然。唐兴因循，未暇经营。有拂云祠者，在河之北，地形雄坦，控扼枢会。虏伏其下，以窥域中，祷神观兵，然后入寇。甲不及擐，突如其来，鲸一跃而吞舟，虎数步而择肉。塞草落而边甿惧，河冰坚而羽檄走。爰自受命，至于中兴，国无宁岁。
景龙二年，默啜强暴，渎邻构怨，扫境西伐，汉南空虚。朔方大总管韩国公张仁愿蹑机而谋〔9〕，请筑三城，夺据其地，跨大河以北向〔10〕，制胡马之南牧。中宗诏许，横议不挠。于是留及瓜之戍，斩奸命之卒。六旬雷动，三城岳立。以拂云祠为中城，东西相去各四百里，过朝那而北辟，斥堠迭望，几二千所，损费亿计，减兵万人〔11〕，分形以据，同力而守。东极于海，西穷于天。纳阴山于寸眸，拳大漠于一掌。惊尘飞而烽火耀，孤雁起而刁斗鸣。涉河而南，门用晏闭。韩公犹以为未也，方将建大斾，提金鼓，驰神策，鞠虎旅。看旄头明灭，与太白进退。小则贡琛赆，受厥角，定保塞一隅之安；大则倒狼居，竭瀚海，空苦塞万里之野。大略方运，元勋不集，天其未使我唐无北顾之忧乎？
厥后贤愚迭任，工拙异势，刚者黩武，柔者败律，城隳险固，寇得凌轶。或驱马饮河而去，或控弦剧垒而旋，吾知韩公不瞑目于地下矣。
今天子诞敷文教，茂育群生，戢兵和亲，北狄右衽。然而《军志》有“受降如敌”，大《易》有“安不忘危”，崇墉言言，其可弛柝？亦宜镇以元老，授之庙胜，俾述旧职，而恢遗功。外勤抚绥，内谨经略，使其来不敢仰视，去不敢反顾。永詟猛气，无生祸心，耸威驯恩，禽息荒外。安固万代，术何加焉？敢勒铭城隅，庶复隍而光烈不昧。铭曰：
韩侯受命，志在朔易。北方之强，制以全策。亘汉横塞，揭兹雄壁。如三斗龙，跃出大泽。并分襟带，各闭风雷。俯视阴山，仰看昭回。一夫登陴，万里洞开。日宴秋尽，纤尘不来。时维韩侯，方运神妙。观衅则动，乃诛乃吊。廓乎穷荒，尽日所照。天乎未赞，不策清庙。我圣耀德，罢扃北门。优而柔之，用息元元。曷若完守，推亡固存。于襄于夷，永裕后昆。
庆州大顺城记 宋张载
庆历二年，经略元帅范公仲淹，镇役总若干，建城于柔远寨东北四十里故大顺川。越某月某日，城成。汴人张载谨次其事，为之文以纪其功。词曰：
兵久不用，文张武纵。天警我宋，羌蠢而动。恃地之强，谓兵之众。傲侮中原，如抚而弄。天子曰：“嘻！是不可舍。养奸纵残，何以令下！”讲谟于庙，讲兵于野，鍖刑斧诛，选付能者。
皇皇范侯，开府于庆，北方之师，坐立以听。公曰：“彼羌，地武兵劲。我士未练，宜勿与竞。当避其强，徐以计胜。吾视塞口，有田其中。贼骑未近，卯横午纵。余欲连壁，以御其冲。保兵储粮，以俟其穷。”将吏掾曹，军师卒走。交口同辞，乐赞公命。
月良日吉，将奋其旅。出卒于营，出器于府。出币于帑，出粮于庾。公曰：“戒哉，无败我举。汝砺汝戈，汝銎汝斧。汝干汝诛，汝勤汝与！”既戒既言，遂及城所。索木箕土，编绳奋杵。
胡虏之来，百千其至。自朝及辰，众积我倍。公曰：“无哗，是亦何害。彼奸我乘，及我未备。势虽不敌，吾有以恃。”爰募强弩，其众累百。依城而阵，以坚以格。戒曰：“谨之，无斗以力！去则勿追，往终我役。”
贼之逼城，伤死无数。谟不我加〔12〕，因溃而去。公曰：“可矣，我功汝全。无怠无遽，城之惟坚。”工不累日，池陴以完。深矣如泉，高焉如山。百万雄师，莫可以前。公曰：“济矣，吾议其旋。”择士以守，择民而迁。书劳赏才，以饫以筵。图列而止，荐闻于天。天子曰：“嗟！我嘉汝贤。”锡号大顺，因名其川。于金于汤，保之万年。
范文正公忠烈祠赞 宋穆衍
英英如神，岩岩如山。仁义道德，盎于颜间。大忠皋夔，元勋方召。以赞中枢，以尊岩庙。祐我仁祖，格于皇天。是敬是虔，不倾不蹇。维庆有祠，邦民式思。庆山可夷，兹堂巍巍。
昭祐显圣王庙碑
圣人之抚运也，必有冥符玄谶以表乎天明；应龙之为神也，必能幽赞阴骘以辅其帝业。是以尧之兴也，洪河有星飞之瑞；汉之起也，素灵有夜哭之征。千圣相望，其揆一也。
今皇帝应真人之宝箓，禀上圣之英风。操斗极而挹钩陈，更张乾象；表东溟而界西域，大启大寰。日月为之真明，《河》《洛》以之开奥。鼓雷霆而驱号令，则化无不周；法星斗以焕文明，则俗皆丕变。夷夏蛮貊，罔不来庭；山川鬼神，由兹受职。以至风条雨块，尽契于皇心；南亩东皋，咸歌乎帝力。颂声既作〔13〕，祀事惟寅。旧章以之皆举，况其新典者乎？无文尚或咸秩，况其有谓者乎？宁州灵湫者，因原隰以立名，壅澄淳而完粹〔14〕。征诸旧俗，罔知疏凿之因；视厥洪源，但毓灵长之德。其地盖水府之别馆，其神则大帝之右弼。故能畜泄雷雨，含吐阴阳，德施于人，功被于物者也。观夫涯岸周巩，虽不逾于百雉；漪澜中邃，若尽涵乎四溟。纵使瞿塘之水崇朝而注浪，终不使一线之流汇于湫洿，岂霖潦之能浅深哉？又使邓林之木，因风而振槁，亦不使一叶之微浮于湫面，岂苹藻之能点翳哉？其灵验有如此者。
是故有唐三百年间，或京师悯雨，或甸服告灾，则必命王人乘驿骑，持锦织，挈银瓶，挹其灵液，归于内殿。天子乃竭诚精祷，为民请福，未尝不甘泽应时而降，旱苗刻日而滋。由是特建灵祠，允膺常祀。当僖宗乾符纪历之三岁，始封应圣，及昭宗光化建号之二载〔15〕，追封普济。皆所以答神降祥，祷雨之惠也。
我大宋之有天下也，泽被寰区，恩诞岳渎。惟馨之奠，固无阙施于四时；不测之灵，亦且潜孚于一德。先是，皇上之在邸也，龙德尚隐，虎变未期，虽天意之在兹，岂人谋之可料。而神常因毖祀，屡有玄告。非凭祝嘏之语，自同金玉之音。言肇位之期，则无非真的；谕十年之数，则颇极绵长。及圣上遵顾命而天飞，顺舆情而帝出，征其言而可复，稽其事而不诬。神以知来，斯之谓也。得非上帝有命，明灵代言，赐我休符，期于亿载？不然，何以使灵应之若是也？昔者汉武帝之祠雍畤，接神语于虚空；唐高祖之过霍山，荷神休于恍惚。以今类古，亶其然乎！故得圣念弥钟，徽章具举，荐正通三之号，其旌得一之灵。
粤以太平兴国二年闰七月五日，有制改封显圣王，所以报灵贶而昭睿也，仍命廷臣，重修庙貌。既而百工并作，庶物咸臻，役必以时，成之不日。观其重门洞启，如吞万里之山川；正殿中蹲，似锁九霄之烟雾。缭垣周峙，长杨、五柞之旧规；明贶载严，太室、甘泉之故事。其神也，被以王者之服，则藻火粉米可知其毕陈矣；其祭也，享以大官之鼎，则肴羞牢醴可知其毕备矣。
噫！帝念如是，神诚若何？必将禀命于钧天，行休于倡运。当使苍生受福，爰同轩皞之年；鸿祚无疆，远过商周之代。岂真秦川父兄，偏承肸蠁之恩；豳野田畴，但休滂沱之闰而已哉！洎新庙之告成，顾丰碑之未植，合资鸿笔，用纪灵符。而臣谬直深严，叨当撰述。金门待诏，比无摛锦之才；翠琰垂文，谅愧色丝之作。恭承睿旨，虔抒斯铭。铭曰：
妙万物而为言者曰神，与二仪而合德者曰圣。惟圣膺期乃集乎大命，惟神祐德乃告乎大庆。繄圣神兮相会〔16〕，始天人兮合应。洪惟我后，清明在躬。景命将至，灵祇克从。既出乎震，故受之丰。万邦咸乂，四隩攸同。实天垂祐，惟帝成功。乃酬女贶，乃锡真封。显圣为号，炳灵所宗。神斯不昧，感而遂通。荷大君兮有命，降纯嘏兮无穷。真灵既正，新庙增崇。俾含灵兮庶类，知宝运兮延洪。
击蛇笏铭 宋石介
天地至大，有邪气干于其间，为凶暴，为残贼，听其肆行，如天地卵育之而莫御也；人生最灵，或异类出于其表，为妖怪，信其异端，如人蔽覆之而莫露也。
祥符年，宁州天庆观有蛇妖，极怪异，郡刺史日两至于其庭朝焉。人以为龙，举州人内外远近，罔不骏奔于门以觐，恭庄肃祗，无敢怠者。今龙图侍御孔公〔17〕，时佐幕在是邦，亦随郡刺史于其庭。公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是蛇不以诬乎！惑吾民，乱吾俗，杀无赦。”以手板击其首，遂毙于前，则蛇无异焉。郡刺史暨州内外远近庶民，昭然若发蒙，见青天，睹白日，故不能肆其凶残而成其妖惑。
《易》曰“知鬼神之情状”，公之谓乎？夫天地间有纯刚至正之气〔18〕，或钟于物，或钟于人〔19〕。人有死，物有尽，此气不灭，烈烈然弥亘亿百世而长在。在尧时为指佞草；在鲁为孔子诛少正卯刃；在齐、在晋为董史笔；在汉武帝朝为东方朔戟；在成帝朝为朱云剑；在东汉为张纲轮；在唐为韩愈《论佛骨表》、《逐鳄鱼文》，为段太尉击朱泚笏；今为公击蛇笏。故佞人去，尧德聪；少正卯戮，孔法举；罪赵盾，晋人惧；辟崔子，齐刑明〔20〕；距董偃，折张禹，劾梁冀，汉室隆；佛老微，圣德行；鳄鱼徙，潮风振；怪蛇死，妖气散。
噫！天地钟纯刚至正之气在公之笏，岂徒毙一蛇而已。轩陛之下有罔上欺民、先意顺旨者，公以此笏指之；庙堂之上有蔽贤蒙恶、违法乱纪者，公以此笏麾之；朝廷之内有谀容佞色、附邪背正者，公以此笏击之。夫如是，则轩陛之下不仁者去，庙堂之上无奸臣，朝廷之内无佞人，则笏之功也，岂止在一蛇。公以笏为任，笏得公而用〔21〕；公方为朝廷正人，笏方为公之良器。敢称德于公，作《笏铭》曰：
至正之气，天地则有。笏惟灵物，笏能乃受。笏之为物，纯刚正直。公惟正人，公能乃得。笏之在公，能破淫妖。公之在朝，谗人乃消。灵气未竭，斯笏不折。正道未亡，斯笏不藏。惟公宝之，烈烈其光。
岐邠泾宁四州八马坊颂碑 唐郤昂
垂象者玄，上昭乎天厩天驷；体玄者盛，下列乎庾人校人。骥称其德，亦已远矣。愿言马之志，曾有意乎？粤若乾道为良〔22〕，坤元利牝，驹从渥水，骏发中庐。屈产贵其能鸣，雁门多其美脊。岂止宗生冀北，族施汧西而已哉。自相士运其天机，孙阳明其骨性。秦赞莅其前后〔23〕，许卫详其色毛〔24〕。悲伐在其股膺，寒管议其唇齿。麻朝訾其颊胲，女厉辨其目眸。昔轩辕得之过寒门，穆满得之游昆仑。周王得之平东邻，汉帝得之定西秦。我高祖得之四夷至，我开元得之五辂备。敢闻毛虫三百六十，其谁力多于是乎？
夏殷以还，经传莫纪。周制厩马，始颁厥官。凡十二闲，马三千四百五十六。始皇吞并宇内，六万骑之国，马尽归秦。汉武大修甲兵，崇饬战马至四十万匹，是多乎哉！自魏及隋，天下骚动，劳疲死转，数不足征。
我有唐之新造国也，于赤岸泽仅得牝牡三千匹，命太仆张万岁傍陇右驯字之。四十年间孳息成七十万六千匹。属张氏替职，圉师败官〔25〕，马之教
，日失其序。逮开元初，唯得二十四万匹。至十九年，复成四十四万匹。今之盈缩，亦不甚过。上耕籍之明年，命我邠公典斯马政。公齐其饮食，视其良驽，廥刍庌凉，网恶去害。天子以公有伯翳宜生之德，爰锡土田；日
圉养之功，真堪宰相。即召公入掌三事，外司百揆。调饪鼎实，缉熙帝繇。夷吾果理于高徯，咎单谌畅于伊尹。帝曰：“若予邠之后，亮采惠畴。”佥曰：“元祐。”帝曰：“俞！咨祐，汝作小司空，兼孜牧圉。”李公言成允令，才实允宗。恪居本朝，能率大戛。载习载步，
之秣之。疏秽镇浮，受剂听讼。匪烧匪剔，斯马斯材。荷天之宠，未可涯也。判官尚乘奉御长孙勖、寿安尉贺兰弼、华阴主簿常冀，并心悬规镜，家韫赐书，投刃靡全，应机立断。侣昌门之骖乘，行翼圣仙；谐子况之能官，坐登卿相。有原迓浦，非大而何，《雅》所谓“恺悌君子，干禄恺悌”，信矣！
先是，国家以岐山近甸，豳土晚寒；宁州壤甘，泾水流恶。泽茂丰草，地平鲜原。当古公走马之郊，接非子大丘之野。度其四境，分署八坊。其五在岐，其余在三郡。保乐第一，苏忠主之；甘露第二，刘义尸之；南普润第三，田敬董之；北普润第四，邵业监之；岐阳第五，李行守之；太平第六，马庆尹之；宜禄第七，曾睿领之；安定第八，李仙正之。八人者，或折冲御侮，或果毅昭戎，射御不违，始终惟一。又命朝散大夫、都苑总监韦绩总以统之〔26〕。韦公敢行利物，克壮远猷，悉心效官，尽瘁事国。口占诸吏〔27〕，躬亲百为。攻特执驹，禁
驱
。抚和趣马，慰荐扈人。陈损益以示其方，明赏罚以防其慢。立封准以程其课，均众寡以节其宜。告之以畏威，申之以诱掖。曰：“善而筐蜃，
而璎纕，除而兹，翦而盖。偕当循尔职制，无使我马玄黄，抱公绝私，匪怒伊教。”君子曰：“韦公之惧下如此，欲辞福禄得乎？”人从话言，马赖调豢。将蕃其类，必谨其初。故春祭房星，尊祖也；夏祭先牧，尚养也；秋祭马社，敬乘也；冬祭马步，存神也。然后时其出入，侦其肥羸，一其种性，殊其皁枥，旌别淑慝，无相夺伦。
试言夫名，且曰献状。其名则汗血、山子，桃骖、绿耳，金喙、腾黄，驺吾、吉光，蒲梢、启服，野麋、娥鹿，白蚁、鸡斯，蜚鸿、母儿，遗风、腰褭，兹白、铁离，项王之骓、符主之騧，桓氏之骢、晋侯之駮，魏公绝影、唐国骕骦，刘之的顱、吕之赤兔。其状则八尺之戎、七尺之騋、六尺之骄、三尺之果下，文臂花肩、阴唇白颠，握腕作足、昆蹄素悬，缟形如练、紫目如电。有駹有騱，有
有驠，骘騇异群，骊騵亦分。散如摛锦，聚若屯云。若乃审其容貌，观其尾鬣。司其正骨，鉴其回毛。膺为宜桀，肘为咸阳。干为茀方，背为阏光。水火又明，城郭又张。逸跃翘陆，
跼顾，升甗龁草〔28〕，降阿饮沱。睽而翔，馺而走。如龙如彪，或寝或吪。骉至特立，仰鸣俯喷。威仪变态，不可谈详〔29〕。田事既昭，军容大备。有马如此，何忧乎戎！
由是判官长上果毅都尉成公雅贞、尹承顺兼诸寮吏，及四郡齐人、八方长户，因杂然相与谋曰：天子亭育我，邠公覆露我，李公司牧我，韦公懊休我。君臣同德，其利溥哉！若不毛举数事，指牧大较，虽隶圉之后，将不食五余。且保乐者，隋石门马坊也。其旧制褊狭〔30〕，多历年所，栋折榱摧，隤墙填堑。甘露先置在九成苑外，土良薦美，不迨苑中。今兹数公得请于帝，有诏令新保乐徙甘露，所云创葺，许用正钱。今则量抽掌闲供饲国马数内商榷，纳其资课，回给工人，计一岁省库钱七百贯有奇。以约财裨国，其利一也。甲令曰：诸坊马每年四月十一日停料野放。今则以三月中候，阳崖坟盈，春草先长，便停稿谷，俾逐川原。计一岁减菽粟四千石，箕秆三万围，徯来年之用，以随时预蓄，其利二也。八方营田一千二百三十余顷，析置十屯，密迩农家，悦来租垦。王在京邑，则税其生刍，天旋洛师，乃藏厥嘉实。岁中收贮二万五千石，薪蒸倍之。以妥甿尽地，其利三也。又缘马所须，羁绊翦刷，鬴镬畚帚，油药灌劀之物，乂疀涤除之器，比年皆旁劳州县，长度公钱，诛求无时，不给其用，寝以承弊，人多惧忧。今则权差夫丁，率自采造，成二万六千五百三十石升枚具，岁中省百姓供费三千贯。以柅烦激惰，其利四也。内厩马每年有瘠者病者，老者疲者，择其不任者，以颁诸坊。则必喂之艾之，行之节之，俟其跳梁，俟其充腯，而后入之。以内癯起废，其利五也。
是五者，有仁人焉，有王政焉，何独师古，始为成宪？则知从邠公之教可以阜，从李公之法可以经，从三判官之干蛊可以事事无留，从韦公之训词可以孜孜不怠。古者有劳于国则纪之，有功于人亦纪之。里克赋在坰之颂，燕公篆监收之作。吾从二史臣之后，安敢坠于斯文。其词曰：
天王乘玉兮德至山陵，泽马于皁兮屡惟休征。君命臣力兮庶绩其凝，八坊载就兮毕来斯升。岐山之下兮田畴好，泾水之将兮多嫩草。缭垣墉兮积刍稿，天马来兮从东道。群紫燕兮骈绿蛇，骨象奇兮归帝家。毛御风兮蹄践雪，举籋云兮低喷沙。既伯既祷兮无灾害，有
有容兮真沛艾。缟身朱鬣兮又白颠，睨影长鸣兮声造天。今安匹兮龙为友，吾君驭兮寿千年。
韩公庙碑铭 唐李华
唐之元老有大庇于生人，曰韩公。公尽力天朝〔31〕，位尊将相，三城立庙，军帅乞灵则祠之。天宝岁，李华奉使朔方，展敬祠下，式瞻风采，像与神合，沉沉如生。呜乎！生以功为臣，殁以灵为神，神乎宜奉。
公总戎疆外，悬衡审政，拒陇循河，绵亘万里。坚城雄防，扦蔽三辅。介胄之士卒十万人，瞻我麾节，以为进退。先是，突厥犯塞，乘胜入朔方，游骑至安定，守军不利，经略失守。虏乃驱监牧之騋牝，退存庐帐，进围聚邑，鸣弓跃马，规复漠南。边人摇心，元圣轸念，节将更至，咸以为请。缙绅献议，则以和亲为便，中宗未之许也。初以公耋老，且重烦之。及卜师于太宫之庭，惟公之吉。至尊亲临前殿，授以兵符。公承命徂征，北蕃逆骇。《记》所谓“君子有其时，有其命”，公得其而二伸其一者也。公忠贯神明，虑几造化，镇以长策，溃其奸谋。一麾偏师，屠名王，复丧马，夺堑拂云，维而城之。并河之阿，列筑三镇，将精士锐，谈笑就役，匈奴莫敢南视，雷哭而遁。老幼望公，以相震怖。不然，则乘冰转斗，无日无之。既而据河山玩其动静，纳行旅归之衽席。凭墉而望，匹马单兵，不匿形影。虏由是械手足而刳腹心，朝廷无草窃之虞，天下减征役之半矣。《诗》云：“文武吉甫，万邦为宪。”又曰：“方叔元老，克壮其猷。”公之谓也。帐下之斯，尚有存者，曰：“公号令素严，人无违禁，自将吏骑卒，咸有旗表。节不常出，出则赏罚随之。赏无非功，罚无非罪。上流而下竞，心行而事从。谋全功成，由此术也。”三城既就，刊木标橹，记之种落，刻其降年，后皆如之。岂挺生上将之龟策也？奇鉴先物之然也？夫鸟兽草木，出其伦辈，犹或利害凭焉。况殊绩功勋，终始天地，翼辅先圣，宠绥元元，有茅社之尊，符节之重。后奉者果一胜，遂一谋，庸非明神幽赞之效？《雅》有“吉甫”“薄伐”，“至于太原”，“王命南仲”，“城彼朔方”。《传》称齐桓伐戎攘狄，以其病燕灭卫，魏之和戎狄、合诸侯，从古及今，以为大功。其余秦恬、汉青之伦，才丘垤耳，尚或筮颂扬之，简策贵之。况忠武卓异，屦履今昔，而咏歌无之，非古也。窃感赵孟怀随武之德，寤寐永叹，奉铭神宫。其文曰：
赫尔韩公，司武有经。受命北伐，渠魁就刑。敢或不顺，鼓行风霆。崇岱压卵，沧波灌萤。沉泉雷动，机发冥冥〔32〕。功奋三城，人谣亿龄。谋出先后，构危于宁。张天之威，恢庙之灵。北狄顿颡，山戎来庭。万里寝柝，缘河罢扃。趋拜故祠，德谢惟馨。翔野何有，郡山青青。感激遗风，徘徊涕零。吾谁与归，式荐斯铭。
狄梁公碑记 宋范仲淹
天地闭，孰将辟焉？日月蚀，孰将廓焉？大厦仆，孰将起焉？神器坠，孰将举焉？岩岩乎克当其任者，惟梁公之伟欤！公讳仁杰，字怀英，太原人也。祖宗高烈，本传在矣。公为子极于孝，为臣极于忠。忠孝之外，揭如日月者，敢歌于庙中。
公尝赴并州掾，过太行山，反瞻河阳，见白云孤飞，曰：“吾亲舍在其下。”久而不能去。左右为之感动。《诗》有陟岵陟屺，伤君子于役，弗忘其亲之深。于嗟乎！孝之至也，忠之所由生乎！
公尝以同府掾当使绝域，其母老疾，公谓之曰：“奈何重大夫人万里之忧？”诣长史府请代行。时长史、司马方眦睚不协，感公之义，欢如平生。于嗟乎！与人交而先其忧，况君臣之际乎！
公为大理寺丞，决诸道滞狱万七千人，天下服其平。武卫将军权善才坐伐昭陵柏，高宗命戮之，公抗奏不却。上怒曰：“彼致我不孝！”左右逐公令出。公前曰：“陛下以一树而杀一将军，张释之所谓假有盗长陵一抔土，则将何法以加之？臣岂敢奉诏，陷陛下于不道？”帝意解，善才得恕死。于嗟乎！执法之官，患在少恩。公独爱君以仁，何所存之远乎！
高宗幸汾阳，道出妒女祠下。彼俗谓：“盛服过者，必有风雷之灾。”并州发数万人别开御道。公为知顿使，曰：“天子之行，风伯清尘，雨师洒道，彼何害哉？”遽命罢其役。又，公为江南巡检使，奏毁淫祠千七百所。所存惟夏禹、泰伯、季子、五员四庙，曰：“安使无功血食，以乱明哲之祠乎？”于嗟乎！神犹正之，而况于人乎！
公为宁州刺史，能抚戎夏。郡人纪之碑。及迁豫州，会越王乱后，缘坐七百人，籍没者五千口。有使促行刑，公缓之，密表以闻，曰：“臣言似理逆人，不言则辜陛下好生之意。表成复毁，意不能定。彼咸非本心，唯陛下矜蔫。”敕贷之，流于九原郡。道出宁州旧治，父老迎而劳之，曰：“我狄使君活汝辈也！”相携哭于碑下，斋三日乃去。于嗟乎！古谓民之父母，如公则过焉！斯人也，死而生之，岂父母之能乎！
时宰相张光辅率师平越王之乱，将士贪暴，公拒之不应，光辅怒曰：“州将忽元帅耶？”对曰：“公以三十万众除一乱臣，被胁从辈闻王师来，乘城而降者万计。公纵暴兵杀降以为功，使无辜之人肝脑涂地！如得尚方斩马剑加于君颈，虽死无恨！”光辅不能屈，奏公不逊，左迁复州刺史。于嗟乎！孟轲有言，“威武不能挫，是为大丈夫。”其公之谓也！
为地官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为来俊臣诬构下狱。公曰：“大周革命，万物维新，唐朝旧臣，甘从诛戮。”因家人告变，得免死，贬彭泽令。狱吏尝抑公诬引杨执柔。公曰：“天乎！吾何能为？”以首触柱，流血被面，彼惧而谢焉。于嗟乎！陷阱之中，不义不为，况庙堂之上乎！
契丹陷冀州，起公为魏州刺史以御焉。时河朔震动，咸驱民保郛郭。公至，下令曰：“百姓复尔业，寇来吾自当之！”狄闻风而退。魏人为之立碑。未几入相，请罢戍疏勒等，以肥中国。又请罢安东，以息江南之馈输，识者韪之。北狄再寇赵、定间。出公为河北道元帅。狄退，就命公为安抚大使。前为突厥所胁从者，咸逃散山谷。公请曲赦河北诸州，以安反侧，朝廷从之。于嗟乎！四方之事，知无不为，岂虚尚清谈而已乎！
公在相日，中宗幽庐陵，则天欲立武三思为储嗣。一日问群臣可否，众称贺。公退而不答。则天曰：“乃有异议乎？”对曰：“有之。昨陛下命三思募武士，岁时之间数百人。及命庐陵王代之，数日之间应者十倍。臣知人心未厌唐德。”则天怒，令策出。又一日，则天谓公曰：“我梦双陆不胜者何？”对曰：“双陆不胜，宫中无子也！”复命策出。又一日，则天有疾，公入问阁中。则天曰：“我梦鹦鹉双翅折者何？”对曰：“武者，陛下之姓；相王、庐陵王，则陛下之羽翼也，是可折乎？”时三思在侧，怒发赤色。则天以公屡言不夺，一旦感悟，遣中使密召庐陵王矫衣而入，人无知者。乃坐公于帘外而问曰：“我欲立三思，群臣无不可者，惟俟公一言，从之则与卿长保富贵，不从则无复与卿相见矣。”公从容对曰：“太子天下之本，本一摇而天下动。陛下以一心之欲，轻天下之动哉？太宗百战取天下，授之子孙，三思何与焉？昔高宗寝疾，令陛下权亲军国，陛下奄有神器数十年，又将以三思为后，如天下何？且姑与母孰亲？子与侄孰近？立庐陵王，则陛下万岁后享唐之血食；立三思，则宗庙无附姑之礼。臣不敢爱死以奉制，陛下其图焉！”则天感泣，命褰帘，使庐陵王拜。曰：“今日国老，与汝天子！”公哭于地。则天命左右起之，抚公背曰：“岂朕之臣！社稷之臣耶！”已而奏曰：“还宫无仪，孰为太子？”〔33〕复置庐陵王于龙门，备礼以迎，中外大悦。于磋乎！定天下之业，断天下之疑，其至诚如神，雷霆之威，不得而变乎！
则天尝命公择人，公曰：“欲何为？”曰：“可将相者。”公曰：“如求文章，则今宰相李峤、苏味道足矣！岂文士龊龊，思得奇才以成天下之务乎？荆州长史张柬之，诚宰相才，诚老矣，一朝用之，尚能竭其心。”乃召拜洛州司马。他日，又问人于公，对曰：“臣前言张柬之，虽迁洛州，犹未用焉。”改秋官侍郎，及召为相，果能诛张易之辈，返正中宗，复则天为皇太后。于嗟乎！薄文华，重才实，其知人之深乎！
公之勋德，不可殚言。有议论数十万言，李邕载之别传。论者：“松柏不夭，金石不柔，受于天焉。”公为大理丞，抗天子而不屈。在豫州日，拒元帅而不下。及居相位，而能复废主以正天下之本。岂非刚正之气出乎成性、见乎事业？当时优游缙绅之中，颠而不扶，危而不持者，亦何以哉？
仲淹贬守鄱阳，移丹徒郡〔34〕，道过彭泽，谒公之祠而述焉。又系之曰：
商有三仁，弗救其灭。汉有四皓，正于未集。呜呼！武暴如火，李寒如灰，何心不随？何力可回？我公哀伤，拯天之亡〔35〕。逆长风而孤骞，溯大川以独航。金可革，公不可革，孰为乎刚？地可动，公不可动，孰为乎方？一朝感通，群阴披攘。天子既臣而皇，天下既周而唐。七世发灵，万年垂光。噫！非天下之至诚，其孰能当！
新修黄帝庙碑 宋李昉记
天下暴乱，百姓无以宁其居，圣人用干戈而净之；天下宁净，四海无以观其理，圣人用道德而化之。昔有蚩尤肆残毒，孰能去焉？涿鹿有氛祲，孰能平焉？黄帝所以振神威而成大定也。云宫记符瑞，孰能享焉？土德成运数，孰能兴焉？黄帝所以神明德而致太平也。千载而下，道符真玉。披史册览五帝之旧记，阅经籍稽首王之大典。以治世之法为师范，以严祀之礼立教化。大宋阐统之有十三祀，开宝纪号之五载，彝伦攸叙，万国咸宁。西逾邛僰之乡，东极神枢之地，北穷绝塞，南极丹崖，靡不沐皇风而被声教也。天地为之交会，日月于是贞明。万里之斥堠无虞，四方之风雨咸若。文武并用，农战交修。师旅无六月之征，仓庾备九年之蓄。途歌里唱，远颂近谣。圣化巍巍，谅无德而名世〔36〕。应天广运圣神文武之德仁孝皇帝陛下握乾符，受天命，为亿兆之主，居九重之尊。静则端拱凝旒，来八方之珍赆；动则灵旗萃辂，荡六合之妖孽。圜丘展礼，天地享其至诚；万物效灵，人神协其佳瑞。所谓登三皇而迈五帝也。
一日御便殿，顾谓辅臣曰：“前代帝王有功德昭著、泽及生民者，宜加崇奉，岂可庙貌隳而享祀寂寞乎？当命有司，遍加兴葺。”辅臣承命，拜称万岁。即日颁下，如圣旨焉。洋洋德音，无翼而飞腾域中矣。今坊州黄帝庙，即其一也。本郡守土臣以厥功告毕，列状来文，有诏以掌纶之臣昉，俾文之以琬琰，用纪其修建之迹。臣昉谨采摭旧史而扬曰：
