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目慈祥的大叔说,同时把一个大圆盘的饼递过来。
这时我们几个土老帽在卖饼的小店外拿着长枪短炮的在对着里面的烤饼土炉子拍照。在亚兹德街上随意的溜达,我们也会经常享受不寻常的礼遇。秦,欢迎来伊朗。嗨,你们是秦吗?秦,一起合个影吧。关键伊朗人的友善是真诚的友好,而没有什么推销之类的目的。这让我倍感舒服。
伊朗人把中国称作秦,可能早在秦朝我们就与波斯有贸易往来。
亚兹德是去过的几个伊朗城市中我最喜欢的一个,安静、朴素,带有独特的气息还有淳朴的人。这个沙漠之中建起的小城市有超过五千年的历史,被称为“地球上最古老的人类居住的城市”。整个城市的主色调是一片驼黄,大多房子都是由沙漠之土修建而成,让我想起了印度的金色之城杰伊瑟尔梅尔(Jaisalmer)。七转八弯迷宫般的小巷连接着一个个古老的民居和教堂,漫步其中,像是走在千年之前。
喜欢亚兹德,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里是古老教派拜火教的中心。拜火教因信徒在火前祷告而得名,他们认为,火是世界上最纯净的物质,代表光明、温暖和力量。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中的明教就起源此地。琐罗亚斯德教(Zoroastrianism)是在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之前西亚最有影响的宗教,也是古代波斯帝国的国教,直到波斯在公元七世纪被阿拉伯征服后,波斯人改信伊斯兰教,琐罗亚斯德教逐渐势微,只剩下一小撮虔诚的拜火教徒残存至今。
波斯人改宗的原因除了被迫,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袄教一直秉持血统论,出生决定阶层,跟印度的种姓制一样,你无法通过后天改变自己的命运。这就导致了大量下层贫民的不满,转投宣扬平等的伊斯兰教。纵观各种宗教,几乎都是从底层发展壮大,穷苦的人民也是最容易接受这些所谓有好处的思想的第一拨人。
在位于市中心的拜火教堂里,圣火仍在熊熊燃烧。我扒着窗口隔着玻璃朝里看,火光暗淡飘忽,就像是随时会熄灭似的,也象征着拜火教的衰败,其实也是波斯帝国的衰败。除了祭坛是游客来亚兹德必去的一个景点,如果对拜火教感兴趣,我其实更推荐其圣地恰克恰克村。
恰克恰克村(Chak Chak)是山泉从岩峰中滴落到地上的声音,如今在拜火庙里仍然可以听见。爬几百陡峭台阶到顶,买票换拖鞋进入。
推开吱吱呀呀的大铜门,一个依山修建的洞穴展开在眼前,这就是拜火教的圣地。狭小阴湿,空空如也,据说有2千年的历史。说实话,庙没啥看的,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一颗千年的古树至今仍枝繁叶茂,穿透庙顶伸向长空。向远处眺望,是光秃秃的山和荒凉的盐漠风光。
在这些地方,随处可见一个长着翅膀的老人标志,穆罕默德说——
Faravahar现今已经成了伊朗民间的时尚,老人可能是阿胡拉·马兹达(Ahura Mazda意为“智慧之主”),他是拜火教的最高主神。接着他进一步解释图样中各部分的象征意义:举起的手以祝福的姿势伸展开,指向上方提示我们记住高尚的事物和去往天堂的路径;另一只手握着一枚指环,承诺的指环提醒教徒永远信守他的承诺;翅膀上有三层羽翼,代表了琐洛亚斯德教的三善之路:善思、善言和善行;中间的圆盘没有终点的环形则象征着永恒;从圆盘涌出的两条饰带象征着人类面临的两种选择或者两条道路:善或者恶,好或者坏,因此饰带也代表了琐洛亚斯德教义中的二元论。在伊朗旅行期间,如果细心,经常会在各种场所发现这个老人的标志。
亚兹德不光有拜火教,周边还有不少古城。我们先到达的是Kharanoq古村,沙漠边缘的古驿站。千年的古村落保存完好,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人居住,穆罕默德说这里即将开发成旅游景点,估计下次来就要收门票了。湛蓝无云的天空下,摇摇欲坠的宣礼塔和残破的房子就这么孤寂的久久伫立。
梅博德(Meybod)是周边最典型的一个古城。Narin城堡是整个伊朗最古老的城堡,距今已有6000年。六千年听着都不敢想象,我泱泱中华历史才不过五。买票进入,古堡面积不大但保存良好。六千年前用红土夯出来的城墙城门要塞,如今依然层次分明,难得的是上面还有刻雕的装饰。
登上背后高处的露台,整个梅博德尽收眼底,无边无际的黄色高低起伏,在夕阳的彩笔下被涂成了橙色。一座座高耸的宣礼塔,一片片房屋的圆顶和每隔几米形态各异的风塔,风塔上总是停着一只只细脖的鸽子,随时振翅欲飞。
风塔是亚兹德这个沙漠地带的特色,是古代的空调,也是伊朗独有的建筑样式。还有冰窖,相当于现在的冰柜,冬天冻冰然后存在这里供夏天消暑之用。回城的路上,穆罕默德请我们吃了藏红花的冰激凌,味道清淡的甜和涩,好奢侈啊!
