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过我的前苏联教授

我读书的时候，耶鲁经济系没有前苏联来的教授。前苏联搞的计划经济，和美国的经济模式格格不入。做宏观的Aleh Tsyvinski是白俄罗斯人，他读大学那会儿苏联早就没有了。前苏联有着优良的数学和科学传统，以及系统的人才挖掘和培养体系。然而1990年，国家解体，经济崩溃。很多优秀的学者都离开了前苏联地区，来到美国的大学任教。我在读博士期间，有幸于受教于其中两位。

博士生第一年，我跟随 Grigory Margulis 学习了《测度论》。Margulis于1970年在莫斯科大学获得博士学位，1991年来到美国。他是有史以来第五位荣膺菲尔兹奖(1978)、沃尔夫奖(2005)和阿贝尔奖(2020)三个数学大奖大满贯的人物。他那时已接近退休，然而精神矍铄。他讲课声音柔和，调理清楚。虽然有一些俄国口音，但非常容易听懂。是数学博士生的入门难度，也开放给高年级有志于读研的本科生。

我是经济系来修学分的学生，基础没有其他同学好。测度论虽然辛苦，修完之后很有收获。期中考试我没考好，我就去他的office hour，问怎么能改进。他说你的期中考试考虽然有点"weak"(原话)，但不要灰心，更不要drop the class(这是重点)。然后他给我分析了一下考卷，说，你看，这些内容都很简单。回头想想，课程内容确实不难。真正的大师不需要把内容讲的很难来显示他的能力。

第二学期，Margulis又开《复分析》，我去旁听了一节课，实在没有听懂。因为很少有计量经济学论文运用复分析的知识，这回我很果断地drop the class，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博士生第二年，我学习了 Vladimir Rokhlin Jr .的《数值分析》课程。这位家学渊源。他的父亲 Vladimir Abramovich Rokhlin 是前苏联著名的数学家，早年参加卫国战争，在纳粹德国的战俘营和苏联自己集中营都待过，最后靠着现代概率论开山鼻祖Kolgoromov把他搭救出来，继续研究数学。小Rokhlin在前苏联(现立陶宛)上的本科，1983年在美国Rice University获得博士学位。虽然上课挺有激情挺投入，但他的俄国口音太重，我难以听懂。他上的内容是low level的数值分析，用Fortran编程。这玩意儿把我折磨坏了，因为连搞个矩阵求逆都很麻烦。在他课上学到的内容，我在后来的研究中应用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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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量经济学运用最多的数学工具是概率论。现代概率论由苏联数学家开创和发展，在冷战期间曾经长期领先于美国同行。目前仍然活跃的概率统计大家，比如Alexandre Tsykabov(俄罗斯科学院博士,1982)，还有本校同事Vladimir Koltchinskii(乌克兰基辅国立大学博士,1982)，都是苏联制造。阅读他们的论文，在感受思想的深度的同时，也为国家的兴衰，个人的际遇而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