昔者炎帝道衰，诸侯未制，惟力是恃，伊民何依？黄帝于是神聪明之德，振威武之气。雕虎一肃，猛暴者不觉震惊；神龙未起，陆梁者先知悚惧。始以兵法治其乱，次以帝道柔其心。寰海尘飞，一朝尽息。修德振旅，劝农务穑。登沅湘而逐薰鬻，无远不临；举风后而用力牧，惟贤是试。少昊、颛顼嗣其瑞云之德而宇宙清，唐尧、虞舜法其垂衣之道而域中化矣。天生斯民，树之司牧。为司牧者能以黄帝修身理国之道以御于今之世，而生灵不登仁寿之域者未之有也。天有历数，钟我皇朝。考求参订，征祀事于前文；芷藻苹繁，荐时羞于广殿。羽卫似巡于东海，神兵如战于阪泉。尚凭德于威灵，永垂休于黎献。虔遵睿旨，谨序。
重修皇帝庙碑 元张敏记
上古鸿濛之时，玄黄既分，万化伊始，圣人者出，区别范围，然后天地之道开，斯民之极立，使天下后世昭然知有所事，以遂其情，而利其用，不至贸贸冥昧而妄为也。此轩辕黄帝之御世圣德，神功大本，其著者如此。故拟羲农于先，则易夫朴略之俗；视尧舜于后，则启其迓衡之运。所以历代无不崇奉，报其本也。迨我圣元至元间，诏天下郡县庙祀三皇，礼愈前代。延安鄜州之中部，古为坊州，有山中空，水过其下，故曰桥山，即史所称黄帝葬衣冠之所。宋开宝间，特建庙于山侧，制度宏伟，凡屋三百九十七楹。历金季乱，迄国初，所司弗以闻，以故夷圮几尽，止存礼殿。至正己丑，延安路判官季奉直建言重修，羽士惠思仁沿牒诣朝堂，口陈其状，省部允其请。既而报下，已治基所，计工上缔构之费，造设有日矣，属兵兴不果。思仁以疾，寻卒。门人刘子霞后继乃师之志，恳告于官，期底于成。时守御官资善大夫、浙江省平章九皋王公士远即捐廪禄，戒徒佣，仍征其庙田之赋，用资兴作，处心甚切而力居多。上下闻之，皆为善应。统兵、荣禄大夫、陕西省平章脱公施米百斛，左右兵农二司及本路屯田等官与夫远迩士庶之流，莫不署疏，舍其所有，以助厥需。于是易腐完毁，革故鼎新，觚棱巍然，绘壁
焕。其余门庑，不无复兴。
经始于至正乙巳，告成于戊申之春。积年废迹，一旦改观，上足以严圣神歆享之栖，下足以展乡邦瞻企之诚。向非二公好古乐施，固不足以起废。然不如是，亦何以致二公祈神向善之心哉？夫惟方趾而圆颅囿于两间，顺天时以阜吾民之用，戴君奉上，仰事俯育，熏陶伦理之纲纪，沐育治教之膏泽，皆圣人裁成，辅相左右乎！我者而忘其德，可乎？观守御首倡之功，将以道斯人以知本，德归于厚焉。余既叙其颠末〔37〕，仍作侑神之辞。岁时享献，俾工歌焉。辞曰：
猗皇猷兮神功，闻三坟兮厖洪。仰帝轩兮灵造，与天俪兮无穷。仰只桥山，於穆兮阙宫。维明禋兮时举，粢盛洁兮牲充。帝之乘兮龙驭，蔼云从兮容与。肆来享兮来宁，佑我民兮下土。蚩尤星兮熄芒，岁旸兮时两若。至道兮无能名，佩德庥兮万古。
岐伯庙，旧在南原，今废。
不窑庙，在府治南，有塑像，两壁画文王以下三十七像，今剥。
公刘庙，在城外西南八十里。宋郡守王庶撰碑文，今废，址存。
重修文公庙记
文宗皇帝驭宇十三载，而中部守猖獗纵暴，其俗不宁。御史按实，投斥海裔。上戒宰臣慎选其才，时自卿以下，各举所职，率不用。翌日，上召丞相，即以尚书水部员外郎清河崔公出判之。公至郡城，以廉平政理之，外复自约曰：“夫视古哲贤之为政也，非独敷惠育民而已，亦将惩革其敝，昭示其所不名。明者若混俗相沿，驾肩蒙感，与夫昧者奚异乎？”
郡之南原有祠，盖古里民相习，谓曰衙龙神。明年夏五月，公登原礼神，见而骇之曰：“何鄙俗之无知，反白而黑，倒上而下乎？”因按验其地，实秦之鄜畴祠也。而基若存。公按图及取《史记·封禅书》究之，是文公十九年，既伯西戎，猎于汧渭，其夕梦感黄蛇自天而下〔38〕，口属于地，因以立祠。世推迁而日寖久，事既遗本，独一龙得不谬耶？公尽去之，于是特创祠宇，揭焉弘敞，并范文正之质及当时所梦，具陈宇下，以开聋昧之听，备牲牢，合箫鼓，大集里俗为飨之。由是邑人相率歌曰：“虽有耳，公未听兮！虽有目，公未明兮！公其不来，而呶呶虚度其生兮！”
夫以儒者之化民，宜然。异常仲尼之训也，演其教于千万也，浑浑浩浩，莫涯其际。至于指归名分，不失褒贬。天下邪正，自我而定。是故绵千古而亘万代，后之王者，俨恭其道而已，安敢措心迁易其事哉？苟非识洞玄微，详备故实，孰敢回眸而注暧者？今是祠之号也，非惟不经，又过于淫。愚谓公正一事，足以劝其下，使乎化洽大国，端本澄末，则固当无穷。夫小申陪公之游，获诸改作，俾之为记，刻石以立于庙。
忠武王感应碑 元人魏志远撰
自古忠义之人，生为名臣，勤劳王家，保卫社稷，没为正神，捍灾御患，福佑生民，英灵赫赫，庙食不绝者，其咸宁忠武王之谓乎？王有唐之时，方奸臣逆命，天子播迁，折冲果毅，求兵柄，从郭子仪、李光弼定河北，复两京，靖安史之乱，汛宗庙，以兵救奉天，平朱泚，讨怀光，使王室再造，乘舆返正〔39〕，皆王之力也。以功封楼烦郡王，徙封咸宁郡王，谥曰忠武。惟王有大功德于民，后世慕其德而庙享之，血食此邦千百年矣，凡邦民祷祈，屡获感应。
至正二十二年冬十月，总兵官、太保、中书左丞相孛罗帖木儿特奉圣旨为守御延安，分命中奉大夫、河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朱希哲守御宜川。越明年，夏，大旱，弥月不雨，田畴龟裂，苗稼枯槁，民方以旱为忧。朱相躬率吏民敬祷王之祠下，以政失自责，应期雨降，沛然注我百里，南亩霑足，禾黍云兴，岁功成遂。此神感应一也。
秋七月，河东无纪乱军数千窃渡黄河，住营康野，声言攻掠宜川。朱相祷于王之祠下，曰：“希哲奉天子之命，来守是邦，职在保民御寇。今兹乱军无故侵我疆埸，害我稼事，杀我良民，予将亲统兵甲，敌王所忾，神若有灵，必加助焉。”我军未出，是夜乱军闻营外有铁马金戈之声，士卒惊骇，竟夜不宁。次日，周视营外，殊无人马之迹，甚神其事。弃宜川，直攻延安，大掠向西，攻围洛川，寻过所掠。若非神助，何军威如斯之壮。此神之感应二也。
不三月春，农事方兴，传闻乱军不释宿忿，将有复仇之志。朱相戒饬将士，奋扬威武，以备冲突。不数日，果有乱军万余，分道并进，直冲宜川，营东山之麓。既至，见其城池坚固，士马精强，不敢进攻，遂引去，列营东山之上，解鞍休士。王宫之中，有军士入王殿内盗王袍铠、弓矢、马鞍者，携未及庭，殿中有声若雷。众方惊愕，入殿视之，神像俨然，侍卫参列，绝无踪影。乱军左右相顾而言曰：“斯乃神怒，师必不利。”复还袍铠、弓矢于殿内，即日拔营而起，行甫二十余里，死战马数十匹、士卒数十人，病者相继枕籍于道。及夜，命河南行枢密院佥院郑帖木儿、姚成袭其营，杀获甚众。此神之感应三也。
今三载之间，虽少有扶变持危之术，使边境无虞，邦民奠安，实赖神之保佑。朱相恐岁久淹没神之威灵，谋刊于石，以示将来。命予直书其事，曰：“忠贯日月，气节凌霜，德被生民，功施社稷，威昭天下，岂丹阳一隅而已？然神之降格无时，隐显莫测，福善祸淫，体物而不可遗。虽千万世如一日，不著其号，亡以显其威，感应非止一端，安能备录？”姑述其大略而记之。
总北地镇重修韩范二公祠记 明马文升
生而为名将相，没而载在信史。人慕于无穷，或血食于千百世之后而不已者，必其有大功德于生民社稷哉！古人有能之者，其惟宋范文正、韩忠献二公乎？
康定初，夏贼赵元昊逆命，有侵犯中原意，而延庆被害尤甚。时范在朝，延州贼围之孔急。环庆副将刘平、石元孙赴援，陷没，事闻，中外震警。文正公请自行，遂命公知延州。公至，即选练兵士，修葺砦堡。惟主招徕之策，贼有“无以延州为事”之言，而奸谋为少沮焉。既而有忠献公俱为招讨使节制鄜延、环庆路兵，或主战，或主守，皆得其宜。与夫险要之处，悉筑城堡，举名士以守之。势相连属，统理周密。夏贼知不能敌，遂敛兵不敢近边，终不得以逞其奸谋，关中获安，而宋室无西顾之忧者，皆公与忠献公之力也。后二公俱为宰辅，其精忠大节〔40〕、丰功伟迹载在史册，昭然可考。惜乎文正公未罄先忧后乐之志而卒，当时民仰公之功德，于鄜延、环庆皆建祠以祀之。宣和中，经略使宇文虚中奏公有大功，今庆州有公祠，合古者有功于民以死勤事者法也，乞赐祠额，诏赐为忠烈。历金元，其祠不知毁于何时。
成化丙寅〔41〕，胡虏犯边。予奉命统兵守环，还，寻二公之故迹而修复之。贼颇知惧，不复入其境，而民赖以安，况在当时者乎？壬辰春，天官亚卿姑苏叶公奉命巡边，以文正公乃乡先达，所至必访公之祠而谒焉。以公之祠得赐额始于庆阳，今祠毁而不修，其可乎？予也遂令司府卜地于府学之南，鸠工聚材，民乐为之。中建三楹为正堂，东西两庑及三门各五楹，又五楹为退堂，左右厢房如前，正堂中塑文正公并韩忠献公像，余以义起之也。经始于成化癸巳秋九月，落成于甲午春三月。规模宏敞，轮奂一新，二公之英灵必妥于此矣。佥谓不可无文以纪其岁月，乃请予为记。予尝读孔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盖管仲有攘夷之功，使无仲则当时之民尽为夷狄之俗。昔二公之在关中，当元昊士马精强，虎视中原之日，乃能同心戮力以御，使民无蹂躏之苦，免左衽之俗，其有功于社稷生民也大矣，其功岂不高于仲哉！又岂小有功于一方者之可比哉！宜乎延庆之民建祠以祀之，而后人仰于无穷也。或谓：“文正公与忠献共事关中，功业相等，今人建范之祠而不及韩者，岂韩不及范耶？”予曰：“是大不然。范与韩驻节泾原，韩兼秦凤，范兼环庆。范在庆之日久，而民之爱之者深，又殁于韩公之先，非以范之功德有过于韩也。不然，天下后世称宋相，关中功业之盛者，必曰韩、范，今合而祀之，夫岂不宜〔42〕！缝掖之士，登斯堂拜二像者，忠君爱国之心岂有不油然而兴耶？”
榆阳桥碑略 芳探
秦拓榆中地，垒石树榆，伍五原、上郡为障。惟榆阳水出东南，辄入榆溪，流通圁郡，俗所谓刘指挥河。凝释霪潦，谷高陵深，故不惟涉者病焉已。国家进上郡守榆阳一。成化初，巡抚大中丞吕公雯始署从官昭信、校尉瑜董梁事，惟芳曾王父斩
伐乔，冶金敛材。阅岁，长桥虹跨巨漫，洪涛霁威，即惠溉田千顷，而攸往利涉余七十稔。嘉靖戊戌，吾师南川张公来抚是邦，以总戎渭涯周公尝一修葺，会内台命下，公行就圮马。前年王畿弗戢，诏趋文武耆宿守四夷，乃朝野属望，吾师以三边总督戍庆阳，再起抚延绥。大台宪芹溪崔公以泾邠道敕改延绥边备，深为强圉废弛，玩愒苟简，大伤厥心。适总戎一槐韩公钦有贯桥之举〔43〕，寻不豫而寝。公曰：“是独镇守责邪？”乃佣巧智，简公徒，益之以卫士百人，选于众，得千户李逢阳之贤，索衙官百户张杰、赵儒，舍人黄桥副之，费无需于公帑，劳不逮夫里闬，比韩公愈而桥既底绩矣。治再旬之役也，厉揭罔闻，颂声大作。芳惟周人司空之职不举，岂文武之旧，毋亦周召之贻憾也与？是故灵台咏于诗，舟楫取诸奂，郑侨不满于孟子大庇民，抵王者之政，不遗一物之小，而况雄疆名镇涉关之水者众乎？系之辞曰：於皇御极，麟凤洊登。爰有真儒，翊运而兴。庇民尊主，保障中原。履冰畏霜，徼惠此元元。浩流云飞，长虹彩卧。匪杠匪梁，千祀罔堕。蚁渡孰功，实契冥漠。兹以求存，恩勒玄朔。砻石载言，敢告方来。阴骘下民，耿耿上台。
儒学书集祭器碑 教授杨铭撰
榆林地接边方，自古无建置。我朝混一区宇，始筑营寨以备胡。历年经营，遂名镇。然人不右文，俗惟尚武。成化十一年，巡抚延绥都宪余公奏准建学，立师以教，将臣及军士子弟之英俊者，方将心画指授，量度位处，大兴土木，以传永久。忽升秩巡抚陕西。都宪丁公适来，乃与太监张公一依余公所画之规，中立大成殿，肖宣圣像，左右为四配像，东西为十哲像，东西庑肖七十二贤及历代诸儒之有功于六经者，衣冠章服，各有第等。金碧辉煌，丹青炳焕，俨然人望而敬畏之心生焉。次为戟门，外为棂星门，栋宇翚飞，簷阿华彩，为边方伟观。左为神库，右为神厨，东南隅为文昌祠，殿之后为明伦堂。东西为四斋，左右为庖庾，周围潦以墙垣，阶墀砌以砖石。无何，以内艰回京。都宪杨公继至，复于斋之后为号房，以为诸士子藏修之所。堂之后为尊经阁，将以藏圣贤之经传。阁之后为诸教官之居。未几，以致仕去位。今都宪吕公承命巡抚是邦，视事越三日，谒大成殿，行香视学之后，增其所未有，修其所未完，复于西南隅空地，为修敬亭、宰牲房，前后树以松柏，俱葱郁可爱。又以尊经有阁无书，徒为虚器，乃捐资俸，命人收买诸经史贮其上，以便诸生读诵。易铜铸香炉、花瓶、爵盏以供神。学之外仍立儒学坊，以表学之所在，而其工始告成焉。
自是以来，人乐诗书，俗尚儒雅，盖彬彬乎其可观矣。吁！一学之成，诸元老相继经营，数年而后，始获完美，夫岂易哉！其用心亦勤矣！而今而后，为师生者，各勤其任，毋隳其职。念创造之孔艰，知守成之不易。早夜孜孜，学诲不倦。为师者，当知所以为教；为弟子者，当知所以为学。学校则勤于增修，使不至于废坠；书器则谨于收藏，俾罔至于侵失。学校有成材之望，科贡有得人之实。如是，庶几可以不负圣天子建学立师之盛心，与诸元老相继经营之美意矣。谨将书籍并祭器数目镌勒诸石，凡遇交承之际，使有所考焉。若夫建学颠末，另载别石，兹不复赘。
新建榆林卫庙学记 学士刘翊撰
成化壬辰春，巡抚右副都御史青神余君士英言：“延安之榆林，地本春秋白翟所居。自秦抵于胡元，无所建置。入国朝，永乐初，守臣言此地虏贼间出没焉，奏筑营寨，集军望守。积三二十年来，城郭渐完，人烟渐多，宜于兹建置卫学，以宿重兵，以训武胄与戍卒之子弟俊秀者，俾读儒书，知夫尊君亲上之义，以攘外安内，岂非经理边陲万世之策哉！”疏入，制可。士英乃即城之西隅、卫之右面，相地为学宫。心画指授，已有定规。未几，升秩总巡关陕而去。丙申春，浙右丁君大容，亦左佥都御史，继镇是土，询谋于众，首举兹事。乃训百工，乃饬五材，陶人效劳，梓人献艺，并手偕作，次第告完。爰自大成殿庑、棂星、戟门、文昌之祠，修敬之敬〔44〕，而神之庖库备矣。自明伦堂、东西四斋，师生讲肄之所，燕寝之舍，而人之庖庾备矣。又于学之西为射圃，为内外舍，以处生徒及有家者。周垣若干堵皆黝堊，堦墀若干丈皆文石，殿庑若干楹皆金碧。圣贤有像，祠祀有器。凡百制度，焕然一新，猗欤盛哉！
抑是役也，非少监张公之捐金、总戎许公之协力、余右都之成始、丁佥都之成终，何以就此大功？非宪副周鼐、都阃郭镛、指挥使彭刚、镇抚何英以分董其事，何以二月经始，九月即讫工哉！一时子弟环睹盛事，莫不欣欣然愿学，众至数百人，遂礼乡进士纪温司教事。
噫！穷边绝儌，学校郁郁乎可观如此，固不可无言。切惟自昔武卫之读孙、吴韬略之书，讲坐作进退之法，挽强引重，越骑运槊，乃其职也。而今乃文教于武卫者，诸君子意，岂不曰吾儒之书，岂专事文武之所寓也？《易》之“师出以律，否臧凶”，《书》之“不愆于五伐，乃止齐焉”，《诗》之“是致是附，是绝是肆”，《春秋》“孔子夹谷之会”，《礼》“天子出师，受成于学，执有罪，释奠于学”，其书所言，仁义之言，见之于用兵，仁义之师。至其所以为教，则孝弟忠信之行也。今使武勇之子弟皆读儒书，明仁义之道，修孝弟忠信之行，熟之于平日，用之于缓急，知义利之辨，得违顺之决，识定志坚，见危授命，于以亲上死长，安内攘外，虽制挺以挞戎虏于指顾之间，无不可者，又岂孙、吴武艺之足云哉！功存社稷，名震边陲，此建学立师之大验，诸君子合文武而一之盛心也。诸子弟勉乎哉。
创设榆林卫庙学贡额记 学士周洪谟撰
文武并用，其来远矣。昔者洪荒之时，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奋武卫，是文教之揆止于绥服而已。成周之时，勾吴淆于蛮夷，荆楚杂于徭蜑〔45〕，巴蜀境乎氐羌，幽并迫于猃狁，而祝发文身、华楼栏栅、碉
、茹毛衣皮之俗，犹未尽变，盖当时文教之覃止于要荒而已。惟我圣朝，诗书礼乐之教，遍于八埏，虞夏商周以来及汉唐宋所未有也。匪特海内郡邑皆有庠序，虽南徼自金齿以及建昌、会川、宁番、越嶲，北塞自辽东以及山海、万全、开平、宁夏、山丹诸边卫，莫不亦皆有学。独榆林卫犹未之设。成化十一年，镇守太监张公遐等奏请建学，天子可其奏，诠官降印。今巡抚佥都御史吕公天章疏称：“设学以来，生徒百余人，成材者三十，举人纪濂已领乡荐。况兹学与镇番卫学同时创设，镇番援例，每二岁贡一人，榆林宜依例起贡。”礼部以闻，制允，乃得贡如式。于是吕公遂具陈学之规制，以为前为礼殿，肖先圣及四配、十哲像，东西两庑祠孔门弟子及历代诸儒之有功于圣经者，门列二十四戟，又其前为棂星门，殿之后为明伦堂，左右为志道、据德、依仁、游艺四斋。而请予笔其事于石。
惟振武功者，必资乎文教，文莫若于《易》、《书》、《诗》、《礼》、《春秋》之经，《语》、《孟》、《庸》、《学》之书，其次则诸史、百氏。学者必熟读经书，讲明三纲五常之道，使知为臣必忠，为子必孝，事长上必以敬，处家室必以正，交朋友必以信。次则研诸史，以通乎古今事物之变。又次则阅《武经总要》诸兵法，以就乎攻击备御之方。如是，则人不以勇，义不以力，入可运筹，出可制变，何患乎武功之不振也？武功既振，则外夷可攘，边境自靖矣。勉之哉！
重修榆林卫庙学记 学士温仁和撰
榆林卫，旧未有学。成化壬辰春，肃敏余公建议设学城西之隅，以教弁髦之秀者，上可其奏。未几，肃敏公改任巡抚关陕而守。乙未，镇守太监张公遐以请。丙申，巡抚都御史丁公川乃得终肃敏之意。自后学徒多至百余人，有以明经举乡荐者。后十余年，巡抚都御史吕公雯奏请如镇番卫例，每二岁贡一人，以需选用，上特允焉。于是榆林学人文风化奄若中土矣。顾丙申至今五十余年，中间戎马之役，旱涝之灾，簿书期会之繁，转徙更代之频，文教漫不加意者，固多有之。学宫之举废，顾奚暇视哉？重庆张公元素以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奉命巡抚延绥，始至，发奸除残以肃人心，剔蠹补弊以贞百度。其士卒之绥辑，将帅之举置，无不极意饰治，纪律为之一新者。公至日，拜宣圣之祠，次及学舍堂庑间，乃喟然叹曰：“是何足以竭虔妥灵，以极尊崇，易视改听，以端趋向哉！”退而与镇守太监张公绅、总戎彭公模计度所费，欲为之鼎新者。适佥事宋君琏、王君玺、郭君凤翔，咸计合于公。于是拣中军指挥李润、刘潮鸠工命材，筮日协吉，百凡之费，或取诸商贾之义输，或得于罪赎之余积，公帑不侵，戍伍安辑。以今年春丁始事，秋八月迄工。庙貌尊严，芹泮清新，乃修俎豆，习乐舞，即上丁之日，释菜以告成焉。礼容不戒而严，士气不鼓而动，远近聚观，来如堵墙，人文风化又于是乎丕变矣。
张公元素，予乡人也，致书征庙学记于予。予惟张公所拊循者，旧白翟地也。我国家内连九州，外控四海，虽此地久已内属，然设官置守，固欲屏蔽中土耳。傥于警变之秋，烽火不通，虏骑驰突，居人失恃，故循循然以弦诵课习言，不亦失之迂远玩废已乎？今自张公莅任以来，法令肃严，边尘不兴，乃兹开暇，乃举文事，斯固投戈讲艺之余意也。然庙貌严而圣道日尊，学舍修而教法日举。使武人咸知诗书礼乐，以明亲上死长之义，用之战陈则无敌，用之礼义则顺治。庙学之举，岂非作新士气之大端也哉？他日教成，有以文武兼资，出为国家大用者。诸公作新之功，固不可少也。予不佞当拭目见之。
榆林卫增贡记 光禄卿马理撰
榆林卫儒学贡额与县等，其新增贡额与府学等者，巡抚杨公据、提学副使顾公呈议，会巡按御史盛公题奏得旨始也。先是，成材生员张允璧呈称：“儒学设于成化三年，彼时此地人烟稀少〔46〕，遴选兵民子弟以为生员，初习礼义章句，不过三四十人而已，人材实不及内郡一县。故创立额贡，二年考送一人，与县相等。厥后此地增添五卫七所三十七城营堡，其民兵子弟咸入此学。经我宪庙、孝庙、武庙及我皇上作养八十余年，文风丕变，人材十倍往时，与三辅相埒，视洮州、西宁，人材不啻加倍。今二卫儒学贡士额与府等，宁夏亦新增贡额，独本学仍旧。人材淹滞，图报无因。”时提督学校顾公据此议呈，略云：“职四科承乏督学，阅视洮州卫学生员六十八名，西宁卫学生员八十三名，俱岁贡一人，与府学相等。宁夏人材与榆林伯仲，先蒙提学，今抚兹土，我公呈议，经抚按题奏，礼部覆题，奉钦依宁夏卫学自嘉靖二十六年为始，每年考选一人充贡遵行外，及查榆林卫学，名虽一学，实则五卫七所三十七城营堡，人材萃集，在学生员恒三百余名，应举者七十余名，其宾兴造进之士亦多人材，惟西宁、洮州二卫实是加倍，似应比照宁夏、洮、宁三卫事例，开增贡额，与府学相等。庶人材疏通，多士之效足可期云。”议呈，巡抚杨公会同巡按御史疏奏，略云：“我国家建学以来，道化熙洽，皇上益笃意文教，海内乡风，穷边绝徼如榆林，人材浸埒，中土臣守谦，昔任提学副使，岁临其地，见其诸生敷陈王道，阐说仁义，斐然成章。又见一镇之地，东西千五百里，诸卫鼎建，多士云集。罗材乃限以县额，能无遗漏？况该学原无廪，增其考贡，止以科举之士为序。今科举士至七十二人，乃二年始贡一人，以致老死不得图报，良为可惜。所据该学选官铸印即同府制，生员之数又与宁夏相同，比之洮州、西宁，材多数倍。拟三卫事例，每年一贡，庶人材不至壅塞废弃，效用有期。”御史臣盛唐疏同。嘉靖二十七年二月十七日，礼部尚书臣费寀覆题。本月十七日，奉圣旨，准榆林卫岁贡，自嘉靖二十七年为始，每年考选一人，与府学额等。礼部钦此，移咨都察院转行抚按提学各官，俾钦此施行。于时预议赞襄其事者，为督储佥宪公云。君子曰：愚观我列圣御极，尧舜齐圣，僻壤遐陬，文风丕盛逖矣。榆林人亦无竞贡额，斯开罗材，始敻鱼跃鸢飞，实邦之庆。《诗》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其此之谓欤？巡抚杨公，字允亨，号次邸，彭城卫籍，湖广长沙人，己丑进士。盛公，字原固，号南桥，浙江嘉兴人，戊戌进士。顾公，字齐贤，号六泉、浙泉，钱塘人，壬辰进士。刘名焘，字仁辅，号带川，天津人，戊戌进士。于是巡抚公膏泽于人者博，榆林诸生既貌像于学宫，昭遗爱矣。孟生纶、张生允壁，又持举人谢承芳状来三原求记。予揆斯举与国无疆，不可泯也。遂笔其事，不以寡陋辞云。
庙寺
嘉靖甲寅岁除前一日，防秋毕。巡抚王公告谢文：“惟神威镇一方，灵摄诸路，所在庇依，共荷洪休。轮叨守边隅，仰仗神力。一年防御告完，测念从事官军人等以死勤事，情用可悯，岁云暮矣，义当祭慰，拟二十九日就神宇陈设牲品。惟神号召，至期谕慰，除日祭谕死事、告城隍。”又曰：“伏本镇与虏为邻，戍守防御，劳倍各边，以故官军旗甲通事夜不收，家丁人等，或递觇探，突蹈贼锋；或拟摆守，冒罹时沴；或困伏空，偶致扑杀；或遇鏖战，横被伤残；或任守瞭，殒于不虞；或承差使，卒于道途。役有不同，所遇则一，依草附木，泣雨悲风，分虽当然，于情用恻。祭法云：以死勤事，则祀之。时际岁暮，义当祀慰，旁陈牲醴，侑以冥财。伏望明神，悯念死事，普行号召，慰谕分歆，愈笃忠贞。为厉鬼以报朝廷，知英气之常存；纠精灵以赞军威，翼明神之昭赫。”
乙卯二月，祷雨告城隍文：“本镇自二月至于今不雨，盖由轮等奉职无状，持行多戾。上不能仰奉天道，以守国法；下不能体悉物情，以顺人心。冒干天和，以致亢旸为沴，旱魃肆虐。谨拟本日午后，沐浴斋戒，澡心涤虑，省改往过。十七日躬谒上帝神宇，虔恪祈降甘霖，用苏枯稿，以慰农望。惟神镇安一方，威摄三路，礼宜鉴情代奏，以永血食。苟轮等之不职，宜随事以警谴，若其不悛，宜降罚于厥躬，幸毋贻祸于斯人。”
附玄帝庙谢雨文：“历夏三月，烈旸振骄。肆乖农候，惨构靡聊。实我命吏，兹咎之招。爱檄所司，析祐隆霄。神垂景贶，曾不崇朝。沛施洪澍，惠浃四郊。西畴竖望，郁尔嘉苗。享受丕乐，沃润时膏。敢荐祗报，率承群寮。载陈旨酒，薄采涧毛。俾永终福，灵听居高。”始嘉靖二十四年乙巳春旱，巡抚南墅张公致祷，檄下即雨。夏又旱，公复默祷于衙。两公精诚之极，凡祷辄应，故为文以谢。
重修圣母庙碑记 太原王琼撰
《易》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书》曰：“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是幽明之理相为感通〔47〕，大而位天地，育万物，要亦不出乎此焉。古昔圣帝明王，陈艺极以教民之善，张刑罚以禁民之邪，然而立天地百神之祀，所以使民不教而自劝，不禁而自惩者，未尝不托诸鬼神焉。故世之愚夫愚妇，斗米尺布，兄弟妯娌，至不相容，而于鬼神祠祀，则有罄产而不靳者；争夺吞噬，锋刃相加，目不少瞬，而拜瞻庙貌，则有胆落气消而若无所容者。虽鬼神未必即祸福，人心之畏敬乎鬼神，将去恶而迁善，化凶狠而为慈祥，岂非以鬼神之灵，自能使人畏敬奉承而不容已者哉？绥城之南旧有圣母庙，自洪武间，州民颜永中创建，率所在居民奉祀之。是时法用重典，有司弗为禁者，从民愿也。正统戊辰，永中子喜、喜子杰，复倡率居民重修之。正德乙亥，典膳王瑾、李杲，耆老孙贯、田凤，复加修葺而未完。今嘉靖乙酉，民人张经、史天祐者，劝请闾里乐善喜施之人，得钱若干缗，鸠工缮营，废者完而颓者饰。郡庠生霍景蕙辈以碑文请，用纪岁月。