藏红花的冰激凌
跟着穆罕默德的半日游就这么快的结束了。回去的路上,依着他的推荐我们一行四人赶往寂寞塔的日落。位于市郊祆教徒曾经的墓地——Dakhmah,我们管它叫做“寂寞塔”(寂殁塔)。由于祆教徒处理亡者的方式特殊,死后的尸体置放必须远离生活圈之所,按照教义也不能火葬或土葬等诸多禁忌,所以选择天葬,跟西藏的类似。这里看起来真的有种异界的与世隔绝感。
气喘吁吁地爬上高高的山丘上,太阳已经西沉。远方的亚兹德静谧的沉浸在光光点点中,夜慢慢黑下来了。
亚兹德,对于游客来讲,不能错过的还有每晚勇士之屋(Zurkhaneh)的表演——各种摆弄健身器材的时候还有器乐伴奏加吟唱真是美妙,重点是吟唱的是哈菲兹的诗。
波斯人热爱文学艺术,文学成就高,尤其是诗。大文豪、诗人比如哈菲兹(Hafiz),菲尔多西地位崇高,当地人家里几乎都有哈菲兹的诗集。有人笑说,一般伊朗人家床头放着两本书:《古兰经》和哈菲兹的诗集。我虽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但如歌如诉,甚是美妙。一会儿金玉满盘,一会儿赤膊相见,一会儿柔情似水,一会儿浓烈如焰,只叫人陶醉其中。我仿似看不见下面的大汉挥汗如雨,只在头脑中绘出想象的画面。出来后请教一个导游,他说大部分讲的是爱情。
力量之屋是伊朗传统的健身房,粗壮的大汗们随着音乐摆动手里的一个个棒槌,我试着提了一下,纹丝未动,至少有40斤。主持人坐在一个高起的平台上,边吟唱边拍打着面前的鼓和铃,歌声时高时低,悠扬婉转,鼓声时快时慢,跳动着千年的回响。
大厅中央是训练场,台下的一群大汉拿着家伙,随着节奏挥舞,旋转,跳跃。据说,“力量之屋”已有数千年的历史,当阿拉伯人入侵波斯,为避免起义反抗,禁止当地人使用武器和练武术,勇士们就转向地下活动,谋略着光复祖国,而那些我觉得可笑的运动器械,就是由兵器演变而来的。
古时候约2000前,力量之屋是朝廷供养的勇士培训基地,是栽培武士的摇篮,后来民间化,在各地形成武术组织和一方保护势力,如今则成为健身运动会所兼旅游观光点。还好,无论以怎样的形式存在,总算是没有消失。
让我们来配着鼓点,来读一首哈菲兹的诗:
哈菲兹:今天
穿过这世界的集市
我并不想这么快就跨过
神手掌上一条美丽的掌纹
如果我的眼睛无法证明
一切都是我心爱的神
我就不愿触摸
这世上的任何东西
我对存在的理解
有什么已经改变
如今它让我的心总是充满
惊奇和善意
我不想这么快就跨过神
身上这片神圣的大地
自己的脚下
正用我珍贵的生命
回到丝路旅社庭院,天完全黑了。典型的波斯庭园里,一大批国人包了场,十几个大妈大爷小伙姑娘聊的正欢——吵嚷着要涮火锅,一会儿就闻见了重庆底料的勾人香气,啤酒羊肉还有最炫民族风伴奏,真是要逆天的节奏。我过去搭了个讪,然后听他们讲(chui)故(niu)事(bi)。有个哥们灰头土脸的正在绘声绘色的说着他从新疆一路骑行的传奇,还有另一小伙全程搭车自四川而来,天南海北我们竟然相聚在这里,等会儿再说,先干一杯。
隔天又遇见了一个亚洲面孔的女人,一口流利的伦敦腔在庭院里在讲述自己刚才被非礼的遭遇,如何巧用计谋脱身然后报警云云。她孤身一人,明天要从阿富汗入境接着前往伊拉克,众人忙问不危险吗,要小心啊。没事儿,她口气轻松全无惧色。Denis在我耳旁说,我就没有勇气去那些战乱的地方。你以为我敢啊?我低声回应,没理由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后来她用中文告诉我们,她来自新加坡,现在和老公定居英国。
自古青旅神人多。
大名鼎鼎的丝路旅馆,经常满员
同屋的两个德国哥们,辞了职背着吉他打算游遍世界,出来已经快半年了,雷总跟他们侃了一个上午(我去参团,一诺后来跟我汇报的)。下午又住进来一对神仙眷侣,旅行已经一年多了,风尘仆仆却两眼放光,说起即将开始的新的国度还是满怀憧憬。
最神的是我上铺的法国兄弟,每天早晚定点儿打坐,早餐的时候聊天才知道,他全球晃荡两年多了至今没有回过家,刚在印度参加完为期三个月的灵修课。
晚上烤火的时候,又遇见澳大利亚父女。两人刚刚开始为期一个月的伊朗旅行,亚兹德是第一站,巧的是我和Denis生日只差一天,他是前天,而我昨天刚和雷总一诺一起庆祝。聊得投机,他拿起正在看的一本书指着封面问知道这是谁吗?
我一看,这不是我们敬爱的毛主席么,他开始给我讲书中的内容,让我大吃一惊(后来读完后那才是毁三观,当然真相如何无人得知),然后他就把那本900多页的《毛泽东不为人知的故事》英文版送给了我,算是生日礼物。千恩万谢,留了邮箱只能等他们来北京的时候回赠了。
在丝路hostel住了两晚认识了各种有趣的人,聊得好不开心。晚上,我们一帮人在庭院里一起弹琴唱歌,英文法文中文歌各种混杂,只可惜自己吉他技术不精记不得几首能表演的歌儿了。这也是我爱青旅的原因,总能碰见各种各样的异类——
有时候,路上遇见的这些可爱的人真是比旅途本身还要精彩。
这个亦非东方亦非西方的神秘古国
她的面纱下究竟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