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书画是两千多年历史上一次艺术的高峰。”上月,在“碰撞交融生长——第二届北京国际艺术高峰论坛暨中国近现代艺术名家作品展”上,中央美术学院特聘教授、研究生导师张新建以齐白石为例,讲述中国现代书画何以成为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压舱石。

在798艺术区举办的这场高峰论坛上,学者和专家聚集一堂,梳理东西方艺术的历史,将两者理性客观地对照起来,探讨中国现当代书画的美学和历史价值。而这其中最绕不开的,就是齐白石。

“西方现代艺术有毕加索和马蒂斯这样的顶峰,那我们拿什么来跟西方对话?”798艺术区文创产业创始人王彦伶认为,齐白石等近现代画家跟西方艺术家相比,毫不逊色,而且是一个全新的美学高度。

“中国近现代书画艺术家第一次受到民主与科学精神的洗礼,他们吸收了现代文明的阳光雨露,在古代文明与现代文明的碰撞中,呈现出卓尔不群的勃勃生机。”张新建说着,颇有些遗憾,尽管中国近现代书画的艺术成就被中外公认,但在学界的研究中,书画市场的价格因素偏多,研究学术价值的因素却偏少,“有点对不起这几位老爷子”。

齐白石的朋友圈

1919年春,齐白石第三次来到北京,打算开启北漂生涯。

“那时候他57岁,宁可饿死,也要在北京当老北漂。不为人识,生活寂寞,生意冷淡。他在湖南还能卖出去画,但到北京之后,真的没有人认识这么一个土包子一样的老画师。”张新建感叹,那时候的齐白石,风格冷逸,作品乏人问津。跟京城的画师相比,价格仅有别人的一半,一个扇面的价格也就是银币两元。

齐白石一首题画册诗中说,“冷逸如雪个,游燕不值钱”,懂得他画的人,寥寥无几。

“陈师曾是齐白石遇到的第一个知音。”张新建说,齐白石当时在琉璃厂南纸铺挂卖画作和刻印,陈师曾偶然一见,十分欣赏。陈师曾出身名门,父亲是中国极富盛名的诗人陈三立。他在北京画坛享有盛誉,眼光敏锐且惜才。因为喜欢齐白石的印刻,陈师曾专程去法源寺拜访,两人自此成为惺惺相惜的至交。

“有一段时间,齐白石经常是白天画一天的画,晚上去请教陈师曾。陈师曾在教育部上班,是编审,和鲁迅是同事。”张新建细究两人在书法、画技上的变化,认为齐白石受到陈师曾很多影响,后者提议他变通画法。

齐白石曾说,“谈画论世,我们所见相同,交谊就愈来愈深”,他也曾以“君无我则不进,我无君则退”来纪念与陈师曾的情谊。

1922年,陈师曾带齐白石的山水花卉到日本参加“中日联合绘画展览会”,日本人看了齐白石的画,非常喜欢,但作品的标价都很高。消息灵通的画商得知,齐白石在北京的价格并不高,于是辗转到北京去收画。陈师曾赶紧给北京画商发电报,嘱咐将齐白石作品定价提高20倍,刚好和东京的价格差不多。经过这场策划,齐白石的画作不但被日本人喜欢,最终全部高价售罄。自此,齐白石的画作洛阳纸贵,供不应求,他曾以“几朵霜花贵万缗,价高殊不逊黄金”来形容自己画作的价值,又以“一身画债终难了,晨起挥毫夜睡迟”描述当时起早贪黑作画的辛苦。

陈师曾1923年去世后,林风眠、徐悲鸿又相继成了齐白石的贵人。

“林风眠、徐悲鸿都是留洋学生,一个在法国留学七年,一个留学八年,林风眠主张现代派、现代主义,徐悲鸿主张古典写实,两个人性格还不一样。但就是这样两个人,对齐白石的艺术同样欣赏。”张新建说,在当时推崇齐白石的阵营中,还有北京艺专法籍油画教授克罗多,以及共产党早期党员、北京艺专教师方伯务。

为何不同背景、不同领域的人,都会成为齐白石的追随者?“他们对艺术真谛的理解都一样。齐白石的绘画艺术中,有一种出自民间的清新、稚拙的新风,这就是当时的创新。”

近现代书画高峰

2020年,是北京画院对齐白石的“再定位”之年。一个主题为“齐白石朋友圈”的画展,以及一部20卷《齐白石全集》的出版项目启动,预示着齐白石研究将踏入新历程。

“齐白石是北京画院首任荣誉院长,他去世之后,家属把家藏作品捐赠给国家,这批作品藏在北京画院,所以我们应该是世界上收藏齐白石作品最多的单位。”北京画院理论部主任吕晓说。

从齐白石等一批画家开始,中国近现代书画鉴赏结束了清代以来以“四王”为代表的程式化、富贵化的主流、正统的审美史观,成就另一座高峰。

张新建发现,纵观中国近现代书画大师,从陈师曾、齐白石、张大千、吴昌硕到黄宾虹,都不是美院科班出身,“来自民间的齐白石在北京艺专任教,给中国美术注入了新的血液”。

1926年,留学海外的林风眠和徐悲鸿相继归国,回到北京。林风眠经蔡元培推荐,到北京艺专担任校长,因赏识齐白石,邀他在中国画系任教。此举却遭到校内一群老师反对,学院派出身的教师,都不肯与木匠出身的齐白石为伍。

张新建在一篇旧文中读到,林风眠多次到齐白石家中邀请,65岁的老人才同意前往。当时在艺专教西洋画的法国教师克罗多,对齐白石也极为推崇。齐白石也曾回忆自己与克罗多相谈甚欢,“不存在门户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