予尝怪夫世有常祀，谓之正典，而诸非祀典所载者，谓之淫祠，知礼守正者，必欲毁之而卒莫能止，何也？岂非以人心一念敬畏之可取，而不拘拘于形迹者耶？今夫泰岳之神、孔门之训，列国大夫有不得祭者，而今环齐、鲁、燕、赵之民，非有刑驱势迫，奔走于数千里之外，结辙道途，进献香帛，竭尽诚悃，祈福禳罪，万口一词，称为圣母，岂禁令之所不能加哉？盖因民之情，知有鬼神之可畏而不必强制之耳。太山所收香帛，岁以数千缗计，救荒折俸，率取给焉，尚何制之有哉。绥之东六百里许曰太原，太原与绥皆古晋地也。太原有晋祠，洪武初，封其神为昭济显灵广惠圣母，命有司岁时致祭。后因重修祠宇，记其事者，以为晋水发源于此地，地有母道，故以名。盖人生两间，以乾为父，坤为母，其说未必无据也。虽然，鬼神者二气之良能，其往来屈伸于天地之间，福善祸淫，幽明相感，亦惟其正而已。故世未有作不善而神不降殃者，亦未有作善而神不降祥者。苟于处己接物之际，凛然如上帝之鉴临，鬼神之在侧，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则自能顺天地之道，契造化之理，而鬼神自福祐之矣。若日徒知敬神，而不知敬身，犯刑宪，殃子孙，而为鬼神不灵，岂理也哉？予以是告张氏经、史氏天祐并绥之民，因鬼神之一念扩充之，勉强为善而不敢为恶，以成忠信之风，敦孝弟之化，则予之为记，庶乎其无愧矣。
重修关王庙碑记
榆东南之巅，故有王庙，盖孝庙时创也，规模狭隘，且风雨颓之。岁辛丑五月，昼而毁焉。前大将军麻公跽请曰：“神宇不肃，有土者之罪也，愿与众拓而新之。”乃谋之大中丞王公，王公义其举，辄以百金为竽，麻公亦参半佐之，其自部臬以及阖镇诸将军而下，仕者隐者，从之如云。于是筮时量日，虑材鸠佣，而以前参将沈一清、把总郝光先、指挥房锐、宋朝臣、千户谭兵为护作使者，兴事于是年六月之九日，落成于壬寅八月之杪日。凡为正殿者三，为寝殿者三，为廊庑者三十有二。门以内增憩室者，夹而六之；门以外修棹楔者，鼎而三之。而石以狻猊，屏以琉璃，有加焉。绮画丹饰，雕绣庄严，望之霞驳云蔚，鸟革翚飞，若九霄璇宫，非人间世矣。
予小子伏谒座下，魂摇目夺，毛发廪廪，意神其在上乎。既而问之，当有贞珉，以识岁月。乃石已砻，而文尚虚也。谨为之记：
夫王之精忠大节，揭日月而扶乾坤。三尺童子，能扬扢之。即庙貌血食，方舆殆遍，则扦灾御患之玄功与天壤俱敝也者具可无论，庙榆言榆，庶几窃有宁焉。盖神聪明正直而一者也。一则无终无始，无贵无贱，无巨无细，而苞而德之，惮而威之，以常为山川主，则人之鬺亨，以昭馨香、神之歆格以假虚宠者，悉于是乎在。夫榆旧以忠勇名，岂不慕王万分一者乎？而今之风气，得无剌谬者乎？妒于宫者，流言飞文；色于市者，瞋目攘臂。丑虏解辫于墙下，而悍儿耦语于沙中，此何景也？勇所不可知，而忠则澌泯尽矣。神式灵之，畀其耳目心志革故鼎新，居常则熙恬相下，临忾则蹈厉直前。果毅于捐糜，而不偷生以苟荣；迈往于劻勷，而不扦罔以淫逞。家覆盂而人奠枕。则王之大有造于榆，而亦王之永食报于榆者也。至其岁时居民雩禜端祝，祓禬明禋，则彝典也，余小子不敢渎言之矣。
修边记 太学士张四维
延绥并北边为塞，东起黄河堧，而接于宁夏境，延亘千有五百余里。其缮塞为垣，实自青城余肃敏公始。当其时，虏患未甚炽，其垣堵庳薄，取足限内外而已。比虏入屯河南，侵轶烦数。肃敏所筑垣岁久，仅余残址。正德中，杨文襄公乃拟为巨垣遏之〔48〕。冀以时休士马力，驱之北渡，为猷甚壮，工方兴，文襄代去。嘉靖初，王恭襄公视西师，度虏未可即驱，而文襄所缮垣去军营远，据守不易，乃寻肃敏故迹缮之，画为三段。自定边而东至于龙城为西段，自龙城而东至于双山为中段，又自双山而东至于黄甫川为东段。西段最为虏冲，其防御之阻亦惟西段最急，故役兴自西段始。工未半，恭襄复代去。嗣是诸公盖皆相继缮之，或数里而止，或十余里而止，而前所筑垣，间复
坏。盖至隆庆中，而西段之工始竣。其中、东二区不暇及也。然延镇卒前此称骁果，为虏所惮，其为守御，不专恃地利。近以虏数闯畿辅，岁征选锋万余入卫者几二纪，奔命往来，耗敝且极，虏瞰延卒不足惮，靡岁不内讧，而五原、北地间萧然不支矣。
今巡抚大中丞大石张公，初以臬使分巡榆西。西路自边垣外，凡郡邑屯卫，其城多不足恃，文武小吏，至有露居无公宇者，公亟为经营之。兼城二盐池，垦营田万顷余，岁征租供军费，军府用以强富。已，调公巡榆东，复为葺城堡，饬公廨，不啻西路。然而自建安抵黄甫川四百六十八里，边垣以成，即王恭襄所画东段地也。天子加公治西事有绩，谓公任事忠，乃进公中丞，付以全镇。是时，虏归款约束，不敢辄寇塞矣。公益汲汲为桑土谋，若虏旦夕至者。乃首增筑镇城，崇视前加一倍，阔三之。重楼其四隅，甃堞以砖。其诸公宇仓库、学舍祠庙，一切构葺之。于是缮镇城以北边垣，西接镇靖，东连建安，凡三百余里，盖恭襄所画中段地也。因边为墩，因墩置院，因地筑寨，补修改移，增筑墩堠一百四座，墩院四百八十四所，寨城五十九座。其地多水，大小河无虑百余，且沙砾参杂，艰于得土，故前无敢辄举工者。公周爰审视，具有规画。凡石砌大河口二，土筑大河口四，石券、水洞、暗门八十有三，水口四十有五，水眼五十有一，水道四百三十有二。由是，泛滥冲决之患悉所不畏，进战退守之兵咸有永赖，而全镇亘北边千五百里，崇墉蜿蜒，屹为巨障矣。
是役也，役军丁不及三万人，三年而终事，用银两十万二千有奇。公乃疏言其状，诏下司马氏。司马氏曰：“榆塞迩虏，且平土无关阂。自虏匪茹，建议者率先修守，非一人、非一朝矣，而卒莫能举事者，则以延袤广邈，工不可计，日就役民众而经费夥。而兹镇臣能于三年中城千里塞〔49〕，无加役，无厚费，法当征实而大赉之，以风诸镇。”天子韪之，特诏夏官大夫往核其绩，于是备得公措置规画之方，调剂撙节之用，种种甚伟。天子乃晋公右副都御史，锡之金币，勉以修废恤疲，图画守用，显竟于前献，盖异典也。
榆之文武耆彦，总兵姜应熊、举人马希龙等以及屯队、闾阎父老子弟〔50〕，感公保障功，且为延人百世永庇，属镇人大参榆浦崔公以状来，述公建创之详，及诸搜卒乘、缮器械、完庾廪、固帑畜、汰奸宄、丰军实诸嘉政。至谓稽程督饷，宽急咸宜，则有宪副李公承式、丁公诚、张公希召；简卒董众，弹压中外，则有总戎程公九思，共襄厥事。以余叨从太史后，祈识其事于石，俾其后世尸祝公者有所考云。
砖修榆林镇城记 都御史崔镛撰
延绥外塞河湟，内障关陕，东连云晋，西接宁夏，屹然为西北一雄镇。正统间，白上郡徙镇榆林北，人居未众，镇城尚草造也。久之，渐三拓焉。繄我皇明至仁无外，氊乡款贡惟谨。一时保厘大臣，如文川郜公、大石张公，虑彻桑土，戒豫城隍，亦既渐次砖甃土筑，雄视往昔矣！
万历七年，大中丞礼斋宋公以墉土筑弗可久也，乃观镇守都督龙渊傅公言曰：“边城利在设险，险弗可久，如保障何？盍砖甃之？”于是相与经始，其制高三丈五尺，底阔如其高，顶阔二之一，每十丈一敌台，台高阔，视城有如。若陴，若隧，若水道，若楼橹，若械器，胥为之所。以人计日，以日计工，将挈程纲，史操工目，鱼贯而食，蚁附而作，人无遗力，地无余工，罔或敢缓。炭采之洞，石伐于山，灰办于冶，器利之匠，罔或敢匮。令既具于是，考征劳勤，按籍稽力，以征以劝，以拮以据。迹骎骎日就绪矣，乃礼斋公去。今大中丞肖岩王公代之，偕镇守都督高山贾公巡行工所，议曰：“嗟乎役者！子来矣，盍勿亟之。”约以岁之三月兴工，四月而辍。夏若秋，马军佥逐水草牧步，积刍豆，储薪槱，以为冬计。至冬，则申军法，习骑射，以豫教戒。凡役但用步工弗及马，工坚虽迟必赏，工瑕虽速必罚，匪以亟之，匪以絿之，期人安事举已尔。榆人闻令，咸欢呼踊跃，兢力劝工。于是镇城周一十三里有奇，砖工悉如期完。其上如截，其下如苞，其坚如金，其峻如峙，其堞如云，其平如砥，翼如伉然。若六门，若镇朔、信地二楼，飞甍峻宇，弘敞巃嵸，转折纡回，梯云磴石，前未有也。工兴于万历七年三月，讫于十年四月。甫落成，上命工科给事中念吾萧公阅边，至，首阅墉工，壮之，上其事，诏褒嘉之，锡礼斋宋公、肖岩王公、高山贾公金币有差。於戏！明见万里哉！镇之旄倪及文武大夫士谋曰：“昔周城朔方，诗颂其烈；唐筑三城，史记其功。今兹墉工之克举也，为我榆人树千百年长久之计，以纾圣天子西顾之忧，其承异宠、膺简眷，崇报有在矣。我镇人何以图不朽、昭往实、垂后宪哉！”爰问记于榆滽崔子〔51〕，崔子曰：“备豫不虞，政之善纪也。莒恃其陋，不修城郭，《春秋》讥之。设险守国，圣人不废，矧今乘暇乎？镇城创自正统，时三拓而至于今，何其艰也。历百余年，始砖甃之，时非有所待乎哉？於赫勋劳，诚有金石未能纪者，可谖耶？”或者曰：“城民固国，得道多助，起大事，动大众，劳之矣！助之云乎？”崔子曰：“《易》戒覆隍，《诗》谨户牖。壮封疆之神气，而寢虏异日者之睥睨。佚道也，生道也，非壮猷元老，繄畴始终之？是故居者不再虞，斯之谓永赖；役者不再籍，斯之谓永逸。助孰大焉？”于是乎作《砖修镇城记》。
宋公讳守约，字崇要，号礼斋，山西上党人。王公讳汝梅，字德和，号肖岩，直隶安肃人，并嘉靖壬戌进士。贾公讳国忠，字□□，号高山，上谷人。傅公讳津，字□□，号龙渊，镇人。俱镇守总兵官都督同知。是役也，绥猷翊画，讥费考成，则榆林兵备道、中宪大夫龙江洪公忻、寿峰赵公云翔；宣威夷壤，肃纪东郊，则神木兵备道、中宪大夫月窻簟公应元〔52〕、凤岗胡公穗；丕运前筹，康乂西土，则靖边兵备道、中宪大夫玉冈张公更化、明吾文公作；丰饩峙粻，酌盈津虚，则户部分司郎中、奉政大夫敬所谭公启、念堂田公时秀；出纳明允，综核精详，则延安府管饷通判马君循道53〕；董率殚心，胼胝陈力，则标下中军参将张礼〔54〕、分守保宁参将臧士劝〔55〕、游击将军葛绍忠、崔养浩、龚成、赵武、陈愚闻、戴采、姜显宗、王允恭、傅桓。本镇坐营李经法得并书诸执事姓氏具碑阴。
石城记 邑人刘大观
国家绥内防外，百七十余年。兵拥七镇，险据六关，东西辅翼，表里声援，全胜极矣。癸卯秋，一旦不戒，而北虏飙举，度榆塞，掠银绥，直走清涧，鄜延骚动。时清涧旧有土城，岁久颓齾，不足抗守。长吏遑遑，人无固志。赖王师克捷，虏败遁去。朝廷轸防之未乂，恶凶虏之犹阻，思得人以奠封疆，博求群臣，以昔御史徽歙方公为能，敕授陕西副宪，分巡河西，握藩篱之郡，统爪牙之职，控制鄜延，锁钥关中。甫下车即行边，历览周巡，深察利钝，叹故城残垒不足以壮国势而杜外侮，慨然以坯城郭、险走集为第一义。乃于临边之地、要害之域，审阮背，议守御。道里之迂直，山川之险易，命工绘图，日为指画，按缓急以第缮治。谓清涧北达榆关，西逼安定，独当虏突之枢而城垣卑薄〔56〕，尤宜速备。乃量工计费，命官刻日捐兵府之库金五百两，集额选之丁壮五百名，纠环庆之石工，伐城围之巨石，以石其城，砌甃无痕，端直如削，而视旧制加高厚各一倍焉。以乙巳正月首事，丙午七月告成。楼橹飞翚，雉堞联汉，门塞壮丽，敌台周崇，栗栗屹屹。虽云梯革洞，百道并进，而凭坚励锐，一以当千，盖确乎金汤不拔之基矣！矧复贸金起冶，分工饬备，秋高草盛，抽兵内屯，而城守兼有其具者乎！昔范文正公亦知兹土，而西贼相戒，无以延川为意。考其上策，不过足堡砦、驻坚城，以待敌之进退，使散无所掠，聚不得战而已。而分将练兵，番休出御，特剩事耳。奇绩昭垂，延人为之血食，迄今不衰，感其有攘夷安夏之功也。今我公经营之后，已三阅秋，而虏不敢内犯，夫固有以夺其狡矣。士民安堵可十千祀。公真不敢负朝廷之所付托者，其功与文正范公何如哉？而吾人享公之所福利者，其报公与文正范公何如哉？遂相与撰事镌石，以图不泯，庶来者有所征云。
清平堡新修水口记 侍讲于慎行撰
榆林，古上郡塞，延袤千里，清平戍其西，隔阂戎虏〔57〕，绾縠阨塞，盖所谓百二咽喉之地也。自虏大酋请吏〔58〕，诏九边将士各以闲暇缮筑城障。而榆林大边修于王少司马，成于郜御史大夫张大中丞，隆崛隐鳞，西接灵武苞、新秦中之境，而东饮马于河，盖古所称光禄受降方之蔑矣。犹清平之西有河从虏中来〔59〕，贯墙而入，平沙曼衍，岸阯屹
，两水大至〔60〕，垝垣颓圮，不可以塞。士介而锐兵彀弩以捍不钥之关〔61〕，过者愕焉，然莫知所为画矣。万历辛巳，中宪大夫明吾文公奉命备靖边兵。既已申布要束，拊循吏士，钩核蠹弊，简练兵食，咸有成法，可垂永久。始以其暇躬率将吏，行视城堡，至其地而骇曰：“此隙不塞，虏骑垂
而入，如履枕席，恶用长城千里为者？且虏宁能为金石要耶？”顾参将李君，问计安出，李君曰：“此其出塞数里有鲊鲃湖者，则水之源在焉。”意可循而导也。公立起行阅，出塞三里，得水所从来。盖大石广纵数丈，如布坛席，水弥漫越之。公叹曰：“天作之险矣！夫坎石而入，水出之于窦而城其上，以左右属君其营焉。”李君曰：“诺。”乃度石之径轮，疏为三窦，厥坎上出，引水而注之，坎如轮归墟，潜而溢于窦，如出车毂而壁自若也。乃甃石墙其上，以控河之两岸，夹河而垣之。东长四百七十丈五尺，以属于边之东口；西长五百二十一丈，以属于边之西口，
联迤靡，若张两翼而关。于石墙之间，为橹三楹，旁列夹室，戍者处之。其水流淢汩瀎潏，投湍趣壑〔62〕，既备天险，亦呈大观。信可谓宏规创，垂利无穷者矣。役之兴也，公上记督府大司马凤渚高公，报可，上抚台大中丞肖岩王公，王公报可，以赎锾佐焉。工肇于春，竣于秋，役取于戍，饷取于屯，费不烦帑，劳不失时，斯已俭矣。
于生曰：天下之事，谈之则难，为之则易，何也？夫持筹握算，枘凿相淆〔63〕，争骛诙奇，罔揆事实，谈而若是故难也。若夫才智之士，蹈窾攻瑕，兴革利病，在所厝注耳。虽然，事有所必兴，而物力空诎，惮于烦动，即又上观下获，牵制文法，不得屈信，为而若此亦难也。挟不费之资，又籍于自便之势，而有所不能，则如五丁辟蜀，巨灵蹠华，神工俶诡，人谋不与焉。自非然者，玩日偷安，不为而已矣。清平之役，罗络数里，不减城一大邑，第令聚众而诹，筑舍道旁，安所底止。及公决策一语，役止千夫，不勤都官之饷，画成而行之，议不旋踵。又非有所牵制，则若甚易然，而往借箸者不一指及，何也？岂天作之险，亦有待而成耶？捋人之目，捷有至与否，而难易悬与。夫才智者之举事，非有韬匿奇谲绝人之巧，皆人力所能及，惟见事辄取，不后时耳。嗟夫！以予观于天下事所由兴废，未始不成于能为，而以暇逸弛也。故于公及李君感焉。夫清平于上郡一尉之地耳，进而度之上郡，延袤千里，有如是险而未成者几何？又进而度之诸边，起辽左至于陇西，有如是险而未成者几何？一时贤大夫、将吏建牙拥旄，各思毕力覃精，规久远之图以称上指。因以震慑戎区，耀威灵而讲武，则岂忧匈奴哉？然予观今诸边吏，亦大抵然矣。
公名作，四川涪州人，举隆庆戊辰进士，以司马郎出镇，威名流鬯，虏众怀服。以时出行塞外，召谕酋长，宣布国恩，诸酋保塞奉法，罔敢不谨，远近倚以为重。李君名芳，以绥德卫籍起家。其先东莱人，西边良将也。役且告成，李君以予辱公同举介柱史〔64〕，白公走使数千里，请识其岁月，以永示边人，使知所自。予嘉其意，许焉。然公且日杖钺开府，功名日伟。方将镌瀚海之铭，勒燕然之石，此独其渺小者矣。
镇榆楼记 编修赵祖鹏撰
榆林，古唐虞之绥服、秦汉九原朔方之南境也。自古圉堠守望，依凭天险，率在境外。我太祖高皇帝汛扫腥膻，廓清海宇。成祖文皇帝三犁虏庭，残胡臣服，若摧厥角。恐后承平既久，于是撤察罕，撤东胜，以昭示无外，统一华夷，旁流至仁。虏乃忘德作骄，入我河套，窃伏畜牧。皇仁广大，子畜而容之，彼蠢罔知，乃跳以逞。于是抚臣建议，荒它兹宇，以控厥冲，东同西宁，互相犄角，正予之疆，奋武孔扬。于是有郁榆林，屹然为西北重镇矣。嘉靖戊午，大中丞信阳近淮董公，以西台宿望，允武允文，爰奉玺书，往莅兹镇。始至，简戎足饷，振廉罚污，核隐恤穷，军以大和。乃疏流泉，以屯以溉，岁则大稔。乃饬黉宇，以教以育。士用汇征，乃葺边圉，剔沙艺坌，镇以益雄。于是士歌厥仁，敌畏厥武，穹庐远遁，入于西海，白马氏之属款塞，降者数千百人，边鄙不耸，农狎于野，工有余力，帑有余财。乃缮北墉，增崇四仞，冠以岑楼，摩霄凭云，矗栋比楹，鸟革翚飞，费不知自，役不告劳。
肇工于六月辛卯，落成于腊月丁巳。将帅环列，宾佐在位，椎牛以飨，欢声若雷。于是俯临北阑，则漠沙浩浩，众绉鳞陈，界以紫寨，横亘千里。当春直捣，鼓我长技，万旅齐奋，奇正交布，则虏无所隐，怯无所避，维令之从矣。马肥冰合，虏骄或骋，则千里镜观，虚实强弱，光影可数。布我韬钤，飙动电击，若运诸掌矣。俯临东阑，则重冈列嶂，迢递云中，城堡联络，烽堠延通，常山首尾，隐隐可睹，无俟乎借筹子房，聚米伏波矣。其西则长墉隐天，烟销风靡，指贺兰于河外，候花马之星檄，应时而动，适得厥期矣。其南则丰屋栉比，营庐隐接，慰止宣理，各惟厥宜，钦忠勇之世显，数骄狂之销沉，激劝之道著矣。然则永清胡沙，俾套无帐影，再营三城，俾式廓大增者，非兹楼之是赖耶？
公践历中外，所至著声。分符赵魏，则宓卓比绩；视醝浙台，代狩贵竹，则汲张振纪；听谳棘寺，则于张媲美。兹楼之建，实维公镇榆之一事。而靖虏之枢，昭成之则，示后之镜，众美毕具。登斯楼者，必将味公之绩之德，与兹楼相为无穷，岂直观临之美已耶！
清宁台记 郑汝璧撰
榆林都御史院之北，有台焉，为一方风气卫。予十年前备兵中路，犹登斯台。今至而台废，佥请复之，拓石累土，高增昔之二，广倍之。上为拱辰堂，堂三楹，屹屹而岩岩，四望广漠八荒，我闼岿然全镇之概。维时李大将军如樟、刘观察余泽实襄厥事，众亦欣睹其成，请命名，命曰清宁之台，而为之记。
粤自玄黄初判，乾坤成列，而阴阳行乎其中矣。华居内统天，而夷处其外徼，犹阳之不能无阴也。五帝以降，三正鼎代，夷狄间亦猾夏，然统纪握之中华，不失清宁之轨。汉、唐、宋一周天也。汉稍振，唐渐陵夷，至宋而胡元入至中国，冠裳倒裂，乾坤毁而三才斯尽，无复成位之旧矣。我太祖高皇帝驱除腥秽，混沌重开。我文皇三犁虏庭，窜之荒漠之外，率士耀于光明，功德直符盘古，何论百王？以故二百三十年来，乾真坤奠，内谧外熙，讵非元会文明之盛际乎哉？然取自胜国，备亦加严焉。
文皇定都北平，联络九边而树之镇。延绥，古上郡也。正统间，徙镇榆林，扼套虏之吭，得胜算矣。材官甲儿，雄甲九塞。然地苦不毛，米珠刍桂，虞在诸胥。外环千二百里，诸黠虏时出没三路间，制驭绥怀，厥维艰哉！夫今之筹边者，无逾战、款两端。夫款者，柔而抚之，坤道也；战主自强，震而覆之，乾道也。乾健不息，握先天之符，而含弘厚载，居之坤。雷霆雨露，舒惨何心，要以大生广生而成功，则常清常宁之道归焉。尔虏自庄皇帝许贡市，论者媲之前代和议。夫款也，而若汉唐之和亲，宋之增缯，辱国诚甚，而今无之。表饵示摩，政不独以空庭为快，惟是人心无两，持一于战，不必有款，则我间用款，恃款而忘战，或战与款分精而诎力，甚者生衅意外，偷安目前，讵卒卒不能战，亦安能长有款，荩臣谋国然乎哉？曰套虏款塞，业已许。
予至，则饬经制、申约束，委三万余金毕款事，而壹意战修为兢兢。时而登台，踌躇四顾，当其青天如洗，黄尘不飞，膻裘毳落点点，摇尾于受降之市，辄惧然深思，岂其野心文狎，可无曲突之虞乎？亟事绸缪，彻之先雨。榆东庄，明诸桀酋之所居也。山川纠缪，缮固金汤，以遏躏跳。其西则平沙失险，人为城，战为守，秣厉加严，防环庆、鄜延之突入，榆中居重，驻大军，整练鱼丽，四修荣援，若艰食宜储，疲困宜恤，勇敢宜倡，则三路将尔。夫边者，幅也，衣弊自幅。今世承平久，正虞日中之昃，脱边烽之时耸，中外牢骚，安得晏然而已乎？乃直北眺神京，根本在焉。惟圣天子建中和之极，群公卿赞参位育，惠此中国，以绥四裔，永绵我明万万世无疆之历，陋汉、唐、宋于下风，则必有任其责者。予疆吏也，以固吾圉而已。爰纪岁月，用志予儆，且曰：“予之有斯台也，遐观深省，不独为方隅卫者。”因镌之石而系以铭。铭曰：
崇台言言，四履洞属。冯高以轩，锁钥秦晋。控接祁连，蟠方戴圆。爰清爰宁，爰锡嘉名。耀我文明，于昭日月。固巩金汤，猃狁来王。钦哉守臣，为宪文武。保厘兹土，外攘内修。自公退食，于焉燕息。匪惟衎游，是谋是画。朝乾夕惕，衣袽炯戒。在彼安流，肉食敢谋。厉我士马，饬我干矛。桑土绸缪，亿万斯年，永绥庙社。又此区夏，职思其居。敬勒贞珉，以告来者。
镇榆楼记 举人马希龙撰
楼在北城之中台，先中丞信阳董公建也。万历壬午，砖甃城台，起而崇焉，楼再建。庚辰，马子未第，归榆。登楼眺览，山河犹故，民物熙熙，乃大祲后若此，中丞王公保厘功也。马子喜而赋此。明年，王公以忧去榆。人不忍别公，欲系所思，乃马子以是书之。不曰记楼，盖台千百年不毁，公之泽与之俱流泽千百年不毁，民之思与之俱永也。其叙曰：
朔方巨镇，关陇雄藩。王塞金城，当西北之险。黄沙白草，界分夷夏之交。獐溪接众派以会流，驼岭跨诸峰而环峙。疆宇据三陲之形胜，从古士马称雄；屏翰当四路之要冲，于今安攘为盛。爰筮淑地，乃构伟瞻。经营协以人谋，壮丽依乎天险。城连雉堞，层台屹九仞之高；阁枕龙岗，危槛飞千寻之耸。云汉向雕簷而斜渡，月华转画栋以低沉。远眺凭虚，心怡目旷。苍茫烟树，参差十万人家；缭绕川原，隐见三千亭障。营堡逻郡邑而旗布，旌旄列部伍而云翻。三省馈刍粮，车马驰燕秦孔道；六街连市井，赀财集吴浙名帆。鼓角晨鸣，风声振撼。灯火夜启，星彩辉煌。瑶环两翼，晴岚重阿。色映金碧。龙宫泛一溪活水，方塘影浸楼台〔65〕。桥卧波而虹飞，涛翻石而鲸吼。长洲栖鹭，蒹葭迷古渡之津；丛树鸣鹰，畦圃傍新亭之路。露滚柳河丛菊，风传芹涧幽兰。水落危岩，帝子精藏鳌窟逈；云栖幽洞，仙人丹冷鹤烟消。地灵萃山水之奇，韶华转和煦之候。涌金亭、潄玉池浮觞，香逐飘花；赤峡滨、黄芦浦泛艇，光摇沉月。风林雪馆，系马携醪。荒野拓为耕田，戍垒翻成舞榭。钟英毓秀，济济彬彬。凤翥龙翔，一代文章昭日月；鹰扬豹变，十年勋业上麒麟。斧钺圭璋，金鱼玉带。维风树节，彪炳烂然。奈何地接穹庐，起狼烟于夜寇；兵连朔漠，屯虎贲于秋防。戈戟拥金锁之关，烽火照银州之野。天阴鬼哭，潇潇雨暗长城；日暮悲笳，黯黯云横故垒〔66〕。于是元老登楼而授策，将军出塞以临戎。战守咸属运筹，虚实皆其指顾。剑光耀日，紫塞长驱十万兵；旗影翻云，黄河直捣三千里。一鼓而腥膻扫，再战而幕南空。师奏凯歌，鼙鼓喧五花之阵；筵开樽俎，笑谈消四垒之烟。飨士临高〔67〕，椎牛酾酒〔68〕。欢声雷动，捷报星驰。□□□□□□□九重，焕纶綍之音；朝守宠嘉元绩□三锡，荷褒崇之典。封疆眷顾重臣，垂誉流声歌载鼎。勋高幕府尚书省，令肃辕门大将台。呜呼！履满持盈，怠荒易作。矧边徼同乎宣蓟，而要害甚于甘宁。斥堠弃横山，失三面濒河之险；戎马临高阙，贻百年控套之忧。士待哺而珠桂谣，岁遣戍而精锐毙。垣长地险，荷重忧深。
兹者大中丞王公保厘于兹，覃思经略，丕树边猷，布泽流仁，贞察肃度。财匮于飞輓之不继，请饷之书频驰；民艰于岁稼之未登，救荒之命屡下。禁刁弭讼，囹圄寂尔空虚；抑暴锄强，闾巷晏然安堵。经与权迭用，威兼惠并行。振旅饬戎，矫哉简豼貅壮士；崇墉深栈，巍乎屹虎豹雄关。南仲城方，令公出塞。千八百里戈矛息而管弦，三十七城疮痍起而衽席。维时提兵刑则按察使赵公，法纪攸张；督刍饷则司徒郎田公，继李公出纳维允。都督贾公专阃，遏虏暨诸将，暨参游臧公君辈、别驾马君辈，矢心戮力，仰德承休。以是坐致升平，化行俗美。耕者歌，牧者讴，雨霁鳞沙春浩浩；居者宁，行者嬉，烟消雁塞月溶溶。伏冀履泰思倾，慎终犹始。未雨切绸缪之虑，系国祚于苞桑；既济怀衣袽之忧，措邦家于磐石。天空爽豁，暇乃临高，把卮徘徊，险易坐照。起经纶于心上，收河山于目中。胡帐遁阴山，六月寒凝飞雪岭；汉疆空故垒，三城草蔓拂云堆。西指昆仑，山色翠环九曲；南瞻华岳，危巅突起三峰。按剑朗吟，扼腕发竖。金元之戎马虽息，汉唐之土宇未还。肃敏公筹榆之勋功高，尤靳于展辟；忧心于徒绥之议虑远，本遏夫侵凌。审势相持，计定乃发。复我故土，系彼名王。封狼胥山，迅风雷于翰海；勒燕然石，荡腥秽于祁连。庶几内顺外威，台隍与河岳共久；民安物阜，勋猷与栋宇同隆。小子关塞庸流，章句末学，临高作赋，愧乏子安之才。纪事载言，欲勒岘山之石。恩泽与舆情俱戴，讴歌谐万口齐声。边鄙无虞，功垂千载。天王有道，守在四夷。
晋溪洞记 武功康海撰
