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憧憬,成长的痛楚,青涩的心动……自上世纪90年代起,一批批年轻人拿起手中的笔,以其绚丽流畅的语言和古灵精怪的视角,为校园内外的同辈人写下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近年来,青春文学依然是市场炙手可热的宠儿,是历届图书订货会上不可或缺的主角。而与此同时,它们之中能让人记住的作品却越来越少,业内开始出现质疑的声音,认为青春文学的发展遭遇了“瓶颈”,“过度商业化、在质量上参差不齐、许多作品流于小情绪小感伤”。一些在市场上获得成功的青春文学作家也开始透出转型意向,希望“从青春和梦幻的写作转向人性深处的探索”,为当下的青春文学开辟出一条新的出路。
从“校园情怀”转向“广阔天地”
不久前,集作家、出版人等诸多角色于一身的郭敬明高调宣布“进军”国际版权引进领域,首批引进推出澳大利亚青春文学畅销作家莫里斯・葛雷兹曼四部曲作品《往事》《彼时》《此景》《余声》,作品题材并不是“投年轻人所好”的青春成长、酸涩恋爱、友谊梦想,却选择了“二战”这个凝重而又严肃的主题。按常理说,这样的题材很难在青少年读者群中得到广泛反响,但该作品在海外市场却取得了出人意料的巨大成功。
郭敬明认为,中国出版市场可以借鉴这样的成功之道。他说,国外的青春文学市场并不像国内那么单一,魔幻类、推理类、爱情类、科幻类乃至《苏菲的世界》这样的哲学类书籍,都是国外青少年的阅读范畴。青少年可以选择轻松,也可以选择沉重。《往事》四部曲所流露的浓厚人文关怀和悲悯气息,在众多封面绚丽的著作里,显得罕见而又孤单。但这正是中国青少年读者所需要的作品。
类似这样针对青春文学的“转型”尝试,不少“80后”、“90后”作家都在思索。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他们已不满足写一些“小清新”和“风花雪月”。与此同时,追随着他们的青少年读者也在不断成长,也在进行着“转型”。于是,青春文学作家们纷纷把目光转向更广阔的社会领域,作品中的社会责任感也在逐步显现。
“80后”作家落落一直擅于用华丽细碎的文笔描绘青春的美好与伤感,而近几年,她却果断转型,推出《剩者为王》系列,描述“朝九晚五”的都市女性生活,探讨当下热门的“剩女”现象。她不但从校园题材大步跨到职场领域,而且文字也有意脱离了以往的风格,变得犀利而独到。落落说,以她现在的年龄和阅历,写校园题材太勉强,更怕有代沟,“杜撰出来就太假了”。但她依然希望,即使自己不再写以学校为故事场景的小说,仍然能够被身处校园中的读者们接受,因为这也代表了她的一种进步和成长。
作品一出,落落的忠实读者自然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她的变化。有铁杆“粉丝”表示出些许失落,但更多的读者认为她的“破茧”尝试还算成功:“人都是会变的,变不是一个坏词,转型也有积极的一面,只是,她变的是不是你喜欢的那种型了。如果是的,皆大欢喜;如果不是,至少还有回忆。”据了解,《剩者为王》已经被导演滕华涛买下影视剧版权,这在某种意义上显示出受众对这部“转型”之作的认可。
“转型”是大势所趋
青春文学作家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在文学追求上开始“转型”,在评论家白烨看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他举例说,郭敬明在写作上早就转到了白领青年的都市生活,作为出版策划人所引进的《往事》四部曲也不是一般的成长小说,而是带有经典品位的童年视觉反战小说,“畅销不畅销另说,这种文学选择本身就是有眼光、有意义的”。郭敬明旗下的笛安、落落都是影响甚大的青春文学作家,她们的“龙城三部曲”和《剩者为王》等新作开辟出自己写作的新天地。除此,颜歌回归现实题材的长篇新作《段逸兴的一家》,蒋峰以传记方式探悉人生课题的“白色”系列中篇小说,孙频通过女性情爱现实反观女性命运的《合欢》《红妆》等系列小说,王萌萌以志愿者生活为原型描写人间大爱的《大爱无声》《米九》《爱如晨曦》等系列长篇,以及周嘉宁、祁又一等人的小说创作,都表现出了对自己以往写作的更新、对同类题材写作的超越。这些都是青春文学作家正在“转型”的例证。
白烨认为,这些青春文学作家的转型之作,即使放到整体的小说创作领域来看,也都值得关注,可圈可点。这些作者很可能就是青春文学作家中的先行者,随着他们脚步而来的,还会大有人在。如果再放开眼光来看,一些被归入类型小说写作的青春文学作家,如流潋紫、辛夷坞、涅�、吴瑜等,都有靠近传统文学的努力,也有走向严肃写作的潜力,因而也很有“转型”的可能。
在评论家谢有顺眼中,“转型”不但是必然的,而且也是一件好事,“文学写来写去,如果就那点私事,读者也开始腻烦了。一直这样写下去,已经没有路可走了。文学不如转身,重新回到属于文学的、更广阔的领域中来,从而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他认为,年轻一代的作家开始转型,这意味着他们也开始感觉到“闺房写作”正面临着经验枯竭的危险。
谢有顺所言的“闺房写作”喻指一些作家有限的、内向的、细碎的观察尺度,它书写的是以个人经验为中心的人事和生活,代表的是一种私人的、自我的眼界。与此相对,他更提倡一种“旷野写作”。他说,人不仅在“闺房”里生活,还在大地上行走,需要接受天道人心的规约和审问。“闺房写作”固然有其存在的理由,只是,这个世界除了“闺房”里的“秘史”之外,还有一个广大的、沉默的区域,它同样需要作家去观察和省悟。
应为青春文学作家的“转型”提供助力
随着新资源、新媒体的介入,青春文学作家实现“转型”的途径和方式越来越多,有的“触电”影视剧,有的借助传统文学期刊,有的做了新型文学刊物主编,在资本、市场、时尚的纵横影响下,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定位。他们的分流为传统文学期刊、影视剧创作等领域提供了新鲜活力。
“80后”作家与其他代际作家相比较而言,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在文学取向上明显具有多样化倾向。这种文学追求的分野与分化,在“80后”这一代人中带有很大的必然性。从文学整体的角度来看,这些不同的走向都合乎情理,而且也适应了新的和不同的文学需求。白烨说,他更希望看到更多的青春文学作家葆有高远的文学理想,靠近文学的传统,从事严肃文学的写作,从而成为当代文学的后备军与生力军。令人欣喜的是,以“80后”为主力的青春文学作家中,有这种追求的人越来越多。
面对青春文学作家的“转型”,白烨呼吁说,主流文坛要进一步加大对青年作家的扶持力度与深度,如为更多的青年作家提供机会,让他们进入鲁迅文学院深造;建立专项基金,资助文学新人的作品的出版与传播;传统的文学期刊、文学选刊也要更多地关注和选发他们的作品,给他们提供和拓展成长与发展的空间。
与此同时,白烨也对青年作家提出了恳切的建议,比如要走出只注重同代人交流的圈子化局限,在与其他代际作家的接触和交流中取别家之长、补自家之短;要有计划地阅读中国文学与文化的经典作品,从悠久又丰富的文学传统中汲取应有的营养,弥补经验上、知识上因阅历不足造成的缺陷。白烨说,在与一些“80后”作家打交道时他还感觉到,这些作家对于文学的理想与追求,普遍不够专注和专一,缺乏其他代际作家那样的专一与执著,常常会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情形,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们的进步与发展。因此,检省自己的文学态度,让文学理想更为坚定,这也是他们需要特别注意的。(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