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晋溪王公，以辛巳诏狱谪戍绥德。绥士王玹辈因日从公游绥郡诸山水，惟月宫寺山为公所爱。山有石洞，公来则恒憩洞中，或登眺崖际。复当大理、无定二河之交，其前直龙湾村，烟树郁葱，望之如画。陕西按察司佥事桑君汝公过绥与游兹山，因更治洞，轩豁可爱，遂图公像于洞中，而刻其上曰晋溪洞。又构亭崖际，卧憩亭上〔69〕。涛声四来，万景俱寂。公由是日夕居之，怡神养气，若将终身，因自号曰双溪老人。玹辈每侍公游，归即私相语曰：“自睹公后，乃知胸中更无一毫荣辱累也。”
公居绥六年，天子以廷臣论荐，欲起公矣。寻有诏复公兵部尚书致仕，公将去绥，谓玹等曰：“吾太原距此近，接石州，止限以大河谓秦晋耳，实古晋地也。梁惠王所谓‘西丧地七百里于秦’，即鄜延、银、绥之地焉。民风土俗，略无少异，予与诸君实有乡契。吾顾老矣，后会无日，奈何！”玹等感公之德，因请予《晋溪洞记》刻之坚珉，以志不忘。昔予在翰林日，未不奇公之才，服公之守也。承平日久，士大夫尊显贵盛，崇比周而诎法守。智能之士，先交与树誉望，以钓世而固位，虽败露已及，而群口腾颂，反益重矣。如是，上虽终日不食，终夜不寝，思以名实，综核天下，胡可得也？至于守法之臣，则上无强援，下无私与，惟狗理据事而行，此主之厚福，邦之大闲也。俗反以乖戾险邪目之，一口倡，万口和，旦、奭非忠而伊、傅非才矣，况其下乎？
公为大司马，时方多事，伸缩剂量，悉得其当。明兴，本兵大臣孰能出其右者？即其所以先名实究欺罔者而观，天下方以为美，而缙绅顾以为病。六年之戍，公则何愧哉！嗟夫！士大夫际有为之日，不能恪恭其位，比周相较，支谩成俗如此。予因为记而谩论之，诚私有所感云耳。与玹同从公游者，有郭宗尧、白琚、延年、马汝骏、王祐、马云鹏、李天赐、霍景寿、刘檀，皆绥之佳士云。
榆林重修寿宁寺碑记 举人马希龙撰
粤寿宁寺自唐人筑受降城，收复河南地，乃榆中与麟宥诸州皆封属也，寺于时建焉。历宋抵金元皆没于虏，寺墟基址，环堵瓦砾而已。我明兴，驱逐胡元，套壤二千里，绝无腥帐，乃镇设于绥。边人擅套之利，负耒鞭牛，出耕牧之。傍寺沿堡儿山有栅砦，氓居者凿窑孔，亦比比构屋，若村落然。
正统间，城榆林。榆人踵寺之故址新之。断碑劖者，唐名天界院，其岁月剥不可识，今易之寿宁。之数传有清中和尚，衍曹溪正法眼，博学能诗，榆大夫士多与之游。清中再新寺，又垂四十年也。寺三面临崖，崩者七十余丈。万历九年，徒净完等惧，募缘筑之，乃儒官张子云翼暨李岗、白玉等施金，为镇人倡，且董若役。佣夫二百人，趋事三逾月，崖起屹然。故乃又新寺山门，若洞口入，历磴而上，依凭天险。天王殿翼钟鼓楼，进之毘庐殿，又大雄宝殿，又观音殿，凡四层，层皆翼之，峻宇雕簷，金碧辉映，巍然一胜刹也。未几，北崖又崩。值岁大祲，费无所出，工遂已。
十二年，大中丞梅公以硕材重望简命抚此，乃都督贾公协衷经理，宪使赵公、户部尚书郎李公矢心翼赞之。文武经纬，边猷丕振，民颂者翕然。逾明年，浚渠兴未开之水利，陶砖甃未竣之城工，诸废皆举。以龙王祠为风雨祷祀之坛，役夫修之。寺与祠邻，梅公睹崖之倾，叹云：“若寺自唐宋来，已然榆形胜地也，可视其圮乎？宜筑。”贾公曰：“诺。”贾公复谋诸赵公、李公，二公亦曰：“诺。”乃贾公即征夫于游戎，傅公、周公、胡公营获夫八百人，具畚杵就役。副总帅臧公、游戎中军赵公给准抅，傅公时督之。两经旬，崖复屹然往壁立矗而起，易之盘曲，三垒而上，渐高渐缩，期永固云。登其巅眺之，北则龙宫幽厰，月沼风岩，石喷惊流，亭环丛树；西则河下长洲，虹桥飞跨，烟云变幻，台榭参差；南则驼峰拱向，塔起中天，山寺鸣钟，若隐若见；东则高城峻阁，迤逦摩霄，岗势联环，或昂或伏。榆襟带河，山寺突然于镇之中，于此周览，皆胜概也。
崖工竣，净完问记，并乞以僧之名讳附书。马子曰：“嗟！是可书乎！有唐迄于今，千年余矣。山形若故，而此寺之废兴，不知凡几。自是以往，又不知凡几废兴也。尝游涌金亭，忆清中和尚题咏，今墨迹尚依稀，乃其人往焉不可追。然则继清中者能清中若乎？人不能必常新，又安能保名之不可没？纪耶？不耶？”或曰：“未建榆之先有寺，既废寺之后有榆。存榆之古迹，寺或不容泯。矧废者新也，纪寺，纪榆也。且今三城故垒，付之境外，疆圉之臣，北顾扼腕，孰不欲夺而取，势不可为也。如虏隙之可乘，一鼓而胜之，复我套壤，则不止拓绥城榆，又进之，之城朔方也，不止城榆；新天界院，又进之，新拂云堆也。前日之天界院，犹今日之拂云堆，安知后日之拂云堆，不犹今日之天界院？愚故谓寺可纪也。”马子曰：“事涉于疆埸，则尚功业；谭及于佛老，则究空虚。子言是矣。第僧之问于我者，意或不在此，我将应之从子乎？从僧乎？虽然，有说焉。尝览释氏书，佛以慈航济人于苦海，咸欲其登彼岸，然未必，其能济与否，乃其心如是，此西方人于佛乎圣之也。我榆人人迫于荒塞，视黠虏为凶魔，膻乡为鬼狱。匪罹以饥馑，则扰以兵戈，沉溺甚矣。乃梅公抱经济壮猷，振靡扶伤，凡所区画，皆安攘至计。乃贾公饰戎，赵公肃纪，李公督饷，内治既豫，虏觇其有备，不敢逞。以今二千里苍生食遐福，而凶魔鬼狱之患悉荡扫之。虽诸执事者效劳，实皆仰受其成命，公之功也。是以慈航济人，而登之彼岸者也。成化间，肃敏余公经略榆，榆之人抵今庙祀之，颂余公之功不衰。公，余公里人，泽民者如是，民翼戴之，以之颂余公者，又颂公也。”谨记。
重修华严寺记 元县尹史□撰
夫佛者，应化西乾，示威音于空劫；教流东土，显无上之法门。具三十二大士相仪，获八十种随形妙体。不为诸缘所夺，住处圆常成正觉。慈世度人，悲生拔苦。或一身变现于多身，或此界圆成于他界。四十九年说法，五百余会谈经。唯《华严经》者，乃万行之本源也。七处九会重演，曲尽精微；三贤五位齐临，超登妙果。详其功用，则无量无边；审其冥机，则极尊极贵。由是高而无上，渊而无深；延而非长，促而非短。廓彻灵明，似丽天之杲日；虚玄广大，如匝地之清风。若有见闻〔70〕，发菩提心，入清净门，升解脱道。是以周昭始教法流通，汉武后金光满藏。东晋主领法归朝，西竺乾持经逊位。具全梵字灵文，普覆十方刹土。传微应感，验著彰辉。至大唐三藏，岁纪永隆，尊者婆罗，翻译斯奥。言言见谛，物物朝宗。阐义河沙，圆融湛寂。洒群萌之有意，齐万类以无心。月锁沧溟〔71〕，星攒碧落，山色溪声历历，黄花翠竹森森。自有知音，递相证据。于是洛川之南，仙宫河之北，安宫有村，村有精蓝，乃古圣之迹。询诸乡人，曰：曾闻耆老相传，此处有井，未知数丈，只见涌泉流出，其水泛涨，众以为忧。俄尔间见一僧，掌钵持锡，从空而至，曰：“此是海眼，有居龙焉。”遂将华严咒钵掷于井，岸乃绝流，以为验耳。是时创立一寺，号曰“华严”。慨自兵革以来，烟尘灰烬，瓦砾荆棘。爰有本乡信士车遇并无那等，虔心悯悼，时刻无忘，各舍己财，修崇宝殿，纠集社友，般运材梁，似岳如山。请僧住止。一日，凡三二僧至，中道而居，坚为上首也。大师坚公，姓杨氏，西蜀眉山人也，世袭儒生。因兵奔涉东平，滥成批剃，杖锡观游西郡，泛访丛林。至元年初，经于此矣。乃身心莹净，意气幽和。檀越欣依。寺从领事已来，兴心葺建法堂，粧严圣像，厥功未周，倏然而逝。后有剃度小僧苏海潮，乃里人也。幼年出家，性识温柔，习成梵行，建立三门蓝丈，僧堂、厨积、钟楼，种种粧严，灯灯朗耀，革故鼎新，悉皆备矣。今则门墉饰腻，院宇鲜妍，咸蒙利乐，人天仰仗，安禅法派。云笼峻岭，雾绕嘉原，青枝夜永鹤吟风，碧树更阑猨啸月〔72〕。诚龙象之筌蹄〔73〕，真菩提之窟宅也。巍巍绀殿，如宝鉴以常明；霭霭莲宫，似骊珠而永固。春兰秋萧，摭古联今，续裕后昆，叙而谨纪云尔。铭曰：
一理真空，各绍其宗。西乾应现，教法流东。见闻仰敬，永世兴隆。称扬妙典，无上之功。华严梵刹，井有居龙〔74〕。神僧捧钵，掷向于中。绝流泉水，大显灵通〔75〕。刊名叙叙〔76〕，古今难同。
总督题名记 总督杨守礼撰
自古回虏盛于西北，而陕西独为要冲。我明治世，始置宁夏镇、甘凉镇、延绥镇，内置固原镇，各镇俱设巡抚、总兵，统驭兵粮，分布中外。文臣则有布、按二司守巡各道，兵备、边备、粮储等官。武臣则有都司、副参、游击、协同、守备、操守等官。边腹联属，远迩援应，法至详也。弘治年来，火筛之变，复设总督大臣一员，或以尚书致仕迁谪者起用，或以各部左右侍郎改尚书兼宪职，或以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推用，驻节固原，经略四镇，先时名为总制。嘉靖，圣明亲定为总督。任是职者，可谓荣且重矣。故敕命：“去陕西沿边地方，广阔延袤，回虏等贼不时出没，而各镇兵马权无专制，仓卒调遣，不免彼此推托，致误事机。今特命尔总督陕西、延绥、宁夏、甘凉各路边务。尔常在于固原、庆阳等处驻札，往来调度，务在振作士气，保固疆埸。各该镇巡以下官员，悉听节制。若回虏犯边，调兵截杀。临阵之际，观望退缩不用命者，自都指挥以下，许以军法从事。其一应军马、钱粮、赏罚等项事情，应自处者，径自从宜区处。应与各该镇巡计议者，从长计议。十分重大者，上请定夺。军卫有司官员，有应犯拿问者，就便拿问，依律处治。敕内该载不尽者，俱听便宜，处置而行。尔受兹简命，宜殚心竭力，提挈纲维，使缓急有备，边方宁谧，以纾朕西顾之忧。尔其钦哉。故敕。”观此，则名位之尊，责任之专，忧勤之深，可以见矣！是岂可以匪人参之耶？历考先哲，有晋而为冢宰者，为南北司徒、司马、司寇者，为掌院、左右都御史者，入内阁为大学士者，匪人岂能胜此也耶？诸先哲扬历中外，功在边陲，自有太史公直笔在，予何人也？谬膺此选，景仰先哲，黾勉继述，不敢以为尽厥职，不敢以自偾厥事，又不能不望于后之君子少恕焉。夫今之视昔，犹后之视今也。感恩图报，顾名思义，可少缓耶？是官也久未题名，总兵官都督同知魏君时、兵备副使纪君绣咸以为阙典，砻石以待，南涧子僭书以为记云。
巡抚延绥都察院题名记 巡抚姚镆撰
延绥，在秦时为上郡。历代以来，皆为边塞地，而黄河以南则时亦有没于虏者。我高皇帝再造区夏，驱逐胡元，尽复秦汉之故境，河南地皆我中国有。时议者不能因河为塞，乃就近地设榆林庄等十八寨，屯兵戍之，遗虏以穴。正统初，虏遂渡河，朝廷始遣都指挥同知一员、监察御史一员议控制焉。于是展筑榆林城，立石为界，增立屯堡，置墩台以侦虏，其备亦渐以饬矣。旋又去御史不设，以陕西副使代之。正统三年，又去副使不设，以镇守陕西右副都御史陈公镒往来提督之，继者为右佥都御史王公翱。大臣之行边者，自二公始，已而更革复不常。正统十二年，复擢马公恭为右佥都御史，继擢为右副都御史，以参赞军务。公先此亦以御史治边者，公为都御史，始专制延、庆二府军民事矣。马公前后凡七年，以老疾去。或复议御史为代，俄置不遣，乃以右佥都御史陆公矩莅焉。俄又以大理寺左少卿曹公琏更为之。皆驻绥德以控边陲，亦未有定设也。天顺初，虏入据河套，势益张，乃就榆林建都察院，命徐公瑄为右副都御史，身临边制之。改参赞为巡抚，去绥德而驻节榆城，于内地则间一历焉。自是，专以都御史为之矣，兼以武臣有都督之设，镇守有内臣之设，榆林亦始以镇名矣。历成化未有改者。至余公子俊，复陋前规，乃建议于朝，大为措画，再拓榆林城，添置公署，相度形势，东西列营堡共三十有六，屯军四万有余，士马精强，甲于西陲，榆林始号为重镇矣。弘治间，复用御史陈瑶议，以延庆州县尽属于陕西之巡抚，而延绥巡抚专责之巡边，事权已不无稍异。敕谕犹以巡抚延绥为名者，仍其旧也〔77〕。夫上下数十年来，大臣从事于此，设置固不必同，其为都御史者，盖十之九也。顾未有记其名以示后人，非缺典乎？
夫都御史，台官之长也。国初，专以司纠察，伸理冤抑，其职独雄于诸曹。其后，用为巡抚，则于事无所不理，而所谓纠察与伸理者固在也。及用之以弹压边镇，则地方之安危尽系之，得其人则一边尽治。外却戎虏，内奠军民，其于锁钥之寄，视内地愈重矣。居是官者，其得不思所自励哉？故古之人有功业彪著，遗其荣名以歆艳后世者，世之人闻其名辄想其人，有不能自已。今吾人之为此也，使筹军旅，果有屯兵渭上之规，岂无谈诸葛公之姓字，欲起伊、吕而与之游者乎？使绥怀士卒，果有襄阳之遗爱，岂无谈羊叔子之姓字，顾岘山碑而为之堕泪者乎？使誉望威略果足以慑敌人而使之震惧，岂无谈韩、范二公之姓字，诵骨寒胆破之谣，而亦欲屈元昊之膝者乎？夫见麟凤而知其为祥，见龙虎而知其为威，人未有不属目焉者。凡毛常趾则人固亦易之矣。故官虽尊，惟其能，职虽同，亦惟其人。人有贤否，而名之轻重系焉。可不慎哉！
是碑所记，共二十有七人，其声绩卓然名世者，未少也。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观者当自得其为人，取以为劝戒焉。予未敢以强仪也。顾予之不敏而亦滥竽此官，是不重可愧哉！榆城旧有都察院，已败陋不可居，予视事之二月〔78〕，始为稍改作，以新其规。于是质之父老，考之册籍，因志其沿革。自陈公镒而下，其姓名则以勒之碑阴，使后此者可续而书，亦世有征焉。
都督府题名记 巡抚郑汝璧撰
予登驼峰之巅，周览河山胜概，辄抚乘踌躇，窃叹策事者虑始之难也。榆溪为九塞岩险第一，绵亘千里，而羸往守绥州，乃以此中为瓯脱，刍牧区蟺。至成化间，肃敏余公子俊始建议移镇焉。时朝宁佥谓非善计，沮格者再。余公持之坚，上始报可。公嗣三拓其城，峻事，遂屹为巨镇云。镇抚大将军握重居中〔79〕，纲挈三路将领，若臂指然，其虑详哉！
万历癸卯，予衔命来榆。时辽左李大将军业在事，相与劻勷戎务，士气丕振。无何，虏酋咸崩角，寻盟乞款，余为宣主上德意威灵，虏无敢慑服者。复与大将军修战事甚备，亦衣袽之虑云。一日，大将军过余，言曰：“榆总戎始自汤公和，继之傅公友德及马公溥、王公永，皆开国元勋，荣镜宇宙。嗣则王公祯〔80〕，以正统二年开疆广堠〔81〕，厥功最高。而许公宁，平胡立慬，勋亦烂然。日月不居，遂越三朝，当事诸公，不可偻指计矣。樟惧久愈漶灭，前徽莫考，业谋树石堂左，勒姓名其上，俾搜讲之暇，举步举目，若得焉蓍镜，不揣敢以记请。”予作而言曰：
夫名者，树功之表，副实之符乎？太上忘名，而名实归焉。其次，名世之士，蹶赴功名之会，思得一当匈奴，畴不愿垂勋竹帛，声施后世哉？乃其道同则气有所必感，义类则声有所必应，即千载而下抚陈编，如或见之，若相如之慕蔺，武侯之比管乐是已。噫！人往矣，而石则存，因石以求其人，因人以论其世，登斯堂也，览斯石也，千载而下，人得而妍媸之，能无惕然有概于中乎？远之而汤、傅诸公无论，如王公越、周公尚文，徽烈炳烺，亦姑毋论，即鞔近若赵公岢辈，亦能以英勇自奋，厪明主顾问，岂偶然哉？若第但以履历为藉记，等秩为轩轾，固知非大将军意也。大将军世以勋烈胙土剖符，累累若若，一门之内，绰有余师。而犹事此为韦弦，其意远哉。乃不辞而为之记。
榆林道题名记 翰林马汝骥撰
嘉靖庚申，历田张君以宽由刑部郎擢陕西按察司佥事，奉敕理延绥中、东路兵储。未逾年，庶政咸举，百度惟贞，库委丰盈，边陲晏如。暇日，乃取前任人名氏载之石，而问记于史氏汝骥。汝骥者，其同年进士，夫何辞？记曰：
夫按察，方岳尊也。厥职司法，人之司命。法者，人臣受之天子，天子受之天也。故善必弼，慝必纠，必明，必执，明则不罔民，执则不反令。非智而刚者，不能其难也。矧延绥绝漠，所治武弁，未必悉法，必作其气，俾仁勇治储之事，敛民馈卒，豪以势挠，盗以奸作，榷利而府怨尤难也。故非文武、经济、纲纪之才，曷克以称乎？夫马一日而千里，奚必康衢大道。利器之遇，盘错迎之。亡弗解者〔82〕，言才也。延绥自汉唐来，宦迹不乏，然多武臣。独宋之韩稚圭氏、范希文氏，以文士经略。时夏贼方崛强，害亦不巨，乃后名山、永乐之议兴，危矣！故才大者勋立，虑浅者事偾。以今观古，讵不其然？夫车轨直则不败，前车败则后轨改。后之人苟即今之所载者，稽其政行，要其终始，亦焉能亡劝鉴矣！初，是司之设也〔83〕，以副使任，历数人改佥事。正德间，中官瑾用事，尝停除。瑾诛，复旧云。
神木道题名记 巡抚李汶撰
神木，古银麟，固胜国岩邑也。自东胜列戍，云西烽燧可直达贺兰。负河乘塞，非天限南北、界华夷耶？然总之为河南地，号称无事。迄东胜不戒，沦于腥膻，河以北之卒莫可枝梧，内徙为守。一
突至，辄踉跄亡命，不敢一当虏。继此火筛诸酋长驱扼拊，渡居河之南，而痈结蚁聚，据为毡薮。举不可逾之天堑重险，挈不可捐之督亢沃原，无故委而弃之，亦不甚惜。迨后，入我郛郭，焚我保聚，杀戮残破，氛甚恶惨，边事靡有豸乎？榆阳开镇，亦亡羊补牢，策诚晚矣！然镇以东氐黄甫川，将缅邈五六百里，而弹丸神木控其中。榆镇所托恃不颠，眴阽危，如身之强臂，车之劲辅，是可无持宪节者经略割制之？时西石王公督四镇事，乃以隆庆四年秋上其议于朝，下大司马议。时余方簿领职方郎官事，实左右之，得遂前请。于是始以大石张公领观察节来，庀赋其竟，粤今堇十有三祀，先后拮据耦政、振长策而饬蛊图艰者，偻指计七君。语边垣逶迤数百里〔84〕，嶻嵲云横，直掎蔽虏骑，使不南下。营卒悉有剑侠气，可直当一队，无复榆甲羖马辟易状。城墉则百雉翼翼，甃以砖石。仓囷复总策度支，可糊口，经岁不告枵。诸大夫之披荆驱
，所扼黠虏之吭不遗余力，噫嘻艰矣。於戏！
貐伏肘腋，一不戒，薄城下，则榆阳之援必不至；凶札困征输，一不稔，迨河东，则兴岚之籴必不通。趁市之腥膻，狡启叵测，更卫之旷骑，羸形莫支，俯仰畴今，则弹丸之神木，讵可如开平、兴和、东胜诸塞无算耶？一线引千钧，廪廪乎其怀矣！胡使君凤冈曩领郡西巩，持宪榆阳，再宪银麟，悉踔有建树，维城维翰，封疆庶几有赖哉！余于丁丑岁壹尝受牒臬兹土，故捃摭其说，历溯同盟之诸大夫，以勒之卷石。
靖边道题名记 翰林马汝骥撰
嘉靖庚寅夏五月，天雨淫，延绥西路按察分司厅事门垣咸坏。佥事清溪张君乃撤而新之。复考前居是职者名氏，记诸石，而命记于太史氏马汝骥。按《志》，延绥，古雍域，邻于戎虏。自周、秦、汉、晋、唐、宋屡陷屡复，迄今为巨镇。今制，镇分三路，设按察司二，西司治于靖边营。
夫镇于榆林，用崇险也。守以武臣，用固圉也。总之中丞，贰之按察，用合厥成理也。按察，司法也。董正弼善，擿奸纠邪，司法是据；攘外征内，聚无散有，司法是节；作三军之气，率之礼教，俾豪犷敛迹，贼虏遁形，司法是权。张君奉敕理西路几三年，仓储充实，将士义勇，民戴父母，吏钦鬼神，其所经略操纵者何若？夫靖边者，有宋参政范文正氏城焉，兹固其著勋之地。昔范氏作事，必求尽其方，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否则不在我。虽圣贤不能必也，吾何苟哉？”故其所立，卓乎名世，然君乃异代而同符矣。马汝骥曰：夫往者，轨也；来者，舆也。范氏往矣。将必有按君之所纪以指而议者，曰：“此可法，此可戒。”其是非淑慝，炯人耳目。后之职于是者，安得不警动而敬其事？诸凡名氏履历，以莅任岁月为次，无所考见者阙之。
新建延绥镇户部分司记 温陵孙有敷
延、宁塞上，旧无度支郎，则自武宗朝始。度支郎昔驻花马池，理两镇鹾饷。隆庆五年，抚臣疏：“池鹾不至万，不得借部郎。”遂移分司于榆林。榆林军固强武喜斗，不惧单于，常挟弓矢、披铁柄，入其宫穴，夺牛马。单于之众望见汉旌旗辄引去，虽乘间扰堡外村落，不能顷刻间，终自怯然。堇黄沙区耳。黄沙不受耕植，岁仰给他运。榆林塞上无度支郎，无以时给所运镪糗饱战士，实贻县官巨忧也。天子既改花马池鹾郎于榆林，所居署就城西旧宅，规制不备，且去仓场远，居署者往往不称便。适西蜀谭公敬所为度支，奉玺命来给所运镪糗之暇，登高相地，问土人曰：“彼仓场咫尺近，安得有隙地，地且余十数丈？”土人曰：“是地也，即武宗皇帝西巡狩，时御马内臣以厩事从行，厩彻而地至今存。”谭公与副宪洪公谋请以地改分司，洪乐赞其成，上诸宋中丞，诺，然曰：“兹吾意也。百堵之费，咸任焉。”大将军傅公割府第东畔地三丈，使弘大其规，不三月而工讫。庚辰，余不佞转饷于镇，见其灿然将然也。谭公亦将毕使事还朝，伐石属不佞为记。
温陵生曰：余至榆林则高瞩，其地，故战场也。他穀木不生，惟榆生之。盖榆视诸木性易长，曰：榆林榆林已。榆林人不患怯虏，奚直将军？即一孺子愿骑射，悬虏肝脑，惟患无饷。仓场所积，至劳省会民输载，或使臣仆仆奔走，虑镇上坐张口饥困耳。度支郎居署隔远仓场，诚患，若仓场之傍隙旷至十数丈，万一防守人稍稍疏，患尤宁惴测？今世宦游，自许为传舍，宵旦计迁期，一脱屣而去之不勤，县官百千世之念。
兹役也，谭君创始，谋得豫之义于洪、于傅，见协公之忠，而中丞宋公计安边圉，兼不假言也。之四公者，一虑在公，无尔我分，顾不难哉！今且议市烽火无色，士卒息弓矢，脱铁
也。单于能终系我缯絮食物乎？理饷以待不测，固度支责，则是役诚不可缓也。后此储蓄有赖镇用以无恐，则自今始云。宋公，名守约，上党人。洪公，名忻，蒲版人。傅公，名津，榆林人。谭公，名启，四川大宁人，与宋及洪俱壬戌同年进士。
延绥中协题名记
延镇久无中协副总兵，复有之，自杜公始，盖从御史大夫刘公之请也。其疏曰：“镇中旧有副将军协理军务，视大将军有辅车之义。无何，东路事急，罢中协而设之东，驻节孤山。又无何，西路事急，寻加西协如东路事，而定边驻节焉。臣以为，撤阃阀而恃藩篱，不如中强者外益固之为谋周也。宜复中路副总兵如故，而以鱼河等十一城堡兵马属之，以清、保二营参将，以镇中五营游击兵马听节制焉。虏万一阑入，与大将军将奇兵当距，踵袭而相为应。与东路犄角相逐，衔尾相随，厚集其气，是顾是隈，与西路翼击而夹攻，为常川势。即虏善拔疏数为坚瑕，揣薄厚为虚实，时分时合，而三路相为表里，大将军坐而运筹，决胜千里矣。”制曰：“可。”大司马选北边良将，无如杜公，世秉韬钤，夙闲骑射，结发从戎，数立奇功。于是分虎竹，障龙沙狼烟之警。杜公建牙以来，照育士马，殆婴儿然。至出军令，立表下漏，军正左右视，士立骈植，毋敢毫发仟。旦夕饬治军，间则召硕士大夫相与讲礼敦诗，有郤縠元帅之度。故三年来，三奏大捷，其获首虏而以捷报者二十余次。蠢尔天骄，望风而弭其干盾，以好贽来。然则中协复设之当，讵不章明较著？而岂其十羊九牧，縻费无益哉？
春杪，余抵榆溪，杜公过不佞而谓曰：“延绥中协，或设或罢，或罢而复设，自某将军之帅也，以迨不穀，盖若干易将矣。不谷兹承之征西将军镇守宁夏，行而名氏不著，将日就湮，而靡所考见，窃甚惧焉。欲采而勒诸石，子其为我记之。”不佞古宽人也，境逼塞上，辱诸将军保障，无蹂躏之虞。又辱从杜公游有年矣。故不敢以不文辞而僭为之记，其略如此。至所谓某也贤，某也各军民间自有口碑在。《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又曰：“文武吉甫，万邦为宪。”嗣公而理协事者，择其贤，而景仰宪章之，庶于刘公复协之意、杜公题名之心两无负云。公讳文焕，字弢武，别号日章，特进公桐之子也。
万历四十三年正月谷旦立，赐进士出身、承德郎、兵部前职方清吏司主事郝名宦顿首拜撰。
定边管粮厅题名记 赵城杨一腾
题名之记，尚矣。阁部、寺院、科道、藩臬皆有题名，而郡多缺，分署尤缺。定边厅建设于隆庆之二年，主庾理盐，责称鸿巨。官于斯者，不知凡几人矣。然泯泯无闻，非所以示后也。余承乏月余，有慨于中。因询之父老，索之文籍，稍稍得其梗概，乃命工鸠石为题名以记之。夫题名者，显其名也。题名于石，石不朽而名亦不朽矣。然观之者有不同焉。是故慈祥冰蘖，号曰循良，虽其人往矣，而名刻于石，观之者莫不爱且敬也。苛刻饔饕，号曰贪酷，虽其人往矣，而名刻于石，观之者莫不憎且恶也。又不然，依阿淟涊，媚世蠹民，号曰奸回，虽其人往矣，而名刻于石，观之者莫不忿而怨、鄙而排之也。夫名何足为石轻重哉，存乎人也。今石立而名著，名著而是非定矣。任于前者不可追，嗣其后者睹是石则曰某何人、某何人，或有从而劝且惩焉。求为石之重，无为石之玷，则是题也未必非观感之一助矣。是为序。
延绥西路粮厅题名记 河汾畅孟乐
尝闻勒石志名，非徒为炫耀一时之举，所以彰往俟来，示不朽也。延绥西路粮府，其设立非一朝夕之近，当官亦非一人。缘地迩绝塞，旧无碑志纪载，立官虽多，姓氏悉泯泯无闻，诚可叹也。予自万历十一年春奉命来莅兹营，惜往迹不传者久之。然岁值大祲之时，军饷窘诎，急若然眉，时固有弗暇举矣。次年春，会守府郭君谈及往昔，慨然有感于斯也，遂命工采石，自隆庆元年抵今，得官之姓氏仅八人，前此莫从而考矣。镌之碑腹，俾先乎我者有所托而传，后乎我者不惟有光于石，行将与石永不磨矣。兹石也可无刻？而刻之可少缓耶？若余言之俚否，姑不计也，以俟后之君子。
重修榆林卫儒学碑记
当今正学不明久矣，何啻边黉？庙貌之不崇严亦夥矣，又何啻边黉？所以然者，功名文章并盛而心法衰也。心法衰，故教法亦衰。尼父之精神命脉，数千载不绝如线矣。涂公镜源，但明理学，为世儒宗，由名直指晋大中丞，生平履历直接洙泗渊源。其肯綮无如发明知止学问，此学明，而灵鹫之摩尼始不得簧鼓于宇内矣。盖知止二字，贯体用、动静、本末、始终于其间，大无不该，小无不入。即以岱华为笔，江河为水，不能书知止二字。今天下人心，浩浩漫漫，泛如不系之舟，茫如长夜之寐，子舆叹见知闻知之难，至宋方得有濂洛关闽，知止之学，如日中天，人各有知，人各有止，奈之何尊释辟释者久未息也？得无不识知止二字，而徒以言词门户相轧相高，其何以服瞿昙？自公知止二字明，而月映千江，云开万里，家家户户握灵珠、持和璧者何限？又何啻于边黉？榆阳之黉，自成化壬辰题设于余肃敏公，时多草创。涂公每朔望进诸生于此地，瞻仰训迪，人始觉其隘矣。公一谋补葺，而人愿佥同，欢欣鼓鬯，役不征而集，财不帑而丰。无论增辟前修，抑且扩充后进。建堂五楹、尊经阁五楹，东西翼教授、训导宅厅，厢辅俱备。西北敬一亭五楹，两厢各三楹，堂东西各斋房十楹，门皆新创。省牲烹饪二所各一楹，东北启圣祠三楹，两庑各三楹。路南开辟大门，立文昌阁，北面肖魁、像拱、棂星门俱皆新创。斯文兴起，庙貌崇严，鸟革翚飞，精微广大，制作备矣，猗与盛哉！肃敏公创之，镜源公成之，岂偶然哉。诸生睹三五之创制，中惟尼父可证虞庭执中之传；睹左右前后之周全，一惟尼父可证孔门一贯之旨。此固导榆阳以知止，而榆之士庶军民以迄于编毛左衽，盖莫不知所止矣。此知止之教法也，由教而得心，诸士勉之。呜呼！人心虚寂，圣境昭然。务本穷源，当识归宿。观此建化门庭，可知实际理地，左右前后，缺一不可。千径九阓王城，何二公之用心微矣。是役也，始于丁未仲秋，成于戊申仲春，不三时而工竣。说者以人力不至于此，比之文王之灵台，其乐与人同，善与人同者，形迹虽殊，均一知止之妙用也。
按：涂公，江西南昌府南昌县人。癸未进士，由藩县行取选御史，按四省，历棘寺少卿，升佥都御史，开抚延绥。慈和宽严有圣化，视军民如赤子，视师儒若肖子，视夷狄如邻之赤子，故修养生息，耀武化诲，无所不至。是以上下恬愉，华夷生成，戴如神明，爱如父母。所谓莫不尊亲者，其斯之谓与？
万历己酉秋七月谷旦，陕西等处提刑按察司按察使、前浙江淮阳湖广巡按监察御史古燕李天麟顿首拜撰。
隆砂书院记
隆砂先生，体吾夫子不厌不倦之心，以承千载之绝学，到处讲席，弘开兴起者众，在西陲为尤盛。圣天子擢督首边，以普畅威灵，所为文武之元猷，少宰学士王衷白究生亦既扬肤功、勒丰碑矣。唯是学问之大本大原，尚阙纪载，得非正义，难订微言，未易以晰欤？榆溪及门之士，如高君惟冈、杜君文焕、李生华先、耿生大介等，思衍洙泗之源，以邹鲁于绝塞，乃不远数千里，丐余言以记。余与公同举于乡，同官于朝，同志于学，谈心聚首，商细入微。独惜夫始志不奋，老而无闻，方愧悔之不及，何足以知公哉？第以公之教，阐公之学。公之言曰：精莫精于止善，实莫实于修身。夫知止善而不知所修，透悟虽玄，或以溺清虚而忘检柙；知修身而不知所止涂，辄虽守或以胶循习而昧宗趣。故修而止则学问始有头脑之处，止而修则学问始有着脚之处，真体、真功、真证胥于是乎在。圣学所为不亡，则隆砂之以也。或谓修身尚有许多节次，似不可遗焉。讵知于此正可以见止修之合并，而格致诚正实兼之矣。盖知也者，正所谓虚灵不昧而我之明德也，何其善也，知体辄而善止矣。验其止与未止，意念甫萌，心灵犹内，本其可见以证其不可见，舍修身奚以哉？精此以入神，实此以至于圣不可知道脉续矣，学问之能事毕矣。余尝观《书》所称，其声教四讫，至于东渐西被，朔南暨，然犹揆文教。旧武卫恒以内外异，今公奉扬天子之威命，又宣扬天子之明德，举古之所为，渐被暨，及者靡不津津然向往于学问，岂非我明文治之精华大章阐于我公，而文运国运共迓，夫灵长之庆者耶！国朝理学，远迈前古，往谭河汾新会尤归重于东越之大畅。今公大揭“止修”，令师“致良知”之说者不落于玄虚、恣荡之弊，则有功于东越者，正其大有功于圣门者乎！公讳某，字及甫，别号镜源。登癸未进士。江西南昌人。
皇明万历四十一年岁在癸丑季冬月中瀚吉旦，赐进士及第、资善大夫、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宝庚年弟吴道南拜撰。
大司马定余刘公德政祠记
巡抚金忠士撰
今上在宥之四十五年，乃定余刘公督延之四年也。公以仗节万里，威震四陲，功成身抽，控疏乞休，不许，再疏引告，乃以暂摄回籍，奏荐起用，余兼都督府如故，而代者为楚璞杨公，副托得人，即日单车就道去。方公之始拜疏也，三榆吏民众族连袂相与北望长安门曰：“庶几议格而得少以我公留乎？”及公之既得请也，三榆吏民众族连袂相与鼻靴拥泣，如呱呱之摘乳下也。而呕吟以思，思之不已，因相与条具公之德之政，而分韵以诗。复相与构堂，皇辉金碧，塑长生位像而丽牲以祠，而谒余以记。余始以叹榆民衔德之风之厚，而益以叹我公得民之德之深且远也。闻公之再抚榆也，吉酋挟赏啸聚郊垌，人咸谓与之便。公独飞咫尺檄，与论利害，谓：“当合延兵三路冲其前，而以宁将金成拥楼舷，绕黄河直叩其后，吉酋首尾牵制，狼顾受盟。”曾不阑出榆中一斗粟，而公乃以恤民之力。及沙猛狂吠，勾结煽动，浸浸闯入响水、保宁诸堡，人又谓抚之便。公以谓：“大酋受款，彼何能为？”为之简兵搜乘，前后四载，枭名王、贵人以下数百余级，而沙猛乃始藉手吉酋，阖套全款，曾不失亡榆中一领甲。而公乃以恤民之生，以至旱则不必青衣角带，而以霡霂应；凶则不必矫诏发粟，而以庚癸应；卒则不必拊疮吮疽，而以醪纩应；将则不必分甘绝少，而以肝胆应。苟有关于利病，矢无爱于发肤而（下缺）
重修榆林武学记
古六军之制，军将皆命卿。伍、两、卒、旅、师、军之帅，即比、闾、族、党、州、乡之长。无事则籍于司徒，征行则属于司马。文武不分途，兵民不分业。当时所谓卿大夫皆夙闲于三物之教，考其德行道艺，以次而升焉者也。故功高天下而恪守劳谦之节，位极人臣而不失退让之礼，侥幸之心不生，靡盬之心愈笃。如吉甫以文武宪邦，郤縠以《诗》、《礼》谋帅，勋烈著于当年，令名垂于无穷，故足术也。
自秦以下，功利尚而礼义衰，权谋胜而心术坏。孙膑、吴起谋诈之说售而卒于灭人之国；韩信、彭越战伐之功就而卒于自灭其身。彼其恃功骄恣，怙宠陵犯，不知君臣之义、忠顺之节，往往卒于败亡而不可救。岂非血气用事，无礼义养心，故至此乎？宋富郑公请立武学于仁宗之朝，神宗始用其说，建武学于武成王庙，选文武知兵者为教授，入学给食，习诸家兵法，教授纂次历代用兵成败、前世忠义之节足以训者讲释之。愿试阵队者，量给兵伍。三年具艺业，考试等第推恩。未及格者，逾年再试。其法甚美。我朝惟京师立武学，教授之法，大略仿宋制。又有武举之法，简士于乡，升之司马而都试焉。智勇之士，熊罴不二心之臣，虽不尽出于制科，而中林兔罝之夫，乘风云之会，为国家折冲御侮，代不乏也。则养士储将之法，其效不既可睹哉？
延镇自青神余肃敏公移镇以来，议创武学于镇南门内，立师讲艺，以训武生，其法甚备。相沿百五十年，日久政敝，生徒涣散，卒之并废其官，而武教寝弛矣。缙云昆岩郑公来抚兹镇，偕观察刘君余泽，假文学西书院为武学，选世胄应袭与良家子，拔其尤，得百余人，授儒服，教育之，檄武举、镇抚高秋司教事，士骎骎向风矣。濬以丙午秋代郑公任，视学讲书。诸生皆言书院乃学宫会文所，借为武学，非宜。余乃择院东官地，创为中军署，以中军旧署居入卫游击，而以南门内之西故游击署改刻为武学。谋之神木道陈方伯性学并诸将之在镇者，佥是余言。于是改筑武成殿五楹，东、西两庑各五楹，仪门一，鹰扬大门一，三楹。周垣皆朱彩，堦墀皆文石。学之东南隅创教官公署，墙背黝垩。又于南门西鬻空地一区，计若干丈，筑射圃，内建演武堂三楹，为观射之所。至于神位祭器，焕然一新。春秋祭仪，以儒学之次三日。规模略具矣。
夫吾之所以教，非谓孙、吴之说诸生不能习也，战伐之事诸生不能晓也。榆林故称将薮，从前登坛立帜，扦封疆而显功烈者，岂皆自武学出哉？惟是王者之师，必以仁义为先；社稷之臣，必以忠孝立节。若夫先身后君，不可谓忠；贪利败检，不可谓义；虚骄恃气，不可谓勇；沽名吊誉，不可谓廉；灭伦伤化，不可谓仁；狙诈反复，不可谓信；傲上虐下，不可谓敬。有一于此，皆足取败。诸生其慎于所向，而无负于建学之意矣夫。
是役也，经始于丁未秋九月之三日，落成于戊申之冬杪。费金钱若干缗。而会议重建者，则镇守王大将军威、署榆阳兵宪陈左方伯性学，督工则前参将沈一清、把总牛承恩，协理则城堡同知王国昌、管粮同知左之龙、榆林卫掌印指挥柳汝植皆与有劳，例得并书。
时大明万历己酉季夏之吉，钦差、巡抚延绥等处地方赞理军务、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豫章涂宗濬书。
榆林学田记城南官房附
士有真品，必以其节观之。古伊尹、傅说、太公之流，困于耕农渔钓之间，澹然若将终身。仲尼之门，若颜子箪瓢陋巷，不改其乐，曾子七日不火，食缨绝踵，见歌声若出金石，卒传孔子之道。此皆学者所共知。而诸葛武侯亦云：“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宋王沂公亦云：“平生志，不在温饱。”士志于学，而以贫窭动其心，则其所志所养，不言可知。故孔子以为未足与议，诚耻之也。盖内外本末之分既所未明，则轻内而重外，忘本而逐末，势所必至。故非有不欲不为之操，而欲与于斯道，未可以易言也。虽然，无恒产而有恒心，惟士为能，亦士之自待则然，而非上之所以待士也。古者一夫百亩之田，上皆有所以养之。士生其间，专力于道德〔85〕，而无衣食俯仰之累，是以得从师远游，以大其所受。四十而后仕，五十而服政。自十五以后，二三十年之间，所以明其在我者，专且一矣。故棫朴薪槱之彦，思皇王国之桢，济济不可胜用，非其平日作人之厚，讵能致此哉？
榆林设在极边，成化间，余公肃敏始奏立学宫，设官师，群民间子弟之俊秀者，选充卫学，弟子员教诲之。当时，学校始创，廪饩之需未议也。至大司马萧公备兵榆林，始以盐税充之。余丙午来抚兹土，军政之暇，每月以朔望次日，与诸生讲明《大学》之旨，闻者靡不津津兴起。而供会之费，尚无恒产。会原任上谷都统制姜公显祚以署事时草价五百金助成予志。予以百金助建凌霄塔于巽方，以四百金买地一区于武场之西，约四十八亩有零。又买驼房官地，创学店四十四间于南门之南。约每年得税若干，贮之卫库。凡士之有志于学，而会讲会文之费，量数给焉。虽不能如古者养士之厚，然有志之士甘贫苦学，以求自见于世，其亦少有所助矣。恐事久而沦没，故为记其始末如此。若夫顷亩丘段，另载四卷中，兹不具录。
时大明万历三十七年岁在己酉夏六月吉旦，钦差、巡抚延绥等处地方赞理军务、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豫章涂宗濬撰。
镇北台记
万历丙午秋七月，予衔命来抚兹镇。会套酋火落赤挟赏被创，纠种豪万余骑，穿旧安边塞南掠，我兵破之，斩首虏二十级，砲伤死者不可胜数，虏遁去。而故明安遗孽摆言太亦以三千骑入犯保宁，杜大将军松出御之，斩首虏四十四级。东路沙计亦以三千骑入犯高家堡，杜大将军松出邀之，斩首虏四十六级。于是诸酋破胆，率二千余旃崩角长城关、红山市，脱帽避帐，输诚献罚，誓守外藩。余会制台徐公上言虏畏威状，天子下部议。大司马萧公奏言：“自古驭夷，叛则诛之，服则怀之。”督臣抚臣言：“套虏输款求保塞，臣知其言必可用也，请遂从之。”制曰：“可。”于是予虏贡市如旧约矣。予念红山边市去镇城止十里许，当贡市期，万虏辐凑，脱有意外，追悔慢藏。于是会制台徐公题请因冈为台，高可九仞余，台下为城，广一百五十六仞，高四之一。台城俱砖甃，台顶厅三楹，左右厢房各一。台下正厅三楹，东西厢房六楹，仪门一，东西角门二，大门房三楹，暖房、庖厨、夷货库、抚夷厅、宰牲房，内外各具。役取于戍，费取于饷，计一千二百六十缗，部覆奉俞旨。工肇于丁未之四月冬，春以寒辍，竣于戊申之七月。又会制府徐公奏报成事，于是予与王大将军、陈左方伯、许大参登台以望，若跻霄汉间，黄河如带，青山隐隐，唐张仁愿所筑三受降在焉。予喟然叹曰：“美哉！山河之丽，我二祖成功之伟也。”夫河南地自祖宗以来至正统间，故我军士刍牧地，一日不戒，使诸旃窟穴其中。张中丞云：“成化间，若经略青山因受降故址增置墩堡，移戍固守，则屯可举，食可足，兵可强，虏何至阑入为全陕忧。策事者诚经远之难哉！”王大将奋臂而言曰：“山有猛虎，藜藿不采，威幸得待罪行间，坐视门庭之寇，不能为国家驱除，使豺狼乳于苑圃，窃私心耻之。诚得仰遵庙谟，率甲士十万，马步并进，鼓无停响，旗不暂蹇，霆击电扫，驱吉能诸旃远遁阴山之北，还报天子，斯亦千载一时乎？”陈大夫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今皇威遐鬯，声教四讫，东极扶余，西底流沙，南逾九真，北际阴山。引弓之国，雕题卉服之类，罔不慕义归化，改襟输宝，执外臣之礼。我皇上天覆华夷北虏，传告种人，长愿臣仆。中国以丝枲糟粕之余赐而抚之，兵甲不试，要荒底宁。斯亦今日之盛际乎？”许大夫曰：“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诗》咏撤桑，《易》称设险，圣人之垂训远矣。今榆镇东自黄甫川，西至定边，延袤一千二百余里。其间重阻足以呀周池而成渊者几，峻绝足以镏瓶甒而以侦者几，平漫宜以树藩垣而以据者几，悉因险走集而庀武守焉。强弩乘城，伸器卒发，洞胸镵背，虏弗能格也。斯亦今日之急务乎？”予乃冁然而笑曰：“有是哉！王大将军之言，辟疆展土之雄略也；陈大夫之言，慎德怀远之令图也；许大夫之言，守邦固圉之胜算也。古今驭夷之道止此矣，吾何以加焉。虽然，动而不括者具也，来而不已者时也，运而莫测者机也，吾安所倚哉？收三策而互用之，唯其时而已矣。今呼韩稽颡，而至骄子，皆外臣也，姑登台以望之。”是役也，经始虑成，则东路神木兵备道陈左方伯性学，绍兴诸暨人，丁丑进士。督料稽工，则中路管粮延安府同知左之龙，山东莱阳人。管理三路城堡，延安府同知王国昌，云南永昌籍，江都人。专督调度，则原任陈参将孝，镇城人。分委监工，则榆林卫指挥蔡应时、绥德卫指挥刘有余、榆林卫百户左朝绪、丁碧、绥德卫百户刘国珍。监督班军，则西安卫领班千总康继祖，云腾把总邹希颜、周乔咸与有劳。至于王大将军威统制镇兵，绥德卫人。中路榆林兵备道许大参汝魁，江西湖口人，丙戌进士。新任观厥成，法得并书。
大明万历三十六年岁在戊申秋八月吉，赐进士第、钦差、巡抚延绥等处地方赞理军务、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豫章涂宗濬书。
归还镇军草地三场碑记
榆林沙漠不毛，军士寒苦至极。惟边外草场三处，若红山市外之烂泥湾、常乐堡外之白崖儿河、双山堡外之邵家梁湖，则正标左右前后营军岁时采草处也。铁岭李将军来，误听人言，据为一己养廉地，而阖镇军士遂失其故业。虽草一束，木一株，必用市买矣。镇军月止粮一石，一家父母、兄弟、妻子仰给，止此喂马草地，又攘而夺之，此军士所以贫益贫、苦益苦也。岁丁未闰六月，邓大将军调任以来，首为余言：“各草地宜复还军。”余闻之，击节称叹，以为不可及。亟出示晓谕三军，欢声如雷，以邓大将军能恤军也，自是军有马不患无养矣。余惟凡人情徇私易，克己难。今遇邓大将军，则草地归军。倘邓大将军解任，余或去，地方复有献谄者，谓前地宜资养廉，则予夺不可知。且将军故有养廉地八处，皆在边以内，若七圪塔湖、刘官儿寨、大桑坪、黄沙碛墩、官庄、钟家沟、鱼池、归德，有定所矣。复侵军之有，其忍乎？今为明其分，假使后来者各有其有，不必下侵，则亦惠军之一事也。夫古名将与士卒同甘苦，劳不坐乘，暑不张盖，士未食不食，士未饮不饮，庶几三军用命而可以有功。马草事最细，而忍夺之乎？吾是以叹古今人之不相及，而服邓大将军之克己从义，加于人一等矣。因为具其事之始末，勒之贞珉，以垂永久。使知榆军之苦，在上者当恤，而镇军之常有此惠，亦邓大将军之义之在人心，终于不可忘矣夫！大将军讳凤，榆林卫人。〔86〕
皇明万历三十五年岁在丁未秋八月吉，赐进士第、中宪大夫、钦差、巡抚延绥等处地方赞理军务、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豫章涂宗濬书。
重修靖边所儒学记
靖边所故无学。隆庆间，宪大夫北海杨君锦始建龙图书院于城北之阜，盖宋范文正公曾驻节焉，俗所称范老关是也。万历间，宪大夫张君梦鲤言之，大中丞昌阳郜公光先、总督义昌戴公才会疏请建所学，设官董之。制曰可。会更代不常，不果成。至万历九年，观察使涪陵文君作言之大中丞，遂成。王公汝梅改创殿、庑、堂、斋、门、坊、祠宇，略仿州邑学宫之制。而观察使中江余君之祯、今任总督高阳徐公三畏住靖边，时各捐俸助修之。二十八年，别驾谢国珍议：“文庙峙高阜，非宜，移置山下。”而观察使济宁张君子忠、商城刘君任、直指使者东明李公思孝并乡之士大夫各助成之。建大成殿五楹，两庑十楹，仪门三楹，东、西角门各一楹，棂星坊、教官公署各具，然制犹未备也。今参知政事王君爱加意作人，谋之郡丞杨嘉猷，续建明伦堂五楹，东、西斋房共十楹，启圣、名宦二祠，尊经阁，省牲所，东、西角门外竖二坊，环以周垣，焕然改观矣。殿、庑、祠内置先师、先贤、先儒木主一百二十有五，又置《性理》、《史》、《汉》儒先诸书贮之。其费取之俸余及仓贮积余，民不知役也。
于是王大夫谓，是役也，大有造于边士。余方兴起文教，与榆士讲学论文，榆士喁喁向风，靖边士远在数百里外，闻风兴起者种种矣，宜有言以谂多士。余惟今天子申布公令，广厉学官弟子，海内瞿然顾化涵育二百三十余年，熏蒸透彻。虽山陬海澨，罔不家弦诵而户礼乐，则靖边多士，固将无待而兴。矧大夫所以作兴鼓舞，如此其备哉。顾今所习博士业，昔人比之羔雁，所以为贽也。而尧舜君民之具，则不尽于是也。假令得一当于有司，即推择为财，及试而不效，则虚车之诮，其何说以辞？
余固告榆士以《大学》之教，所以告靖边之士，岂能别有说也？夫人生而有天下国家之责，而其道备于身，其本根于善。善者，性体也。人人所固有，不待外求而得者也。孩提之爱敬，不学而能，不虑而知，达之天下，无不同也，此善之端倪也。微独其初如是，即牿亡之后，而其机常生。故过堂之不忍，入井之怵惕，是孰使之哉？此其端可想矣。诸士试反之平旦之气，苟所为有惬于心者，岂不欣然？得其不惬于心者，有不悚然？愧者此一念可征全体，要在不失其初而已矣。惟夫知见日开，情欲日炽，接构日多，混沌日凿。以机心生机事，以机事出机械，儒名而跖行，尧表而桀里，非其质矣。又或刻意好修，卓然自竖，而本来面目，日用不知趋舍，横生意见，日骛人我之间，不胜秦越之视，失其真矣。夫性无人我，本之身而通乎家国天下者也。故曰：“仁者，人也。”我与家国天下皆人，我与家国天下之人皆仁也〔87〕。即见在而求吾体，缘触悟而反其宗，即身是善，即止为修，则鸢飞鱼跃皆体，天地万物皆身，存以如见如承之心，达以不为不欲之节，止于至善之境界可臻，洙泗渊源之宗传在是矣。出而经纶参赞，何施而不可哉？夫十室必有忠信，靖边多士，岂无豪杰？得是说而存之，光明俊伟之业，吾方翘首以征于他日。而宪大夫岂第作人之意，庶乎其不孤矣乎！王大夫，任丘人。杨郡丞，怀远人。
大明万历三十六年岁在戊申春三月吉，赐进士第、中宪大夫、钦差、巡抚延绥等处地方赞理军务、都察院右副都察御史古豫章涂宗濬撰文。
刻《曲礼》上下篇叙
孔子曰：“不学礼，无以立。”而教颜子克己复礼，不过视听言动之间。曾子所贵，道不出容貌、颜色、辞气之际。通乎此，即五帝、三王之所以为君，皋陶、伊、傅、周、召之所以为佐，尽在其中矣。后世学者不能深惟本始，所称为学，大抵贵妙悟而薄拘检，穷极微眇，似乎前无古人，然口耳目足自相悖，而驰其于修身尽性，蔑矣。余读《礼》而见三代圣人因性牖民、化行俗美之实焉，惟是经传相揉，窃欲稍为诠订，以类相从，未能也。近得邓潜谷先生所集，若《曲礼》、《少仪》、《内则》、《玉藻》诸篇切于日用者，汇为《曲礼》上篇，其非日用习用，若古今异宜难施行者为下篇。三千三百虽不及致详，然陈其数，绎其议，循而行之，推而广之，修身正家，三代之风可复睹矣。用是付之剞劂，以与同志者共焉。豫章涂宗濬书。
《圣学源流》序
余于榆阳诸士，既标《大学》知止修身之宗以示之，似已知所往矣。但念塞上艰于取友，倘无观感之助，何以使之兴起于善而无一齐众楚之忧乎？夫无待而兴者，豪杰之士也；待教而兴者，为善之资也。自举业之习胜，而人心竞趋于功利。六经、《语》、《孟》之所载，为千圣传心之诀，徒以资其口耳之习，藻绘之具。据其所言，比于圣人立教之旨，似亦无以大异。然考其立身行己之间，与夫纲常伦理、辞受、取与、进退之际，可以与人言者或寡矣。岂非习俗之易于溺人，而彻见性分、卓然有以自立者之未易得乎？然人各有良，岂能尽泯，特鼓舞振作之无人耳。孔子言：“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岂以榆阳多士而无豪杰之士乎？吾不信也。孟子言：“人之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吾亦曰：“人之有是四端，而在上者谓其不足以言仁义，贼其士者也。”故吾之所以教，正谓多士中之必有豪杰，而谆谆然督以圣贤之学，使他日出而仕于朝，则为上为德，为下为民。固将以《大学》见诸事业，而天下有善治。退而处于家，亦将宗族称孝，乡党称弟，修身见于世。以《大学》教其子弟，而天下有真儒。然吾不敢谓诸生之取法于今人而足也。
昔薛文清厌科举之学，慨然有求道之志。手录《性理大全》，晨夜诵读，精思力践，言动必质之书，一有不合，终夜反侧不寐。有得，秉烛疾书，以为进修之验。卒为我朝道学之宗，其所得于宋儒者深也。今日诸生安知不闻宋儒之说而欣然笃好者乎？又安知不闻薛文清之风而勃然兴起者乎？于是取有宋诸儒，自周濂溪以下，以至我朝，道学名公言行事实若而人，授之梓人，人给一册，使之朝夕览观，自修自悟，自成自道，以助吾讲论之所不及。诸生其果由此一旦奋然自拔，尚友千古，以求进于颜、闵之列乎？亦或姑诵之而姑置之，以自安于乡人之流也？夫上之人有作人之责而无恺弟之意，溺其职者也；有作人之心而徒托诸空言，不足以为诸生法程，无其具者也。有其心有其具，谆谆然命之，而下之人无以继其志，而挺然自拔于流俗，失其良者也。然则吾与诸生固当分任其责矣。可不念之哉！可不念之哉！
大明万历三十六年岁次戊申二月吉旦，赐进士第、中宪大夫、钦差、巡抚延绥等处地方赞理军务、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豫章涂宗濬撰。
后序
此书乃越中周海门所编。上自伏羲，下至我朝罗汝芳，凡八十四人，名曰《圣学宗传》。余惟宗者，如族谱大宗、小宗之宗。孔门三千、七十，惟颜氏、曾氏得其宗，其余诸子成德达材，固皆斐然成章，然学焉而各得其性之所近，将使天下后世之学者皆以是为宗则误矣。是得宗未可以轻许也。此编有荀、杨、穆、李诸子，虽于圣学不谓无所闻，然语于《宗传》则有所未尽也。故余截自周濂溪以下至赵文肃，凡三十人，名曰《圣学源流》。言其有源有流，则与闻此道者固在所兼收，其本源所自出则已有独重矣。学者潜而玩之，各有所得，而不畔于大宗，譬如千百族人统于始，出之一人，庶不至如吴起之叛曾子，李斯之叛荀卿，则儒学之复明于天下，将有日矣。若夫伏羲以下诸圣人，其言行已详于大经，无俟复赘云。涂宗濬又书。
《孙子武经》序 镇人杜文焕
夫惟武虽一道，术有两端：一曰兵法，一曰方略。盖法本经常，近于案谱之为；略多权变，见于事机之会。此骠骑所谓“顾方略何如而不在学古兵法”也。然兵机之多变，犹循环之无穷，方略固所当图，兵法亦岂宜废？此《孙子武经》之所以注也。
仆七龄志学，则笨钝罕俦。十三从戎，斯彪勇自许。积习生常，有由来矣。尝谓好勇惯战固是箕裘，而暴虎凭河尤宜鉴戒，曷如学古兵法以好谋而成乎？于是退而发家所藏《六韬》、《三略》诸编及《尉缭》、《卫公》众集，篝灯展席，发愤就学，不至数尺，辄尔放去。又览《孙子兵法》，遂沾沾自喜，以为变化无穷，神微莫测，掩金版玉钤之秘，决阴符诡道之微，七书之大成，千古之妙诀，尽在是矣。于是枕籍讽咏，行坐不辍，九经寒暑〔88〕，三复编摩〔89〕，共厘七卷，别成一家。书既告成，将梓以传。或相难曰：“夫法本圆也，注则方矣。况彼无穷之变，岂此注之能尽乎？”余曰：“否！否！夫武之为道既有经权，兵之为法亦兼体用。盖立法者体也，转法者用也，体之本则方也，用之机则圆也。用之圆者注固难穷，而体之方者注自可尽。故方而方局则多窒碍不达之虞，方而圆用则有神变无穷之妙。故方而圆者转法者也，方而方者法转者也。夫能转法而不为法转，则法不能局而妙自无穷矣。仆自束发从戎，今及滥竽坐镇，垂二十年，凡百余战，以法用兵则方以用圆，以事转法则圆以转方。固不以注之方泥法之圆，斯不为法转而能转其法，夫能转法而不为法转，则是注也亦庶乎能尽孙子之法矣。”客曰：“善。”遂为之序。
《左氏兵传》序
窃尝观之，自非圣贤，咸有所癖，癖非其邪，犹贤乎已。昔之癖者，马有王济，钱有和峤，癖斯邪矣。独家当阳之癖《左传》，校彼几于犹贤。故后世好学攻文之士，惯战右武之子，无不艳而羡之，慕而效之。彼帐中之秘，瞠乎后矣。仆本云仍，未忘家法，七龄从学，既成画虎。十三癖《传》，颇同刻鹄。然武人武语，愧辞命议论之弗工；家人家学，惟掉鞅靡旌之是好。故于兵事颇得一斑，是知气禀于有生，业定于先世，不可易也已。迩于注《孙子》之暇，时取《左传》伏而读之，每憾其浩瀚，艰于取裁，于是分辑诸国征伐合战之事，凡若干篇。前纲以经，后目以传，共厘为七卷。若乃治兵振旅之容，饮至献捷之状，四军两拒之形，七札三登之具，交绥摄辞之整暇，贾勇执挚之英威，见可知难之美政，兼弱攻昧之善经，与夫铭钟筑观之雄，曳柴纵樵之诡，亦庶几无遗事矣。以其皆兵事也，故曰《左氏兵传》。
昔汉武帝欲教霍冠军以兵法，霍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岂非以方略见诸行事，而效敩易为标准，兵法近于局方，而运用艰于变态乎？然此数卷皆方略之类也，使世之为将者，咸能以此为癖焉，则用兵之道思过半矣。固不须学古兵法，而兵法在其中矣。虽然，变化之妙、因致之宜亦存乎其人而已，非此之能尽也。君不见乎？其为兵书，一也。奢用之而建名，括用之而败绩，其为不龟手，亦一也。或以之（下缺）
赋
镇榆楼赋并引 巡抚孙慎撰
榆城北临大虏，岁久，沙壅几与城等。都抚近淮董公力加除治，既植棘枳以防之，佥宪乔艮斋又修雉堞以益之。榆城屹然改观矣。董公复作镇榆楼于北墉之上，环玮雄壮，增气象于万千焉。予每登其楼，北望沙漠，辄慨然兴感，乃为之作赋。其词曰：
惟榆阳之雄镇兮，据西北之上游。当关陕之背吭兮，横屏翰乎中州。既沙原以缭绕兮，又黄河之带屯。列东西以障塞兮，此要枢而中蹯。览形势之率然兮，识俊杰之攸存。惜垣墉之颓兮，甚伊迩乎天骄。戎马骋而肆志兮，几垂涎乎凶枭。爰兹楼以鼎建兮，冠雉堞之中央。惊翚飞于霄汉兮，旁洞达而无疆。山川旷其俯视兮，二水夹以奔滂。昆夷啄其骇视兮，徒赍怒于犬羊。洵壮观以震耀兮，测远猷之孔臧。惟时不可以骤得兮，聊登临以自适。招群英以咨度兮，旅殽核而设席。发哀弦与激管兮，杂鸟声而络绎。忽予心之浩荡兮，目眇而流顾。时序莽其变易兮，万物倐其改度。云冯冯以上征兮，风霾起而蔽天。瞻华岳之幽杳兮，路修阻而不前。时盛夏而先秋兮，木叶脱而霜零。日翳翳以惨淡兮，气冷冷而昏冥。览长城之逶迤兮，青草茫以无涯。虎豹咆哮以满套兮，终养患以自贻。郁予怀以怛然兮，职思忧而忡忡。昔宣后之中兴兮，城朔方以膺戎。内张仲而外吉甫兮，周道赫以寖崇。彼新秦之侈大兮，筑榆塞以灭胡。何文德之弗类兮，皇舆败而泥途。怅土门之远塞兮，叹李将军之数奇。望祁连之山兮，伟霍嫖姚之雄姿。慨壮士之不还兮，哀时运之多艰。心摇摇以靡定兮，长太息而缅颜。钦肃敏之仗钺兮，封疆赖以造设。蹇王臣之当然兮，开吾道夫先辙。叨一方之官守兮，愿以前哲之遗烈。惧年岁之迟暮兮，恐中道而半辍。勉循修以步趋兮，又申之以忠贞。视夷险之如一兮，翼砥砺于友生。繄人生之几何兮，汲毁誉之萦情。重曰恭翘首以东望兮，怀美人之嘉遗。搴椒兰以自佩兮，誓不能易初以从伪。念禀命之有恒兮，万变错而定之。登斯楼以发啸兮，顺大道以奚疑。
东征赋并序 镇人杜文焕
不肖往者叨镇宁夏，有《西征赋》述行役也，兹者量移延绥，为《东征赋》纪战伐也。盖延自乙卯秋仲套长吉能等以要挟王封金印十事不遂，乃分道入犯，掳将熸师，所在被害，当事忧之。余于是秋统三镇精锐破之定西，歼其骁骑二百四十有六级，解延绥之危，振中国之武。因是而益徼虚名，遂于丙辰春仲奉敕移镇延绥，任以讨贼之事。途次安边，适值西路火酋父子拥众入犯，余身先致战，射中其子炒乎台吉，斩首七十有二级，而西虏纳款。及莅延镇，席未及暖，又两御中路宾猛诸酋于保宁、常乐，斩首二百三十有六级。入夏而破东虏沙计等酋及套长吉能于高家、柏林，斩其名恰以下二百五十有二级，则自开镇破天荒矣。既入秋，又御宾兔诸酋于双山，毙宾兔台吉等，破其众二千余骑。又御猛酋等于波罗，馘斩虎太拓不能及其渠酋四十有一级，又收其降者千余，驮马无算。庶几雪孤山高家之夙耻，伐王封金印之狂谋。吉能等遂夺气悔罪，献罚纳款。于是收败残之局于数月，措衽席之安于千里。要皆庙堂之訏谟，督抚之筹画，各道之振饬，诸将之奋勇，而仆乃因人成事，何敢贪天为功乎？但幸构嘉会，身际奇功，窃喜不负当宁特简之意，情之所至，不能无言，乃为赋曰：
维旃蒙之单阏，乃律中于南吕。当杀气之浸盛，适胡氛之交午。渠酋鸱张于瓯脱，杂虏蜂屯于疆圉。乘秋风以披猖，因夜月而啸聚。惟十事之是求，倾阖套而大举。五源岌其累卵，两边殆其履虎。或昼殒其贰师，或夜歼其众旅。虔刘弥乎三榆，掳掠暨乎河浒。概天府而震惊，窜地角而潜处。于是烽烟电耀，羽檄星驰，军门受律。帅阃誓师。遵简书之共服，急邻境之阽危。鞠三镇之貔虎，亘七萃之熊罴。扼狂烽于西湃，折遐冲于东陲。奏三捷于终日，宁一月以为期。雪延绥之深耻，慰圣主之遐思。遂谬猎乎虚誉，竟量移乎梓里。愧宸衷之简在，忝父武之继美。逮柔兆之执徐，卜夹钟之良晷。背兰山以脂辖，眺黄河而加箠。供帐诸王之玉食，祖席群公之芳醴。岐路百姓之骊歌，河梁三军之壁垒。俨倾城以出饯，惭卧辙之是拟。爰学白以兴言，戴首以崩卸。追奔儵其鸟翻，折馘纷其狼籍。虎穴因而毕探，枭巢于焉悉下。校斗无不尽诛，服降咸以就赦。岂炎昆以俱焚，暂止战而告罢。铙歌翻朱鹭之篇，鼓吹返骢马之驾。既数实以校获，乃长歌而入关。班白壶浆以相饷，髫齓骑竹以追攀。或焚香而加额，或拥彗而开颜。请停车以俯听，愿少愬其危艰。彼吉沙之惨酷，实阖套之凶顽。蹂躏则内地荆棘，虔刘则群黎草菅。自屡年而益烈，谁遗矢于其间。兹幸徼兮天意，始一殄其宄奸。清氛祲于绝域，还耕凿乎故山。实无量之神功，当不朽于人寰。先号咷而后笑，弥瞻恋而方还。因挥手以三谢，去班师而旋镇。士息肩于荷戈，马踠足以停靷。届皇夏之告谢，洎白灏之肇进。秋风高兮塞草腓，胡马嘶兮虏气震。欲倾国以阑入，复要封以挟印。冠双山而抵隙，犯波罗以挑衅。总群师以迅发，扼险要而战酣。鹳鹅之阵自利，鹈之锋载铦。役毋劳于再藉，斯一举而尽歼。吉能精亡而舍退，宾兔身陨而师熸。折狡谋于一旦，息徒旅于久淹。谩改辕以凯归，亟椎洒以犒士。倾行厨之浊醪，颁后车之殽胾。斯载斟而载酌，咸既饱而既醉。羡军容之整暇，嘉士气之舒遂。草露布以奏功，咏风雅以纪事。于是酋长革面，群丑降心。输丹款而解辫，吐赤诚而献琛。弛一面之天网，体无外之圣心。因开关而纳款，许旧盟之重燖。胡越有一家之美，华夷无异乡之音。万姓就安于衽席，三军宣志于歌吟。尔乃策勋饮至，乐成燕喜。筵肆琼瑶，席陈锦绮。绣额粧檐，金花袭几。肉如坻而更腴，酒如渑而且旨。肴核尽南北之奇，烹饪极水陆之美。中丞举爵以相劳，宪司借箸以申礼。偏裨开尊以注兹，士伍飞觞而酌彼。酣歌匝起于坛场，欢呼喧闻于城市。擅英奇于百年，享升平乎千纪。愧谫劣之无能，幸不失乎前轨。总因人而成事，敢贪天以自侈。勉磨盾以赋旃，扬芳华于尔尔。
临戎杂言骚体四首并序 镇人杜文焕
夫惟金坛玉节，拥万骑之貔貅；铁券铜符，誓千年之带砺。何其荣也！及乎矢石交加，存亡判于俄顷；风霜惨烈，艰辛历乎岁时。亦何苦哉！因述战势，为辞四篇。悲朔气而听班声，摧敌忾而策勋勚。荣苦之情，庶几备矣。辞曰：
砺余兵兮秣余马，毅将征兮榆阳下。马欲行兮蹀躞，凛边霜兮惨胡雪。朔气兮凄凄，朔风兮猎猎。凌觱发兮渡交河，瞻层冰兮峨峨。鸟雀兮不飞，狐兔兮则那。面如割兮指欲堕，十步行兮五步坐。披组练兮霜雪明，历鹤漠兮下龙城。悲复悲兮可奈何，贾余勇兮行荷戈。
班声动兮万马奔，沸沧海兮摧昆仑。阵云飞兮白日暗，旌旆扬兮笳鼓喧。倚长剑兮试倾听，南风厉兮北风不竞。戈矛铿铿兮相击，介胄锵锵兮交应。猛兽骇兮纷驰，乌鸟栖兮不定。歘寂然以无声兮，马踠足而士衔枚。风云为之停兮黄尘为之开，军令肃兮细柳营。扬天威兮振王庭，倚旌旃兮听班声。
霜威下兮草木摇落，秋风萧萧兮黄沙漠漠。屯余阵兮列余行，三选励兮七萃扬。貔貅兮奋迅，鹳鹅兮回翔〔90〕。军声振振兮杀气凝结，长戟挥兮短兵接。云冥兮日暝，天掀兮地揭。杀虏如麻兮不闻虏声，积甲齐山兮地涌虏血。逐奔北兮绝龙庭，狼居封兮燕然铭。凯吹喧阗兮入汉关，放牛桃林兮归马华山。
阊阖启兮麒麟开，解金甲兮偃灵台。执俘馘兮献吾君，饮至兮策勋玳。筵张兮绮席，玉斝浮兮金尊。鸣球兮弹丝，干羽舞兮枤杜诗。分茅土兮酬肤公，指山河兮誓始终。载戢干戈兮载
弓矢，玉烛调和兮世以熙雍。千秋兮万岁，奕叶兮无穷。
诗
隋
出塞二首 杨素
漠南胡未空，汉将复临戎。飞狐出塞北，碣石指辽东。冠军临瀚海，长平翼大风。云横虎落阵，气抱龙成虹。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兵寝星芒落，战解月轮空。严鐎息夜叶，骍角罢鸣弓。北风嘶朔马，胡霜切塞鸿。休明大道暨，幽荒日月同。方就长安邸，来谒建章宫。
其二
汉虏未和亲，忧国不忧身。握手河梁上，穷涯北海滨。据鞍独怀古，慷慨感良臣。历览多旧迹，风日惨愁人。荒塞空千里，孤城绝四邻。树寒偏易古，草衰恒不春。交河明月夜，阴山苦雾辰。雁飞南入汉，水流西咽秦。风霜久行役，河朔备艰辛。薄暮边声起，空飞胡骑尘。
唐
执契静三边 太宗
执契静三边，持衡临万姓。玉彩辉关烛，金华流日镜。无为宇宙清，有美璇玑正。皎珮星连景，飘衣云结庆。戢武劳七德，升文辉九功。烟波澄旧碧，尘火息前红。霜野韬莲剑，关城罢月弓。钱缀榆天合，城新柳塞空。花销葱岭雪，谷尽流沙雾。秋驾转兢怀，春冰弥轸虑。书绝龙庭羽，烽休凤穴戍。衣宵寝二难，食旰餐三惧。翦暴兴先废，除凶存昔亡。圆盖归天壤，方舆入地荒。乳海池京邑，双河沼帝乡。循躬思励己，抚俗愧时康。元首伫盐梅，股肱惟辅弼。羽贤崆岭四，翼圣襄城七。浇俗庶反淳，替文聊就质。已知隆至道，共欢区宇一。
奉和执契静三边应诏 许敬宗
玄塞隔阴戎，朱光分昧谷。地游穷北际，云崖尽西陆。星次绝轩台，风衢乖禹服。寰区无所外，天覆今咸育。窜苗犹有孽，戮负自贻辜。疏纲妖鲵漏，盘薮怪禽逋。髯飞尚假息，乳视暂稽诛。乾灵振玉弩，神略运璇枢。日羽廓游气，天阵清华野。升晅光西夜，驰恩溢东泻。挥袂静昆炎，开辟纳流赭。锦轺凌右地，华缨羁大夏。清台映罗叶，玄沚控瑶池。驼鹿输珍贶，树羽飨来仪。辍肴观化宇，栖籞萃条支。薰风交阆阙，就日泛濛漪。充庭延饮至，绚简敷春藻。迎姜已创图，命力方论道。昔托游河乘，再备商山皓。欣逢德化流，思效登封草。
张亶来自朔方唐中宗迓之宴于桃花园应制
赵彦伯
红萼竞然春苑曙，芊茸新似御筵开。长年愿奉西王宴，近侍惭无东朔方。
塞上 郭元振
塞外虏尘飞，频年出武威。死生随玉剑，辛苦向金微。久戍人将老，长征马不肥。仍闻九原郡，已合数重围。
平胡并序 玄宗
戎羯不虔，窃我荒服。命偏师之俘翦，彼应期而咸殄。一麾克定，告捷相仍。爰作是诗，聊以言志。
杂虏忽猖狂，无何敢乱常。羽书朝继入，烽火夜相望。将出凶门勇，兵因死地强。蒙轮皆突骑，按剑尽鹰扬。鼓角雄山野〔91〕，龙蛇入战场。流膏润沙漠，溅血染锋铓。雾扫清玄塞，云开静朔方。武功今已立，文德愧前王。
奉和御制平胡 韩休
南牧正纷纷，长河起塞氛。玉兵征选士，金钺拜将军。垒鼓摇边吹，连旌暗朔云。祆星乘夜落，害气入朝分。始见幽烽警，俄看烈火焚。功成奏凯乐，战罢策归勋。盛德陈清庙，神谟属大君。叨荣逢偃羽，率舞咏时文。
又 裴漼
玄漠圣恩通，由来书轨同。忽闻窥月满，相聚寇云中。庙略占黄气，神兵出绛宫。将军行逐虏，使者亦和戎。一举
辒灭，再麾沙漠空。直将威禁暴，非用武为雄。饮至明军礼，酬勋锡武功。干戈还载戢，文德在唐风。
奉使筑朔方六州城率尔而作 李峤
奉诏受边服，总徒筑朔方。驱彼犬羊族，正此戎夏疆。子来多悦豫，王事宁怠遑。三旬无愆期，百雉郁相望。雄视沙漠垂，有截北海阳。二庭已顿颡，五岭尽来王。驱车登崇墉，顾眄凌大荒。千里何萧条，草木自悲凉。凭轼讯古今，慨焉感兴亡。汉障缘河远，秦城入海长。顾无庙堂策，贻此中夏殃。道隐前业衰，运开今化昌。制为百王式，举合千载防。马牛被路隅，锋镝销战场。岂不怀贤劳，所图在永康。王事何为者，称代陈颂章。
旋师喜捷 玄宗
边服胡尘起，长安汉将飞。龙蛇开阵法，貔虎振军威。诈虏脑涂地，征夫血染衣。今朝书奏入，明日凯歌归。 奉和御制旋师喜捷 裴漼殊类骄无长，王师示有征。中军才受律，妖寇已亡精。斩虏还遮塞，绥降更筑城。从来攻必克，天策振奇兵。
侍宴旋师喜捷应制 韦安石
蜂蚁屯夷落，熊罴逐汉飞。忘躯百战后，屈指一年归。厚眷纾天藻，深慈解御衣。兴酣歌舞出，朝野数光辉。
自蜀奉册命往朔方途中呈韦左相
文部房尚书门下崔侍郎 贾至
胡羯乱中夏，銮舆忽南巡。衣冠陷戎寇，狼狈随风尘。豳公秉大节，临难不顾身。激昂白刃前，溅血下沾巾。尚书抱忠义，历险披荆榛。扈从出剑门，登翼岷江滨。时望挹侍郎，公才标缙绅。亭亭昆山玉，皎皎无缁磷。顾惟乏经济，扦牧陪从臣。永愿雪会稽，仗剑清咸秦。太皇时禅位，神器付嗣君。新命集旧邦，至德被远人。捧册自南服，奉诏趋北军。觐谒心载驰，违离难重陈。策马出蜀山，畏途上缘云。饮啄丛箐间，栖息虎豹群。崎岖凌危栈，惴栗惊心神。峭壁上嵚岑，大江下沄沄。皇风扇八极，异类怀深仁。元凶诱黠虏，肘腋生妖氛。明主信英武，威声赫四邻。誓师自朔方，旗帜何缤纷。铁骑照白日，旄头拂秋旻。将来荡沧溟，宁止蹴昆仑。古来有屯难，否泰长相因。夏康缵禹绩，代祖复汉勋。于役各勤王，驱驰拱紫宸。岂惟太公望，往昔逢周文。谁谓三杰才，功业独殊伦。感此慰行迈，无为歌苦辛。
奉使朔方赠郭都护 李华
绝塞临光禄，孤营佐贰师。铁衣山月冷，金鼓朔风悲。都护征兵日，将军破虏时。扬鞭玉关道，回首望旌旗。
奉敕撰送张说巡边诗序 贾曾
王者大司马，制军诘禁，封国正朔，惠绥蛮貊，刑齐猾夏，其仪尚矣。天子道穆三象，功清六合，截海来威，穷荒揆教，将以静流，服度蕃畿，削恽凌暴，昭苏寡弱。乃命元宰兵部尚书燕公，专节朔方，授律群帅。涉河之外，距关之西，公皆统之，重分阃也。公智以开物，精以造微，文为一变之英，武有万人之敌。历登尹庶，王猷载宁，三宅台衡，帝采惟亮。虽在堂足以制胜，而勤国志其定居。阉茂次年，仲夏贞闰。拜手东洛，驰轺北阙。备官而行，成旅以从。是日也，景风司至，星火殷霄，伯赵鸣而戒阴，爽鸠习而扬武。礼可以具高远望，诗可以出宿饯行。有诏具寮，爰开祖宴，且申后命，宠以繁锡。天章赋别，御礼题笺。副衣勉挟纩之诚，兼壶喻投醪之旨。筐篚以将其贶，笔砚以表其文。前载忝书，今策斯睹。侍中安阳公以仁体国，中书令河东公以德熙朝，奕赞功成，訏谟景暇。恭采薇之恩典，怅伐木之明思〔92〕，询彼旬师，卜兹郊候。鼎门右转，岐路傍分，当阙塞之断山，接华林之高树。幕人宿设，重峦云平；大官饔举，百羞霞错。四夏六胤之变，朱干皇羽之容。雷殷川原，电扫林薄。朝倾多士，巷无居人。接盖阴衢，扬袂风野。羽觞遽进，列座酣而不哗；清铙间发，将士激而逾厉。视日知其吉气，吹律验其商声。则已景列穹都，风腾漠野。西域轻郅支之使，东胡息冒顿之虞。顾夫南仲于征，吉甫薄伐，不其远也。若木还照，前茅启行。听阗阗之去鼓，目悠悠之转旆。歌事者每怀靡及，念离者跂予望之。成志在心，发言同唱。天子有作，式叙清风。请编《出车》之什，以继《蒸人》之雅。
送张说巡边 玄宗
端拱复垂裳，长怀御远方。股肱申教义，戈剑靖要荒。命将绥边服，雄图出庙堂。三台入武帐，八座起文昌。宝胄匡韩主，华宗辅汉王。茂先惭博物，平子谢文章。尽节恢时佐，输诚御寇场。三军临朔野，驷马即戎行。鼓吹威夷狄，旌轩溢洛阳。云台先著美，今日更贻芳。
将赴朔方军应制 张说
礼乐逢明主，韬钤用老臣。恭凭神武策，远御鬼方人。供帐荣恩饯，山川喜诏巡。天文日月丽，朝赋管弦新。幼志传三略，衰材谢六钧。胆犹忠作伴，心故道为邻。汉保河南地，胡清塞北尘。连年大军后，不日小康辰。剑舞轻离别，歌酣忘苦辛。从来思博望，许国不谋身。
奉和圣制送张说巡边 徐坚
至德抚遐荒，神兵赴朔方。帝思元帅重，爰择股肱良。累相承安世，深筹协子房〔93〕。寄崇专斧钺，礼备设坛场。鼙鼓喧雷电，戈剑凛风霜。四
将戒道，十乘启先行。圣锡加恒数，天文耀宠光。出郊开帐饮，寅饯盛离章。雨濯梅林润，风清麦野凉。燕山应勒颂，麟阁伫名扬。
又 席豫
圣主重兵权，分符属大贤。中军仍执政，丞相复巡边。翕习戎装动，张皇庙略宣。朝荣承睿札，野饯转行旃。亭障东缘海，沙场北际天。春冬见岩雪，朝夕候烽烟。已勒封山记，犹闻遣戍篇。五营将月合，八阵与云连。经略图方远，怀柔道更全。归来画麟阁，蔼蔼武功传。
又 崔禹锡
供帐何煌煌，公其抚朔方。群僚咸饯酌，明主降离章。关塞重门下，郊岐禁苑傍。练兵宜雨洗，卧鼓候风凉。炎景宁云惮，神谋肃所将。旌摇天月回，骑入塞云长。赫赫皇威振，油油圣泽滂。非惟按车甲，兼以正封疆。叱咤阴山道，澄清瀚海阳。虏垣行决胜，台坐伫为光。
又 苏晋
方汉比周年，兴王合在宣。亟闻降虏拜，复睹出师篇。祈父万邦式，英猷三略传。算车申夏政，茇舍启戎田。严问盟胡苑，军容济洛川。呈情怅关旆，诏饯列郊筵。路接禁园草，池分御井莲。离声轸去角，居念断归蝉。三捷岂云尔，七擒良信然。具寮诚寄望，奏凯秋风前。
又 王翰 紫绶尚书印，朱轩丞相车。登朝身许国，出阃将辞家。惮炎蒸苦，亲尝走集赊。选徒军有政，誓卒尔无哗。帝乐风初起，王城日半斜。宠行流圣作，寅饯照台华。骑历河南树，旌摇塞北沙。荣怀应尽服，严杀已先加。业峻灵祇保，功成道路嗟。宁如凿空使，远致石榴花。
又 韩休
一德先台象，三军掌夏卿。来威申庙略，出总叶师贞。受钺辞金殿，凭轩去鼎城。曙光摇组甲，疏吹绕云旌。左律方先凯，中鼙即训兵。定功彰武事，陈颂纪天声。祖宴初留赏，宸章更宠行。车徒零雨送，林野夕阴生。路极河流远，川长朔气平。南辕迟返旆，归奏谒承明。
又 宋璟
帝道薄存兵，王师尚有征。是关司马法，爰命总戎行。画阃崇威信，分麾盛宠荣。聚观方结辙，出祖遂倾城。圣酒江河润，天词象纬明。德风边草偃，胜气朔云平。宰国推良器，为军挹壮声。至和常得体，不战即亡精。以智泉宁竭，其余海自清。迟还庙堂坐，赠别故人情。
又 源乾曜
匈奴迩河朔，汉地须戎旅。天子择英才，朝端出监抚。流星下阊阖，宝钺专公辅。礼物生光辉，宸章备恩诩。有征视矛戟，制胜唯樽俎。彼美何壮哉，桓桓擅斯举。声华振台阁，功德标文武。奉国知命轻，忘家以身许。安人在勤恤，保大殚襟腑。此外无异言，同情报明主。
又 王丘
德业蕴时宗，幽符梦象通。台司计祈父，师律总元戎。出入敷能政，谋猷体至公。赠行光睿计，宴别感宸衷。文炳高天曜，恩垂湛露融。建牙之塞表，鸣鼓接云中。策密鬼神秘，威成剑骑雄。朔门正炎月，兵气已秋风。萧杀从此始，方知胡运穷。
又 张嘉贞
天锡我宗盟，元戎付夏卿。多才兼将相，必勇独横行。经纬称人杰，文章作代英。山川看是阵，草木想为兵。不待河冰合，犹防塞月明。有谋当系丑，无战且绥氓。阃外传三略，云中冀一平。感恩同义激，帐别屡魂惊。直视前旌掣，遥闻后骑鸣。还期功定日，复此出郊迎。
又 卢从愿
上将发文昌，中军静朔方。占星引旌节，择日拜坛场。礼乐临轩送，威声出塞扬。安边俟帷幄，制胜在岩廊。作鼓将军气，投醪壮士肠。戒途遵六月，离赠动三光。槐路清梅暑，蘅皋起麦凉。时文仰雄伯，耀武震遐荒。衽席知无战，兵戈示不忘。伫闻歌杕杜，凯入系名王。
又 张九龄
宗臣事有征，庙算在休兵。天与三台座，人当万里城。朔南方偃革，河右暂扬旌。宠锡从仙禁，光华出汉京。山川勤远略，原隰轸皇情。为奏薰琴唱，仍题宝剑名。闻风六郡伏，计日五戎平。山甫归应疾，留侯功复成。歌钟旋可望，衽席岂难行。四牡何时入，吾君忆履声。
又 崔日用
轩相推风后，周官重夏卿。庙谋能允迪，韬略又纵横。吉日四黄马，宣王六月兵。拟清鸡鹿塞，先指朔方城。列将怀威抚，匈奴畏盛名。去当推毂送，来伫出郊迎。绝漠蓬将断，华筵槿正荣。壮心看舞剑，别绪应悬旌。睿锡承优旨，乾文复宠行。暂劳期永逸，赫矣振天声。
又 贺知章
荒憬尽怀忠，梯航已自通。九攻虽不战，五月尚将戎。遣戍征周牒〔94〕，恢边重汉功。选车命元宰，授律取文雄。胄出天弧上，谋成帝幄中。诏旂分夏物，专土锡唐弓。帐宿伊川右，钲传晋苑东。饔人藉
实，乐正理丝桐。岐陌涌余雨，离川照晚虹。恭闻咏方叔，千载舞皇风。
饯王晙巡边 玄宗
振武威荒服，扬文肃远墟。金坛隆将礼，玉节授军符。免胄三方外，衔刀万里余。昔时吴会静，今日虏庭虚。分阃仍推毂，援桴且训车。风扬旌旆远，雨洗甲兵初。坐见台阶谧，行闻祆祲除。檄来虽插羽，箭去亦飞书。舟楫功须著，盐梅望匪疏。不应陈七德，欲使化先敷。
奉和圣制送王晙巡边应制 张说
六月歌周雅，三边遣夏卿。欲施攻战法，先作简稽行。礼乐知谋帅，春秋识用兵。一劳堪定国，万里即长城。策有和戎利，威传破虏名。军前雨洒道，楼上月临营。别藻瑶华降，同衣锦襮荣。关山由义近，戎马为恩轻。丝竹路傍散，风云马上生。朝廷谓吉甫，邦国望君平。
又 张九龄
汉相推人杰，殷宗伐鬼方。还闻出将重，坐见即戎良。上策应为豫，中权且用光。令申兵气倍，威憺虏魂亡。树比公孙大，城如道济长。夏云登陇首，秋露泫辽阳。武德舒宸眷，文思饯乐章。感恩身既许，激节胆犹尝。祖帐倾朝列，军麾驻道傍。诗人何所咏，尚父欲鹰扬。
洗兵马行 杜甫
中兴诸将收山东，捷书夜报清昼同。河广传闻一苇过，胡危命在破竹中。只残邺城不日得，独任朔方无限功。京师皆骑汗血马，回纥喂肉葡萄宫。已喜皇威清海岱，常思仙仗过崆峒。三年笛里关山月，万国兵前草木风。成王功大心转小，郭相谋深古来少。司徒清鉴悬明镜，尚书气与秋天杳。二三豪俊为时出，整顿乾坤济时了。东走无复忆鲈鱼，南飞各有安巢鸟。青春复随冠冕入，紫禁正耐烟花绕。鹤驾通霄凤辇备，鸡鸣问寝龙楼晓。攀龙附凤势莫当，天下尽化为侯王。汝等岂知蒙帝力，时来不得夸身强。关中既留萧丞相，幕下复用张子房。张公一生江海客，身长九尺须眉苍。征起适遇风云会，扶颠始知筹策良。青袍白马更何有，后汉今周喜再昌。寸地尺天皆入贡，奇祥异瑞年来送。不知何国致白环，复道诸山出银瓮。隐士休歌紫芝曲，词人解撰河清颂。田家望望惜雨乾，布谷处处催春种。淇上健儿归莫懒，城南思妇愁多梦。安得壮士挽天河，净洗甲兵尝不用。
凤凰谷 前人
溪回松风长，苍鼠窜古瓦。不知何王殿，遗构绝壁下。阴房鬼火青，坏道哀湍泻。万籁真笙竽，秋色正潇洒。美人为黄土〔95〕，况乃粉黛假。当时侍金舆，故物独石马。忧来藉草生，浩歌泪盈把。冉冉征途间，谁是长年者。
三川 前人
三川不可到，归路晚山稠。落雁浮寒水，饥鸟集戍楼。市朝今日异，丧乱几时休。远愧梁江总，还家尚黑头〔96〕。
月夜 前人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自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诸将诗 前人
韩公本意筑三城，拟绝天骄拔汉旌。岂谓尽烦回纥马，翻然远救朔方兵。胡来不觉潼关隘，龙起犹闻晋水清〔97〕。独使至尊忧社稷，诸君何以答升平。
过九原饮马泉 李益
绿杨着水草如烟，旧是胡儿饮马泉。几处吹笳明月夜，何人倚剑白云天。从来冻合关山道，今日分流汉使前。莫遣行人照容鬓，恐惊憔悴入新年。
塞下曲 高适
结束浮云骏，翩翩出从戎。且凭天子怒，复倚将军雄。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日轮驻霜戈，月魄悬琱弓。青海阵云匝，黑山兵气冲。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98〕。古人昧此道，往往成老翁。
送浑将军出塞
将军族贵兵且强，汉家已是浑邪王。子孙相承在韩野，至今部曲燕支下。控弦尽用阴山儿，登阵长骑大宛马。银鞍玉勒绣蝥弧，每逐嫖姚破骨都。李广从来先将士，卫青未肯学孙吴。传有沙场千万骑，昨日边庭羽书至。城头画角三四声，匣里宝刀昼夜鸣。意气能甘万里去，辛勤动作一年行。黄云白草无前后，朝建旌旄夕刁斗。塞下应多侠少年，关西不见春杨柳。从军借问所从谁，击剑酣歌当此时。远别无轻绕朝策，平戎早寄仲宣诗。
呜咽泉 胡曾
举国贤良尽泪垂，扶苏屈死戍边时。至今谷口泉呜咽，犹似当年恨李斯。
胡无人 李白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强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汉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锋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黄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
饮马长城窟 释子兰
游客长城下，饮马长城窟。马嘶闻水腥，为浸征人骨。岂不是流泉，终不成潺湲。洗尽骨上土，不洗骨中冤。骨在不流水，四海有还魂。空流呜咽声，声中疑是言。
古长城吟 王翰
长安少年无远图，一生惟羡执金吾。麒麟前殿拜天子，走马为君西击胡。胡沙猎猎吹人面，汉虏相逢不相见。遥闻钟鼓动地来，传道单于夜犹战。此人顾恩宁顾身，为君一行摧万人。壮士挥戈回白日，单于血溅染朱轮。回来饮马长城窟，长城道傍多白骨。问之耆老何代人，云是秦王筑城卒。黄昏塞北无人烟，鬼哭啾啾声沸天。无罪见诛功不赏，孤魂流落此城边。当昔秦王按剑起，诸侯膝行不敢视。富国强兵二十年，筑怨兴徭九千里。秦王筑城何太愚，天实亡秦非北胡。一朝祸起萧墙内，渭水咸阳不复都。
哭赵纵 杜牧
将军独乘铁骢马，榆溪战中金仆姑。死国都是古来有，骁将自惊今日无。青史文章争点笔，朱门歌舞叹捐躯。谁知我亦轻生者，不得君王丈二殳。
玉泉
山股逗飞泉，泓澄傍岩石。乱垂寒玉条，碎洒珍珠滴。澄波涵万象，明镜泻天色。有时乘月来，赏咏还自适。
咏雕阴 韦庄
雕阴无树水南流，堞雉连云古帝州。带雨晚驼鸣远戍，望乡孤客倚高楼。明妃去日花应笑，蔡琰归时鬓已秋。一曲单于暮烽起，扶苏台上月如钩。
出塞行 陈陶
誓扫匈奴不顾身，三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赋得六州胡儿歌 李君虞
六州胡儿六蕃语，十岁骑羊射沙鼠。沙头牧马孤雁飞，汉军游骑貂锦衣。云中征戍三千里，今日征行何岁归。无定河边数株柳，共送行人一杯酒。胡儿起作本蕃歌，齐唱呜咽尽垂手。心知旧国西州远，西向胡天望乡久。回头忽作异方声，一声回尽征人首。蕃音虏曲直难分，似说边情向塞云。故国关山无限路，风沙满眼堪断魂。不见天边青作冢，古来愁杀汉昭君。
登长城 李君虞
汉家今上郡，秦塞古长城。有日气长惨，无风沙自惊。当今圣天子，不战四夷平。
长城 于
秦王岂无德，蒙氏非不武。岂将版筑功，万里遮胡虏。团沙世所难，作垒明知苦。死者倍堪伤，僵尸扰抱杵。十年居上郡，四海谁为主。纵使骨为尘，冤名不入土。
从军行 宋约
堠火起雕城，尘沙拥战声。游军藏汉帜，降虏说番情。霜落彪池浅，秋深太白明。嫖姚方虎视，不学请添兵。
边将 秦韬玉
剑光如电马如风，百捷长轻是掌中。无定河边蕃将死，受降城外虏尘空。旗缝雁翅和竿袅，箭撚雕翎逐隼雄〔99〕。自指燕山最高石，不知谁为勒殊功。
题雕阴比红诗 罗虬
姓氏常传尺五天，芳名占断百花鲜。马嵬好笑当时事，虚赚明皇幸蜀川。能将一笑使人迷，花艳何须上大堤。疏属便同巫峡路，洛川真是武陵溪。
无定河 陈祐无定河边暮笛声，赫连台畔旅人情。函关归路千余里，一夕秋风白发生。
宋
麟州 文彦博
昔年持斧按边州，闲上高城久驻留。曾见兵锋逾白草，偶题诗句在红楼。控弦挽粟成陈事，缓带投壶忆久游。狂斐更烦金石刻，腼颜多谢镇西侯。
麟州 范仲淹
宣恩来到极西州，城下羌山隔一流。不见耕桑见烽火，愿封丞相富人侯。
劝农
烹葵剥枣古年丰，莫管时殊俗自同〔100〕。太守劝农农勉听，从今再愿诵《豳风》。
送范纯粹知庆州 苏轼
才大古难用，论高常近迂。君看赵魏老，乃为滕大夫。浮云无根蒂，黄潦能须臾。知经几成败，得见真贤愚。羽旄照城阙，谈笑安边隅。当年老使君，赤手降於菟。诸郎更何事，折箠鞭其雏。吾知邓平叔，不斗月支胡。
送范纯粹知庆州 黄庭坚
乃翁知国又知兵，塞垣草木识威名。羌人开户玩处女，掩耳不及惊雷霆。平生端有活国计，百不一试报九京。阿兄两持庆州节，十年麒麟地上行。潭潭大度如卧虎，边头耕来长儿女。折冲千里虽有余，论道经邦正要渠。妙年出补父兄处，公自才力应时须。春风旌旗拥万夫，幕下诸将忍草枯。知名勇功不入眼，可用折箠笞羌胡。
款塞来享诗 黄庭坚
前朝夏州守，来款塞门西。圣上开皇极，降书付狄鞮。毡裘瞻日月，剺面带金犀。殿陛闲干羽，边庭息鼓鼙。永输量谷马，不作触藩羝。声势常相倚，今闻定五溪。
相思亭五首 司马光
岭上双流水，犹知会合时。行人过于此，那得不相思。
偃蹇登修坂，高侵云日间。几人征戍客，跋马望家山。
塞上春寒在，东风雪满须。河阳机上妇，知我苦辛无。
柳似妖娆舞，花如烂熳粧。那堪陇头水，呜咽断人肠。
空外游丝转，飘扬似妾心。别来今几日，仿佛近雕阴。
种将军谔米脂川大捷 王岐公
神兵十万忽乘秋，西碛妖氛一夕收。匹马不嘶榆塞外，长城自起玉关头。君王别绘凌烟阁，将帅今轻定远侯。莫道无人能报国，红旗行去取凉州。
国朝
出塞一首 都御史于谦
健儿马上吹胡笳，旌旗五色如云霞。紫髯将军挂金印，意气平吞瓦剌家。瓦剌穷胡真犬豕，敢向边疆挠赤子。狼贪鼠窃去复来，不解偷生求速死。将军出塞整戎行，十万戈矛映雪霜。左将才看收部落，前军又报缚戎王。羽书捷奏上神州，喜动天颜宠数优。不愿千金万户侯，凯歌但愿早回头。
雕阴即事用唐校书韵 吏部尚书王琼
百雉城边万里流，关西突秀此名州。山凝紫翠烟横寺，水漾琼瑶月满楼。石泪亦含秦国恨，树深常动朔方秋。相思亭上应惆怅，青锁珊瑚一色钩。
荫城会有涯翁 兵部尚书毛伯温
江西人
都门送别经三载，驿馆重逢又早春。细数交游忆旧侣，谩谈时事得新闻。天涯鼓角悲残夜，边塞风烟望紫宸。对酒放歌还仗剑，丈夫有泪不沾襟。
清平驿和有涯翁
我于沙井度元宵，恨不逢君破寂寥。边堡月明人语静，驿庭夜逈马嘶骄。回瞻灵夏河山近，南望乡关江汉遥。半载往来何太速，迂疏无补圣明朝。
木钵道中
天上薇垣使，云中木钵城。行来时怯险，老去忽论兵。野岓明沙雪，寒风卷旆旌。胡儿潜遁久，长啸赋须成。
雪夜天池堡野宿
长途飘洒密纷纷，积素弥天路不分。走马几穿冰窟水，征旂乱拂冻峰云。朔吹入夜声逾劲，飞霰终宵寂未闻。野宿冲寒何所作，欲从沙塞树微勋。
固原督府追忆前总督襄敏王公
不见王公已十年，筹边勋业尚流传。荣名宁逐浮云散，幕府空余寒月悬。玉蟒犹疑见颜色，石麟突兀卧江烟。经游俛俯怀今昔，一度临风一怅然。
榆林周总兵演武诗一首
行边大学士翟鸾
鼓角声催万骑雄，旌旗光照百营红。彩标破处弓如月，云阵开时马胜龙。重着锦袍春尚浅，高张翠幕日方中。圣恩真见深于海，伫看燕然勒大功。
登红石峡 尚书唐龙
黄河十月风猎猎，天光黯淡水声咽。蛟鼍挛拳缩如蝟，波涛震荡涌为雪。牛心山前百草腓，羊圈津口冰山结。胡虏十万声雄啸，青睛黄须呼天骄。竿头直指武华月，革帐斜卷狼山飙。踏冰渡河如走坂，须臾千里腾腥臊。黄沙荧荧猎火发，皂雕矫矫胡云歊。千骑万骑驰且突，长兵短兵相摩击。口吹牛角生捉军，头插鹬毛死中壁。将军忙解黄金印，半夜开门传羽檄。老幼抽身匿草间，壮丁守陴无颜色。奏书朝达明光宫，天子特命司马龙。提兵早向玉塞中，震慑胡虏斯尔功。微臣敢不奋孤忠，彭彭十乘当元戎。分合叠张貔虎阵，出入不避豺狼锋。健儿鼓行一当百，猛将横槊气如虹。再接再厉虏胆落，屡战屡克边尘空。红石峡对骆驼峰，朱岩丹嶂凌苍穹。云屯密结细柳营，日出高挂扶桑弓。中侍矍铄冠峨貂，中丞慷慨车蟠熊。佛阁神坛列虎帐，从来樽俎能折冲。玉关岭窄天险设，雪澜澎湃军声洪。塞草青青六马揭，耕牛渴饮长城窟。禾黍万顷连秋云，边头三月狼烟灭。直欲上取一丸泥，应弦落闭阴山穴。单于大旆不敢东，年年沙场息战伐。
出塞诗
将军朝出塞，漠外扬雄兵。远布熊罴阵，长联虎豹营。剑鸣弥海立，旗耀赉山明。夜半风声起，胡儿帐里惊。
秋风吹古边，秋草迷胡天。甲士森持戟，材官落控弦。虹明旗正正，雷击鼓填填。虏遁黄河窟，俄消万堠烟。
直击单于垒，旗分十道兵。子仪宜节度，召虎壮经营。飙息鲸波远，氛销雪嶂清。明月弦边里，不受犬羊惊。
振振黄河边，秋高八月天。势回南牧马，威折北张弦。蛟舞千旄拥，龙蟠万鼓填。仰纾宵旰虑，焉敢数凌烟。
元戎数十队，每队三千兵。结阵日增灶，分奇夜斫营。风随军令走，雪照战袍明。踯躅天狼遁，悲嘶胡马惊。
兵扬万里边，威仗九重天。霜狼断穿戟，风雕急应弦。黄河马汗滴，大碛鼓音填。升平起吹爨，满城桑柘烟。
远提塞上旅，愧乏胸中兵。欲勒燕然石，分屯细柳营。铁衣雪色冷，宝剑电光明。虏骑奔千里，绝无烽火惊。
油幢镇远边，虎节驻秋天。霜砺千矛锷，风鸣万弩弦。羽停朝胜气，鼓杂凯音填。坐啸龙沙月，长麾狼望烟。
龙王泉
莽莽黄沙城，泠然水一泓。新澜随月涌，飞濑夹雷鸣。潭漾楼台影，林穿钟磬声。蛟龙行雨去，倚石濯清缨。
总北地镇哭刘将军 都御史张珩
孤客驱车发南圃，酹酒高原日过午。迟回天地泪沾襟，将军勋业归黄土。忆昔把袂朔方楼，一别于今十二秋。我来吊君君莫见，空余野鸟啼荒丘。
子午道中
白日云霄上，青春子午中。鸟声山谷应，涧道石桥通。寺远僧迎客，花繁客拥骢。电雷东北作，风雨四方同。
秋日出塞
五鼓严军令，平明出塞行。青霄横杀气，白日振军声。野阔千营肃，秋高万马鸣。匈奴皆遁北，不用筑长城。
鼓角川原振，旌旗日月明。屯兵红石峡，斩虏黑山城。血染芹河赤，氛收榆塞清。单于应破胆，飞檄报神京。
鹅池楼
昔年仗钺曾游地，此日移尊独上楼。山绕凤城云欲合，池通龙窟水潜流。荒村兵后人烟寂，故国霜前客梦稠。忽见天边鸿雁影，倚栏应动仲宣愁。
上郡二首 提学副使李攀龙
高城窈窕四山开，西北浮云睥睨回。鼓角疑从天上落，轺车真自日边来。防胡尚借秦人策，射石犹传汉吏才〔101〕。闻道朝廷思猛士，羽书飞过赫连台。
叱驭何来绝塞游，独看山色向新秋。人家渐出层厓树，客路高盘断壑流。朔气忽随风雨至，孤城长傍夕阳愁。五原子弟轻烽火，马上谈经半白头。
赠吕给事 副使何景明
月明鳷鹊观，日丽凤凰城。自昔飞腾入，今看草奏行。衔沙填海志，炼石补天情。无限乾坤事，非因万古名。
过吕给事宅
夏访君子居，乃在北城阴。门临古墙渠，上有高树林。展席流南薰，门轩睇北岑。况偕同心友，听此和鸣禽。佳人出素帙，高词播名琛。亮哉清庙瑟，凄其白头吟。一弹意不足，三叹有余音。因之览玄古，寥寥伤我心。
榆林七夕 总兵官王越
碧天如水晚云收，凉夜西风满戍楼。为客十年经七夕，思家一夜抵千秋。人知尝胆方为苦，事到聱牙便觉愁。珍重榆林河下水，不关兴废自东流。
西桥晴影榆中八景
河水长桥影倒悬，曈曈红日正中天。人于云母屏前看，龙在水晶宫里眠。几度雨来浑似隐，一番风气却如颠。昨宵相近渔翁泊，河月分明上钓船。
东寺寒泉〔102〕
一曲清泉远寺流，老怀应共此泉幽。吟乘雨气清诗骨，醉汲水花涤酒愁。天巧凿开云窟冷，地灵分出海门秋。饮牛洗耳浑闲事，留与征夫照白头。
水帘飞雪
蔌下银河一片秋，石梁飞溅浪花浮。海神扫雪风为帚，山鬼掀帘月当钩。玉屑散将何处去，镜光拖到几时收。莫言此景清如画，中有龙沙万里愁。
石洞栖云
莫向梨花梦里寻，山前古洞昼阴阴。甘霖暖贮壶天小，元气灵涵陆海深。常待鹤来如有约，便随龙去也无心。欲从片石弹焦尾，草野何人解赏音。
白崖明沙
白崖崖上一登临，崖下明沙入醉吟。有日满天星斗落，无风平地浪涛深。饥肠顾我难炊饭，老眼知谁会炼金。莫说当年唱筹事，此中白骨易消沉。
红山夕照
红山晚占夕阳多，此景人间有几何。天未补时曾炼石，日将沉处谩挥戈。花从火树光中落，鸟向丹霞影里过。好幅画图牛背上，晚风一曲牧儿歌。
芹涧春香
十里清流两岸芹，香风一阵暖生春。未尝橄榄先回味，不饮醇醪也醉人。侯泮昔曾霑化雨，龙沙全不畏征尘。纷纷草木休相妒，留与芝兰做主宾。
柳河秋色
黑山南畔几经过，秋色偏惊古柳河。山影瘦分黄叶少，水光寒浸白云多。物逢晚景犹如此，人到衰年可奈何。莫向天涯赠离别，西风愁听渭城歌。
出塞曲 谕德王用宾
煌煌烽火照边疆，虏骑如云寇朔方。闻说将军秣战马，明朝生缚左贤王。
降虏新回西海头，自言曾预吉囊谋。先从榆塞夷沟垒，直捣萧关掠马牛。
河套从来是汉畿，受降城北尚依稀。秋高风草连云合，遂使长驱胡马肥。
鼓吹喧阗战士欢，旌旗摇曳塞云寒。胡儿莫肆侵凌志，今日军中有范韩。
青草湖边春月明，黄云塞上暮云平。健儿跃马黄金戟，直破天骄第一营。
西巡墙 侍郎陈其学
天入深河带朔方，秋云压塞草茫茫。不妨饮马樱桃涧，正想弯弓杏树梁。屯戍年荒鸣鸟雀，山城日落下牛羊。前旌遥指峰台北，犹有孤城枕短墙。
题榆林一首 侍郎刘焘
千里如飞斥堠明，榆阳自古擅强兵。城悬紫塞云常惨，地拥黄沙草不生。日落胡笳悲牧马，天空汉月照连营。谁怜套里中州上，独向丹墀一请缨。
边人苦 侍郎冯清
嗟予迂且腐，念切边人苦。边事耳频闻，边情目亲睹。历边颇有年，穷边悉可数。边患每萦心，边差乱如缕。余夫输边粮，壮夫隶边伍。边戍岁无休，边征身何苦。修边防耕锄，巡边历沙卤。边儿解兵戎，边女废织组。边妇叹室庐，边夫赋屺岵。边衣毡褐裘，边技刀弓弩。货产集边商，冒险行边贾。茫茫边草秋，赳赳边军武。凌汉边墩孤，剥雨边城古。边堠苦寒凉，边俗杂夷虏。边弊茧抽丝，边虐旱思雨。逃亡度边关，携扶弃边土。抚镇寄边陲，功勋乏边补。边地极偏西，边日喜停午。边疾养参苓，边髀藉斤斧。牧边广牛羊，艺边丰稌黍。储富足边氓，强兵雪边侮。筹边愧前贤，安边慰明主。雨露沛边方，草木藩边圃。献贡充边庭，弦歌动边庑。边厘臣职修，边沐君恩溥。边圉缮坤隅，边实固丹府。边苦知当甘，嗟予迂且腐。
西巡边 都御史孙慎
长城迢递接虹霓，此日登临信马蹄。秦地山河连草嶂，汉家州县入云迷。旌旗高出青霄上，节钺亲持紫塞西。自愧儒冠膺重寄，愿将方略共封题。
春日游红石峡
前度逢秋兴不宜，重来春望复凄其。通流峡石涓涓静，旷野烧痕故故滋。胡骑时侵烽火急，材官列守羽书迟。匈奴未灭空飱素，浅薄何能效二师。
易马城头望北荒，暮云沙碛草茫茫。羯胡列帐群羊牧，甲士连营百战场。朔野昔通唐贡赋，青山旧统汉封疆。独怜肃敏筹边策，勋业当年未尽张。
塞上曲十首 都御史崔镛
三策功成两鬓秋，玉关此日望封侯。呼韩稽颡辕门下，一统华夷胜概收。
其二
龙沙处处树降旗，万里恩威布远夷。却忆当年严锁钥，北门元自寄安危。
其三
胡尘不动朔天高，九月征人解战袍。但使胸中兵甲在，将军何必汉嫖姚。
其四
鼓角声喧塞日孤，黄沙白草走单于。大荒自古无分地，指点而今入版图。
其五
军中严令下沙沱，汉士悬弓学放歌。胡马如云先入贡，盛时干羽舞如何。
其六
羽书遣使出红门，黑水青山日未昏。宴罢虏王瞻北极，犬养也得沐君恩。
其七
未曙先登遏虏台，平明出令市场开。飘飘冠盖山城外，笑看毡裘入幕来。
其八
三边四市虏如林，尽挟胡姬来献琛。万里玉门关外远，番僧也欲贡南金。
其九
金鞍银辔饰霜驹，羽箭雕弧雪色酥。遣子膝行双阙下，愿充宿卫执金吾。
其十
两冠军中赤羽飞，受降城外篥声稀。胡儿日暮空山里，各自歌谣圣德归。
春日同宋中丞游红石峡登战台二首
危楼入望郁崔嵬，此日登临眼界开。雉堞遥连千里障，龙沙晴倚万年台。水流石峡波清浅，日射岩阿影倒回。指点三城天堑险，受降今见济时才。
春风吹彻大荒枯，草树遥看色尽苏。天外楼台森剑戟，峡中山水拟蓬壶。偶随玉节恣登眺，共倒金樽一醉呼。有象升平浑乐事，凭虚愧莫赋康衢。
桥山 李梦阳
黄帝骑龙事杳茫，桥山未必葬冠裳。内经泄秘无天地，律吕通神有凤凰。创见文明归制度，要知垂拱变鸿荒。汉皇巡视西游日，万有八千空路长。
狄梁公庙
狄老昔为州刺史，千秋万载士人诗〔103〕。向来伊洛瞻陵墓，又在宁江见庙祠。鹦鹉梦中天地转，太行山上旆旌迟。平生忠孝垂今古，不愧希文数字碑。
韩范二公祠
范公人物当三代，韩相元勋定两朝。延庆曾连唐节度，生平不数汉嫖姚。一封攻守安边策，千载威名破胆谣。郡府城南双庙貌，异时追慕此情遥。
龙王庙 都御史周金
碧玉波纹映远空，氤氲佳气满琳宫。仙源似共星河逈，雪浪疑从月殿通。绝漠蒿莱霑惠泽，下方丘壑供溟濛。神功浩荡何终极，万古甘霖寓此中。
龙眼山虎头山驼儿峰凤头山香炉山
少卿曹琏
驼儿峰对古云州，地僻人闲景自幽。龙眼晓来红日射，香炉夜静淡云浮。河通屈野三千里，城废杨家几百秋。漫步瞭高山北望，胡戎远遁息戈矛。
合水
此川建水河南溜〔104〕，邑治因名几百秋。大堡岁寒凋桧柏，华池春暖浴骅骝。
无定河
一派银潢碧汉来，半空飞响势如雷。烽墩迢递连沙漠，树色微茫绕钓台。风猎旌旗兵旅振，月明楼阁画图开。何当学得张骞术，也泛仙槎览公垓。
按历北地 御史浦鋐
报国心惟重，忘身夜不眠。临池题谏草，扫壁和诗篇。晚照花阴里，高云鸟度前。边城无外警，院静对青天。
鹅池
百丈鹅池城背阴，凿疏设备狄人侵。灵源近抱河流转，阁道潜通地脉深。后汲终收千世利，先忧始识古人心。观风过此寻遗迹，伫看楼前碧树林。
甘节庙 户部侍郎马理
一川缭绕四山围，驻马行人泪湿衣。报国昔贤心似铁，至今岩壑借余辉。
甘节庙 御史昝如思
山下孤城水抱流，依然呜咽未曾休。几回欲问中丞事，直恐伤神一段愁。
游雄石峡 都御史舒昆山
峡从盘古分红石，人向唐虞乐太平。几洞凿开天地窍，一溪流出古今声。九重中贵同来往，十乘元戎共启行。千仞冈头停马望，万山苍翠绕榆城。
游雄石峡 总督郜光先霜鈇露戟突冬风，先事驰谋伐虏丛。报道胡儿归漠北，喧闻凯曲播军中。地分夷夏千寻壮，天造河山万古雄。幸仗皇威成薄算，朔方神气郁冲冲。
秋日登五泉寺
我幄谈兵罢，沙门一扣禅。五泉飞瀑布，七宝锁霞烟。舍利明无障，涅槃悟有缘。真如空寂寂，尘世即西天。
阅重城
明藩首倡次太恒公韵
葱郁皋兰紫气娑，香风细细袭宫罗。虹梁秀映麟潢阁，屏翰功高雉堞阿。鸥孕玉汀千浪逈，云横瑞彩五泉过。灵钟带砺边关壮，则百螽斯九曲河。
提兵皋兰次署中 太恒公韵
仗钺迢遥秋届期，材官貔士簇征旗。金风引接关河逈，宝剑凌空星斗移。马系柳营霜肃肃，柝鸣夜月漏迟迟。氛消瀚海皇威远，何向燕然费品题。
九日阅边雷总戎招饮绯石峡
元戎出郭费招邀，铁骑青骢得共镳。紫塞遥临分地险，绛囊初佩觉寒骄。天围古戍回征雁，云拥空城落射雕。四海升平当此日，为歆乌帽乐偏饶。
偕掌科曹公及诸将游红石峡都御史王遴
炎天冠盖出边游，野草芊芊带绿流。胡马北移云气静，塞垣长亘日光浮。圣恩浩荡来天使，军令分明颂武侯。畅饮弦歌红石峡，浑忘踪迹在边头。
延镇阅武用使相石门翟老先生韵
朔方戎马旧称雄，甲胄争光射日红。奇正相生捷似电，纵横不测变犹龙。受降早筑天山外，典属今通瀚海中。保泰丹心应并许，秦皇汉武自无功。
夏日偕总副参游游红石峡
都御史胡志夔
边靖侦声隔岸还，两山高并夹晴澜。鱼龙拥壁雕房古，鸟隼迎风豹帜闲。折俎壮猷弹剧虏，倚天长剑截危关。好将能事酬西顾，期列嫖姚伯仲间。
抵榆林走清涧署中次壁间
都御史王汝梅
映日旌旗山色明，层峦万里胜长城。流沙海国谁知重，纳款天骄未可轻。燕乐画堂属计拙，鹰扬绝徼岂虚声。壮猷击倒单于颈，自是称臣不必征。
干谷驿中有感
满目黄沙天尽西，玉门关外海云迷。封侯仲子垂霜鬓，伐宛将军倦马蹄。自是圣明操处置，还交反侧附余黎。太平此日应何羡，紫塞千年杨柳堤。
干谷回途次有感
飞度骄骢跨玉门，行收百二旧乾坤。高标直指匈奴帐，壮志平吞把汉孙。任你风霾来斗宿，凭吾剑气抵昆仑。毛锥架上无何有，腰下龙泉带血痕。
延安万佛洞〔105〕
凌空碧洞彩云生，万座如来会法盟。齐聚鹫峰延水翠，高连华岳塞风清。海东月上飞天镜，汉外霞横壮锦城。倚剑凭虚长笑傲，百年燧燧不须惊。
贺贾元戎
莫道吞胡壮，还期效请缨。封侯班定远，细柳亚夫营。将相何方种，麒麟应世生。擎天齐着力，雁塔好题名。
和赫茶院
分忧原为国，抱病岂思家。揽辔三边外，封侯万里赊。屠龙还偕手，蹇兔不须嗟。仗策朝天去，恩颁日未斜。
和年丈崔榆老送阅科萧公韵
百万胸中为借筹，天声直□尽西头。河山增润调酥雨，棨戟疑霜瀚海秋。红峡胜称王相国，清平岂是少陵游。而今解得吹箫晚，应许班生几觅侯。
和翟老石门韵
忠勇由来此最雄，旗开烈日插天红。腾空万状追风兔，脱颖千层偃月龙。雷电不妨惊海外，犬羊业已绘图中。观兵原为除戎器，又道榆阳社稷功。
河西驿 马汝骥
河西驿前河水流，河西宦子旋故州。长年栿柁晚更急，渔子缀罾寒自由。奔浪却惊孟门口，乘槎莫羡昆仑丘。耕桑釀黍老亦足，南北东西何不留。
赠孝子赵璋 秦昂
幕天席地度晨昏，石作垣墉棘作门。乌鸟翻残林外影，杜鹃啼断月中魂。良心在我非容伪，名教于今赖有存。莫谓殊方风气别，幽兰深谷自堪论。
庆阳行台
重负霜台若履冰，投间何处觅渔汀。深山簪雪头还白，细柳窥春眼欲青。客路悠悠疑泛梗，人家落落似疏星。世间百物浑如醉，尽被东风一唤醒。
次环县
漠漠风烟卷敝裘，尘怀何处一登楼。遥天老雁空相忆，远路轺车岂浪游。望里飞云随我去，吟边荒草向人愁。伊谁能献平胡策，宵旰还分圣主忧。 春日山行 高仲嗣 万山匹马深行险，林莽其如虎豹何。已诧巉厓今独眺，更愁涧道此经过。春风细咏冰仍薄，迟日余辉冷尚多。烟火延安萧索处，边城一望起悲歌。
新秦登红楼 临淄谢乡材
极塞登临略解颜，红楼高对玉门关。四围山色讴歌内，万里羌情指顾间。坐甲恐令飞骑老，卷帘欲贺白星闲。细思故地方嗟愤，拍遍栏杆未忍还。
渔家傲 范仲淹
塞上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106〕。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宴红石峡四首 佥事杨师震
突兀黄沙塞，凌寒驱马来。健儿分队出，戍堞倚云开。鹰岔传烟迥，驼城起角哀。穷荒成保障，经略不群才。
其二
红山足远眺，白草尽天涯。雪暗穹庐帐，风零苜蓿花。犬羊出没地，戍卒死生家。指点新征战，犹言血溅沙。
其三
跃马胡关外，围营獐子坡。草痕经石断，兽迹傍岩多。云乱旌旗影，风沉鼓角歌。欲严秦锁钥，须表汉山河。
其四
何岁开金镜，石碑尚勒年。旧龛狐兔穴，新恳戍兵田。僧去炉谁火，胡来塞自烟。边疆耕牧地，犹忆几更迁。
牡丹山 郡守李延寿
一株豪屋人争赏，宁似延安花满山。远近随风香馥郁，高低迎日锦斓斑。好承雨露时滋息，莫遣儿童浪折攀。只恐和根移上苑，追陪黄紫近天颜。
桥山夜月 韩规
皎皎中霄挂玉盘，碧天万里桂丛寒。何当结屋最高处，谩挹清光俯翠峦。
龙王泉 给事中曾大显
龙脉神泉绝点污，出山泉水彻冰壶。万家积玉从今古，一歃怀金亦有无。汉史谩劳评德泽，伯夷还拟起廉夫。疏渠灌圃如何润，不用人间转辘轳。
龙王泉 佥事姚文清
雪浪银涛漾碧空，清华如陟广寒宫。光摇星斗烟霞满，气接山川雨露通。绝
楼台悬沆漭，隔溪花柳绕鸿濛。神工禹凿何年事，愿送余波四海中。
龙王泉 佥事郭凤翔
春尽寻花花已空，漫随飞絮过琳宫。幽泉细绕千峰落，高阁平看万井通。语燕流莺云淡淡，黄沙白草雾濛濛。诗朋酒伴今何处，谁共流觞曲水中。
题红石峡 监生赵英
活水源头溜朔方，明公经略固金汤。功从石峡成高垒，险设边关立峻防。洞里风雷严锁钥，水中剑戟壮锋芒。匈奴款塞犹惊惧，远胜仁愿筑受降。
题龙祠 都督姜奭
榆塞龙祠古，何年浚此泉。池涵云影落，亭敞曙光连。九陌晴波转，一潭孤月悬。源头生活水，寒气夜冲天。
红石峡次南溪韵
夹谷深深岩虎豹，中流汩汩奠郊原。边横紫塞连青海，地耸红山俯玉门。识远余公墩堡壮，谋成范老甲兵存。安攘况有英贤在，何物臊奴敢近村。
登战台望河套二律 都督姜应熊
砂碛鳞鳞接大荒，沙头隐隐即毡乡。放牛已见耕桃野，战马休教归华阳。开拓须恢唐镇戍，周岩宜固汉封疆。伊吾鸣剑男儿事，犁扫还期答圣皇。
闻道三城地甚腴，而今极目尽榛芜。冲边自失河隍险，飞輓人嗟道路迂。巨障经年劳范老，长缨何日系单于。登临感慨重回首，没齿吾宁与虏俱。
鹅池 海山王时中
城上偶过添雅兴，窟中怎见有清池。古人设备思防远，客子游观识计奇。
鹅池 雁门谢兰
天设孤城险，川流百道回。灵根通地脉，石洞枕山隈。吸月春流细，停云晓鉴开。有山更有水，形胜更奇哉。
鹅池 广阳陈儒
绝蹬连云上，重关曲涧回。阴森穿洞口，突兀嵌城隈。远脉天瓢泻，洪荒地肺开。鹅池谁作者，觞咏亦休哉。
合水 张邦教
水明沙碧早春天，寒峭风清草色芊。龟拆坡田方待雨，虬孥古树尚横烟。黄尘日扑征人面，白雪谁赓大雅篇。浊酒未干银蜡尽，升沉无梦任冥玄。
灵湫 金路公
灵迹蟠虚静，玄功接混茫。云蒸千里润，翠冷四山凉。殿古丹青暗，池空下上光。此心与神会，欲去尚彷徨。
灵湫 许可
桥山之趾烟云重，中泓一水潜神龙。开歙风雨混化工，向来此地民忧冲。天子西顾特起公，要使寒塞回春融。使车飘飘来自东，神驱一雨为先容。时或旱暵蝗迩封，心祈意吁默已通。祥飙甘澍岁不空，阴阳廪稊三殷充。玄功嘉贶沃且丰，何以报之新神宫。舍金倡始图厥终，千柱屹立增穹崇。我公惠政人帡蠓，农桑十里还豳风。讴歌鼓舞民心同，百世之后忧朦胧。愿书碧琰昭无穷。
灵湫 通判四明吴士英
晚霁泓泉浸碧空，姮娥散彩射龙宫。天香馥郁三秋际，树影婆娑一镜中。嬴女吹箫承湛露，鲛人织锦沐清风。滂沱此夜应离毕，却为苍生作岁丰。
灵湫 教谕强晟
凿开混沌讵知春，谁遣神龙寄此身。金简褒封齐四渎，银瓶祈祷遍三秦。碑封苔藓文章古，庙据山川气象新。血食此灵应不忝，永敷天泽慰吾生。
灵湫 王正
谁遣神龙卧邃湲，天瓢分握润尘寰。琳宫据麓青霄外，古树撑空碧落间。玉检追封褒宠渥，阿香电逐化机关。万年庙祀应无忝，勋勒丰碑永不刊。 甘节庙 耿耿银河星斗悭，景公抗节犯天颜。金陵市里甘刀锯，太史编中重岳山。王魏偷生功莫赎，夷齐饿死节谁班。应知正气君多赋，赢得芳名宇宙间。
咏遏虏亭 长史纪文炜
峡中新建一亭楼，樽俎从容庙算优。分布几营精士马，奠安千里旧神州。绥怀已获师贞吉，赞理能分圣主忧。说与羯胡应破胆，见今韩范总边筹。
又
开府年来德望尊，先声威震虏销魂。轺车久历皆西地，锁钥应堪镇北门。虎帐励精工赋咏，龙沙开垦遍田屯。圣朝指日悬图画，奚但边人感厚恩。
八月望日泛舟赤峡二律 举人马希龙
两岩屹倚青天险，一峡中经赤石开。山色空濛留宿雾，河声涌喷逐奔雷。柳垂十里蒹葭岸，人宴层楼歌舞台。饮到夜深衣不解，溪头醉卧小舟回。
何处临高眼界开，中秋此日漫登台。千寻赤峡云间耸，九曲黄河天上来。喜遇清时闲宝戟，笑乘野兴醉金垒。相看今夜关山月，沙际翻翻雁影回。
九日宴龙池
九日开筵集胜游，倚栏赓和赋清流。风生危谷响移树，月上寒潭影浸楼。碧水浮觞留客醉，黄花舞蝶傍人羞。清时莫负登高兴，笑摘茱萸插满头。
萝月台
中丞声望重当年，解组归来去是仙。台绕千章凌汉树，亭开十亩傍溪田。云霞饶有东山兴，锁钥谁清北漠烟。圣主临轩延故旧，征书飞下九重天。
响水桥
山形嶻嵲傍城隈，滚滚河流面面回。云窦惊看三峡险，石梁疑是五丁开。浪掀虹影从空落，雷撼鳌声涌地来。坐向此间磨洗剑，风涛深处斩鲸腮。
竺麓台
竺麓台高倚北陬，先人曾此一攀留。壁间诗句皆淹没，坐上宾朋半土丘。草带荒烟山北去，岩沉寒月水东流。我今经此空流泪，何处招魂续旧游。
饮李大将军延清堂 都御史郑汝璧
西园开径象沧洲，缓带委蛇散晚筹。日永华堂延爽色，天空大树醮清流。琴尊夜卜龙沙月，铃阁风恬雁塞秋。一曲铜鞮花下度，何如山简习池游。
雄石峡
禹凿何年擘鹫云，榆关百二锁氤氲。朝宗水向中原会，岝崿天将北戒分。刁斗风清屯烈戍，罴熊秋健猎千群。穹庐指点燕然色，击剑酣歌抉斗文。
重游雄石峡
曾题高碣忆并州，十载行边复此游。夹岸云旂开细柳，当关天堑锁清流。解鞍士共投醪醉，缓带名虚儗岘留。唱罢铜鞮归路白，疏钟新月正南楼。
中秋集清宁台
榆林鼓角报新晴，铃阁中宵坐月明。四顾璇光浮兔苑，平分秋色拥霓旌。天垂蒲海连沙白，风静龙堆大漠清。不浅南楼生远兴，聊开高宴狎齐明。骊珠座上探争得，裘带尊前照自轻。眺满刀头催越思，歌回羽曲失秦声。玉盘挂户人皆醉，金柝消烽夜不鸣。朗洁浑疑同永日，欢呼不道是边城。星轺夙驾曾之部，银汉安澜已洗兵。未许纤云微点缀，所希大树剧峥嵘。魄盈或恐光难驻，柱实翻愁蠹易生。欲向广寒排帝阙，琼楼万里不胜情。
过杜弢武冠军餐霞精舍〔107〕
儒将推征南，折冲在尊俎。肯构扬清标，撊然振芳绪。敦悦雅称诗，轩轩看霞举。一室安足营，千里在綦俎。骏烈景前修，壮心托疆圉。为子赋缁衣，勗旃绳祖武。
杜凤林大将军城南别业 参政李维桢
将军别业肆宾筵，半是图书半管弦。击剑寒芒冲斗坼，挥毫采色斗春妍。金屏暖坐孤城月，火树晴开万灶烟。忽漫相逢多乐事，教人忘却远行边。
甲辰春日过杜日章冠军五岳隐居
城南杜曲旧名家，别馆春开静不哗。青眼依依窥柳叶，朱颜灼灼媚桃花。酒人燕市声相和，鼓吏渔阳手自挝。五岳优游因底事，凭将谈笑净胡沙。
游雄石峡 副使刘余泽
连骑叩禅关，松萝破笑颜。披榛坐烟水，把酒看云山。玉剑秋相倚，琱弓暮尚弯。归程笳鼓急，初月挂银湾。
城南别业诗为杜凤林大将军赋
尺五城边架水桥，烟云窈窕隔尘嚣。花光入酒香芬馥，柳浪侵亭影动摇。词客闻莺朝解珮，健儿饮马夕连镳。相过胜地情尤胜，可是闲心托圣朝。
春日过杜日章五岳隐居
五岳参差一水间，乔林青蔼半含山。窗前静取黄庭读，汀畔时看白鸟还。境似杜陵花可浣，门如彭泽柳堪攀。春郊飞盖淹归骑，不道风烟是玉关。
过集杜凤林大将军杜日章右将军五岳隐居题赠
参政那云路
负郭辟名园，将军大□繁〔108〕。五山围石壁，一水绕柴门。雨过添花色，风清听鸟言。饶君留客兴，酣畅意轩轩。
有美神明胄，承貂奕叶光。猷同元凯壮，诗擅少陵长。载笔铭青海，投戈走白狼。封侯应不远，天路任龙骧。
塞上曲 镇人杜文焕〔109〕
匹马逐飞蓬，清秋大漠空。貔貅百战在，虎豹九关雄。笳吹喧明月，旌旗翼彩虹。云深迷巨鹘，天远没冥鸿。瀚海游尘暗，崦嵫落日红。三城余雉堞，万里足雄风。李广吞胡志，班超定远功。由来豪杰事，不与众人同。
建除诗题五岳隐居壁
建牙黄龙塞，兵气凛如霜。除暴破骄虏，生缚左贤王。露布赴金阙，龙颜喜无疆。策勋授骠骑，拜赐何辉煌。俄膺长卿渴，解组归故乡。养生宗苦县，悟法上慈航。消渴既已愈，泉石复膏肓。堂前五山岳，窗下几松篁。有时清风度，铿然韵琳琅。登临日无倦，啸咏兴未央。彩衣时自舞，严慈为乐康。
塞下纪游
日帝司晨万宝成，秋风萧瑟起雄城。旄头星耀匈奴垒，鱼丽风生汉将营。地回平原边气惨，天空大漠野云横。银鞍瑙勒遥驱马，珠剑琱戈欲斩鲸。鸟旟影摇千谷暗，犀渠光灼万山明。戎车杂沓琼为轴，使节飘摇绣作缨。杳杳胡笳连玉垒，攸攸羌笛韵金钲。班声昼起豺狼慑，刁斗宵传虎豹惊。万里关山皆动色，一时草木尽知兵。烽消古戍龙沙净，月满空庭鹤漠清。振旅策勋酬夙志，万年天子乐升平。
西陲行赠王将军出塞
金天杀气肃西陲，元戎按剑驰雄师。三选七萃分虎落，摐金奋戟交龙旗。寒山陗峭开深翠，古戍嵚崟若鳞次。霜威出塞击鹰隼，白草萧萧秣胡骑。交河流水何蜿蜒，两岸毳幕云相连。云连日晃如积雪，西红山下腾狼烟。铙歌羌管杂夔鼓，玉剑琱弓簇部伍。盘马运塑势若飞，舍矢搴旗疾于舞。桓桓将军卫霍徒，临戎谈笑无匈奴。虎
高悬白兽锦，羽镞虻飞金仆姑。北极长缨余旧请，城南小隐空惭影。羡尔壮游雄且伟，自奋无能徒耿耿。此行赫奕动榆阳，长城万里壮金汤。转见捷书飞紫禁，为报生擒谷蠡王。
龙王祠
苍岩开胜境，绿树匝平池。注壑投珠佩，涵云净绿漪。潺湲为泽厚，宛转出山迟。向晚忘归久，青尊带月移。
雄石峡
春树云峰四望同，绿烟苍雾绕花宫。关开绝峡疑天设，水湛灵源识性空。怪石嶙峋青藓合，危梯窈窕碧萝通。相将指点诸名胜，百二河山让此雄。
其二
石屋凌空万岭低，珠林龙象护禅栖。栴檀万座开深洞，薝卜千花蔽古堤。香雾乍随山雾敛，慈云常逐水云齐。同人莫谩愁归路，白月娟娟夜不迷。
游雄石峡 永嘉何白
赤峡崚嶒摩碧空，横厓凿翠开琳宫。两山垂合忽中断，天辟重关相对雄。涧流百折日东注，盘涡转毂风雷怒。云生榆塞接胡天，日悬驼岭低秦树。秦树胡天万里心，凭高眺远一披襟。英雄割据空尘土，辞赋悲凉自古今。清时幸际烽烟净，暇日尊罍此乘兴。翠幔还从初地张，石坛宝树午阴凉。葡萄酒泻莲花榼，豹血寒凝马乳香。秃衫小队催歌舞，南部吴歈出新谱。重译齐翻敕勒歌，掺挝更按渔阳鼓。健儿角技校前分〔110〕，万马嘶风日欲曛〔111〕。试控绿弦开满月，笑看惊隼落青云〔112〕。乐方已殚军中戏，卤簿传呼引归骑。冉冉行尘拥去旌〔113〕，微微纤月扶残醉。回瞻飞磴转冥冥〔114〕，峡色烟光晚故青〔115〕。况是单于初解辫，天留片月待新铭。
重过雄石禅堂
灵山含紫氛，一望一氤氲。深树衔朱阁，空潭饮白云。林霏分远近，石黛变朝曛。十笏支郎地，能容许掾分。
镇榆楼 姑苏计大谟
飞甍突兀逼层霄，槛外龙沙万里遥。势挟昆仑维地极，形吞瀚海制天骄。刘琨坐啸訏谟远，庾亮登临逸兴超。决胜折冲公等在，衔杯吾爱望霞标。
游红石峡 都督傅津
绿水穿红峡，青山卧白云。潭深鱼自若，沙阔鸟成群。磬响滩声落，香燃梵语闻。临流拼剧饮，回首夕阳曛。
镇北台 河东刘敏宽
百仞台侵碧汉边，镇当玄武壮居延。左连东北三关胜，右跨西南半壁天。黠虏向风看聚蚁，层楹寝日碍飞鸢。黄金购士收河曲，樽俎俄教奏凯旋。
其二
重镇秋深霁色开，巡行关隘为登台。千山远向云霄列，一水环从沙漠来〔116〕。戍阁崔嵬天阙近，塞垣缭绕地维迥。凭高极目狼烟靖，恍是逍遥阆苑隈。
洪石峡
谁开名峡纳洪流，台观巍峨镇峡头〔117〕。势接薇垣衡北虏，面当离位护南□〔118〕。□涛洗甲声奇捷，怪石连营据上游。卫霍□□□出塞，幅
百□□□□。
其二
榆阳岩塞扼河□，□□□图树大□。突兀两山双虎踞，潺湲并□□□□。径穿险磴□天窄〔119〕，寺隐悬崖白日寒。可汗弯弓□内向〔120〕，纵今飞度势应难。
榆林镇城 东鲁董国光〔121〕
朔方形胜甲榆阳，漠漠龙沙绕塞长。□矗城中家万户，水环郭外木千章。受降河北寻残址〔122〕，作镇幕南控大荒。鲸观屡封□远詟，如今老上已来□。
庆阳怀古
驻马彭原□古公，居人犹自□□□〔123〕。北通灵武连朔塞〔124〕，南□□□□□宫〔125〕。□穴四□□下上〔126〕，夹城两水抱□□。□□□□□昔□，□□□□□□□〔127〕。【校勘记】
〔1〕奉燔瘗于郊宫 底本“燔”下原衍“燎”字，据《汉书》卷六十四下《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删。
〔2〕宜因昭时令日改定告元 因，原作“恩”，据《汉书》卷六十四下《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改。
〔3〕苴白茅于江淮 底本“苴”下原衍“以”字，据《汉书》卷六十四下《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删。
〔4〕厥后尧有九州之害而命禹 “禹”字原脱，据《唐文粹》卷十九载杨炎同题文补。
〔5〕且陛下涉渭则洪流涸 涉，原作“设”，据《唐文粹》卷十九载杨炎同题文改。
〔6〕彼妖者勃 “勃”下原衍“然”字，据《唐文粹》卷十九载杨炎同题文删。
〔7〕右扼临洮 洮，原作“兆”，据《唐文粹》卷五十九载吕温同题文改。
〔8〕矫亡秦之弊则可矣 “秦”字原脱，据《唐文粹》卷五十九载吕温同题文补。
〔9〕朔方大总管韩国公张仁愿蹑机而谋 “蹑”字底本模糊，据抄本补录。
〔10〕跨大河以北向 “大”字原脱，据《唐文粹》卷五十九载吕温同题文补。
〔11〕减兵万人 “万”字原脱，据《唐文粹》卷五十九载吕温同题文补。
〔12〕谟不我加 不，原作“大”，据《张载集》同题文改。
〔13〕颂声既作 颂，原作“颁”，《全宋文》卷三十六《显圣庙碑》改。
〔14〕壅澄渟而完粹 粹，原作“粒”，据《全宋文》卷三十六《显圣庙碑》改。
〔15〕及昭宗光化建号之二载 昭宗，原作“高宗”，按光化为唐昭宗年号，《全宋文》卷三十六《显圣庙碑》正作“昭宗”，据改。
〔16〕繄圣神兮相会 繄，原作“紧”，据《全宋文》卷三十六《显圣庙碑》改。
〔17〕今龙图侍御孔公 侍，底本模糊，抄本原作“生”，旁校为“侍”，据录。
〔18〕夫天地间有纯刚至正之气 刚，原作“则”，据下文及《徂徕集》卷六同题文改。
〔19〕或钟于人 钟，原作“种”，据《徂徕集》卷六同题文改。
〔20〕齐刑明 “明”字原脱，据《徂徕集》卷六同题文补。
〔21〕公以笏为任笏得公而用 原作“公以笏得而用”，据《徂徕集》卷六同题文改补。
〔22〕粤若乾道为良 良，原作“艮”，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23〕秦赞莅其前后 秦，原作“夫”，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24〕许卫详其色毛 详，原作“许”，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25〕圉师败官 败，原作“贩”，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卻昂同题文改。
〔26〕又命朝散大夫都苑总监韦绩总以统之 又，原作“支”，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27〕口占诸吏 占，原作“古”，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28〕升甗龁草 升，原作“陛”，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29〕不可谈详 详，原作“群”，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30〕其旧制褊狭 褊，原作“福”，据《唐文粹》卷二十二载郤昂同题文改。
〔31〕公尽力天朝 天，原作“六”，据《李遐叔文集》卷四同题文改。
〔32〕机发冥冥 原脱一“冥”字，据《李遐叔文集》卷四同题文补。
〔33〕还宫无仪孰为太子 仪，原作“议”，据《范文正公集》卷十一《唐狄梁公碑》改。
〔34〕移丹徒郡 “丹徒郡”三字原作“舟徙师”，据《范文正公集》卷十一《唐狄梁公碑》改。
〔35〕拯天之亡 原作“极天之土”，据《范文正公集》卷十一《唐狄梁公碑》改。
〔36〕圣化巍巍谅无德而名世 按此处疑有错漏。
〔37〕余既叙其颠末 “末”字原脱，据文意补。
〔38〕其夕梦感黄蛇自天而下 梦，原作“蒙”，据《史记》卷二十八《封禅书》改。
〔39〕乘舆返正 舆，原作“兴”，据《宜川县志》卷二十《浑忠武王感应碑》改。
〔40〕按“而宋室无西顾之忧者”一段，原仅录“而宋大节”四字，《庆阳府志》卷九《韩范二公祠堂碑记》原本亦仅录“而宋大节”。现据庆阳县博物馆藏原碑刻（碑文参见甘肃省文物局编《秦直道考察》）补。
〔41〕成化丙寅 按成化纪年无丙寅，疑作“庚寅”。
〔42〕夫岂不宜 宜，原作“宣”，据《庆阳府志》卷九《韩范二公祠堂碑记》改。
〔43〕适总戎一槐韩公钦有贯桥之举 槐，底本模糊，抄本原作“提”，旁校为“槐”，据补。
〔44〕修敬之敬 后一“敬”字涉上而误，疑当作“所”或“地”。
〔45〕荆楚杂于徭蜑 于，底本模糊，据抄本录。
〔46〕彼时此地人烟稀少 稀，原作“饰”，据文意改。
〔47〕是幽明之理相为感通 感，原作“敢”，据张友椿《王恭襄公年谱》载王琼《圣母庙重修碑记》改。
〔48〕杨文襄公乃拟为巨垣遏之 “垣”字原脱，“之”字原作“上”，据《条麓堂集》卷二十四《延绥镇修边记》改。
〔49〕而兹镇臣能于三年中城千里塞 臣，原作“巨”，据《条麓堂集》卷二十四《延绥镇修边记》改。
〔50〕总兵姜应熊举人马希龙等以及屯队闾阎父老子弟 “等”字原作“筭”，“及”字原脱，据《条麓堂集》卷二十四《延绥镇修边记》改补。
〔51〕爰问记于榆滽崔子 滽，底本模糊，据抄本录。
〔52〕中宪大夫月窻簟公应元 窻簟，底本模糊，据抄本录。
〔53〕则延安府管饷通判马君循道 循，底本模糊，抄本原作“卫”，旁校作“循”，据录。
〔54〕则标下中军参将张礼 礼，底本模糊，据抄本录。
〔55〕分守保宁参将臧士劝 臧，底本模糊，抄本原作“减”，旁校为“臧”，据录。
〔56〕独当虏突之枢而城垣卑薄 之，原作“二”，据文意改。
〔57〕隔阂戎虏 虏，底本漫漶，据抄本录。
〔58〕自虏大酋请吏 请，底本漫漶，据抄本录。
〔59〕犹清平之西有河从虏中来 河，底本漫漶，据抄本录。
〔60〕两水大至 大，底本漫漶，据抄本补。
〔61〕士介而锐兵彀弩以捍不钥之关 捍，底本漫漶，据抄本录。“不”字，底本、抄本俱缺，据于慎行《谷城山馆文集》卷十三同题文补。
〔62〕其水流淢汩瀎潏投湍趣壑 汩，原作“泪”据谭《志》改；壑，原作“欲”，据文意改。
〔63〕枘凿相淆 枘，原作“柄”，据文意改。
〔64〕李君以予辱公同举介柱史 予，原作“子”，据文意改。
〔65〕“色映金碧”数句疑有脱误。
〔66〕黯黯云横故垒 原脱一“黯”字，据文意补。
〔67〕飨士临高 士，底本漫漶 ，据抄本录。
〔68〕椎牛酾酒 椎，原作“惟”，据文意改。
〔69〕卧憩亭上 上，原作“土”，据文意改。
〔70〕若有见闻 “有”字原脱，据《洛川县志》卷二十同题文补。
〔71〕月锁沧溟 “沧”字原脱，据《洛川县志》卷二十同题文补。
〔72〕碧树更阑猨啸月 猨，原作“援”，据《洛川县志》卷二十同题文改。
〔73〕诚龙象之筌蹄 诚，原作“设”，据《洛川县志》卷二十同题文改。
〔74〕井有居龙 龙，原作“笼”，据《洛川县志》卷二十同题文改。
〔75〕大显灵通 显，原作“题”，据《洛川县志》卷二十同题文改。
〔76〕刊名叙叙 《洛川县志》卷二十同题文作“刊名记叙”。
〔77〕仍其旧也 旧，原作“著”，据谭《志》改。
〔78〕予视事之二月 月，原作“目”，据谭《志》改。
〔79〕镇抚大将军握重居中 镇，原作“填”，据谭《志》改。
〔80〕嗣则王公祯 嗣，原作“肆”，据文意改。
〔81〕以正统二年开疆广堠 正，原作“二”，据谭《志》改。
〔82〕亡弗解者 亡，底本缺损，据抄本补。
〔83〕是司之设也 也，底本污损，据抄本补。
〔84〕语边垣逶迤数百里 “语”字疑误，似当作“筑”。
〔85〕专力于道德 力，原作“生”，据谭《志》改。
〔86〕原本误插孙慎《镇榆楼赋并引》于此，抄本同。该文复载于下节《赋》，故此处删之。
〔87〕我与家国天下之人皆仁也 仁，原作“人”，据谭《志》改。
〔88〕九经寒暑 寒暑，底本漫漶，据抄本录。
〔89〕三复编摩 三，底本漫漶，据抄本录。
〔90〕鹳鹅兮回翔 “兮”字原脱，据谭《志》补。
〔91〕鼓角雄山野 “山”字原脱，抄本同，据《全唐诗》卷三《平胡》补。
〔92〕怅伐木之明思 思，底本漫漶 ，抄本原作“忍”，旁校为“思”，据录。
〔93〕深筹协子房 筹，原作“箫”，据《全唐诗》卷一百零七载徐坚同题诗改。
〔94〕遣戍征周牒周，原缺，据《全唐诗》卷一百十二《奉和圣制送张说巡边》补。
〔95〕美人为黄土 黄土，原作“土□”，据《全唐诗》卷二百十七《玉华宫》改。
〔96〕还家尚黑头 还，原作“远”，据《全唐诗》卷二百二十五《晚行口号》改。
〔97〕龙起犹闻晋水清 闻，底本漫漶，据抄本录。
〔98〕一经何足穷 一，原作“二”，据《全唐诗》卷二百十一载高适同题诗改。
〔99〕箭撚雕翎逐隼雄 隼，原作“隻”，据《全唐诗》卷六百七十载秦韬玉同题诗改。
〔100〕莫管时殊俗自同 莫，原作“英”，据《庆阳府志》、《大元混一方舆胜览》改。
〔101〕射石犹传汉吏才 传，原作“慱”，据《李攀龙集》卷之八同题诗改。
〔102〕按，此题后误植郑汝璧《雄石峡》、《重游雄石峡》、《中秋集清宁台》、马汝骥《河西驿》、秦昂《赠孝子赵璋》五首诗。抄本同。此五首诗本卷另有收录，此处故删。
〔103〕千秋万载士人诗 士人诗，《庆阳府志》作“土人思”。
〔104〕此川建水河南溜《庆阳府志》作“北川建水合南流”。
〔105〕按，此题后底本误植《萝月台》诗（“中丞声望重当年”），又插入《响水桥》、《竺麓台》、《题红石峡》（监生赵英）、《塞下曲》（参将杜文焕）、《西陲行赠王将军出塞》等诗。除《竺麓台》外，其余五首均复载于后。抄本同。今存彼删此，对照录入。《竺麓台》则改排后文《响水桥》之后。
〔106〕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 原作“羌笛悠悠云满地燕然勒石归无计浊酒一尊家万里”，据《范文正公集》改。
〔107〕过杜
武冠军餐霞精舍 精，底本缺损，仅存“米”旁，抄本录“米”旁，据文意改。
〔108〕将军大□繁 繁，底本缺损，据抄本补录。
〔109〕《塞上曲》本卷复载于后，内容无异，唯题署“《塞下曲》”，作者署“参将杜文焕”。抄本同。今存此删彼。
〔110〕健儿角技校前分 “前分”二字底本缺损，据《汲古堂集》卷十一《同郑中丞李督护游雄石峡》补录。
〔111〕万马嘶风日欲曛万，底本缺损，据《汲古堂集》卷十一《同郑中丞李督护游雄石峡》补录。
〔112〕笑看惊隼落青云 “隼”、“青”二字底本缺损，“落”字原脱。据《汲古堂集》卷十一《同郑中丞李督护游雄石峡》补录。
〔113〕冉冉行尘拥去旌 “冉冉行”三字底本缺损，据《汲古堂集》卷十一《同郑中丞李督护游雄石峡》补录。
〔114〕回瞻飞磴转冥冥 后一“冥”字，底本缺损，据《汲古堂集》卷十一《同郑中丞李督护游雄石峡》补录。
〔115〕峡色烟光晚故青 “峡色”二字底本缺损，据《汲古堂集》卷十一《同郑中丞李督护游雄石峡》补录。
〔116〕一水环从沙漠来 沙，底本缺损，据抄本补录。
〔117〕台观巍峨镇峡头 “台观”二字底本缺损，据抄本补录。
〔118〕面当离位护南□ “护”后二字底本缺损，“南”字据抄本补录。
〔119〕径穿险磴□天窄 “径”、“磴”二字底本缺损，据抄本补录。
〔120〕可汗弯弓□内向 弯，底本缺损，据抄本补录。
〔121〕东鲁董国光“鲁董”二字，底本缺损，据抄本补录。
〔122〕受降河北寻残址 “寻残”二字底本缺损，据抄本补录。
〔123〕居人犹自□□□ “居人犹自”四字底本缺损，据抄本改补录。
〔124〕北通灵武连朔塞 北，原缺，据抄本补录。
〔125〕南□□□□□宫 宫，原缺，据抄本补录。
〔126〕□穴四□□下上 下，原缺，据抄本补录。
〔127〕原本此诗后尚有残诗一首，仅可辨“道”、“山迢递”、“力肩舆”、“竟”、
“书”、“仃叱驭”数字。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延绥镇志/（明）郑汝璧等纂修：陕西省榆林市地方志办公室整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12
ISBN 978—7—5325―6075—2
Ⅰ.①延…Ⅱ.①郑…②陕…Ⅲ.①乡镇―地方志一延绥镇一明代Ⅳ.①K294.15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1）第206639号
ISBN978—7―5325—6075—2
延绥镇志
[明]郑汝璧 等纂修
陕西省榆林市地方志办公室整理
霍光平 张国华 总校点
马少甫 王应宪 吕波 校点
上海世纪出版股份有限公司出版
上海古籍出版社
（上海瑞金二路272号 邮政编码200020）
（1）网址：www.guji.com.cn
（2）E—mail：gujil@guji.com.cn
（3）易文网网址：www.ewen.cc
上海世纪出版股份有限公司发行中心发行经销
常熟人民印刷有限公司印刷
开本889×1194 1/32 印张23 插页8 字数450，000
2011年12月第1版 2011年12月第1次印刷
印数：1—2，800
ISBN978—7—5325—6075—2
K·1435定价：128.00元
如发生质量问题，读者可向工厂调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