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音乐剧《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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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那种广义上追遍全世界各种知名音乐剧的音乐剧粉(手动笑哭),但我觉得法剧40年来的发展过程真的很有意思所以专门捋了一遍, 不管是从艺术价值还是行业价值方面看,《巴黎圣母院》都是一部优秀的作品。 以下是我对《巴黎圣母院》的主、客观评价:

一.客观地看

Notre Dame de Paris《巴黎圣母院》(以下简称NDDP)于1998年首演,其在法国音乐剧的发展中扮演着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 它标志着法语音乐剧的复兴 ,是自1979年的STARMANIA《星幻》以来在法国本土取得巨大成功的第一部法语音乐剧,上演20年经久不衰。更有甚者,NDDP的狂潮不仅席卷了一众法语地区,也征服了几乎整个欧洲:除了各国争相购买版权使得西语、意语、英文、俄语(现在再加上韩语)版本纷纷上演以外,法国的NDDP甚至在英国驻演了长达10个月之久( 这是伦敦西区第一次好像也是唯一一次为法语音乐剧敞开大门 )。

要了解NDDP对于法剧发展做出的巨大贡献,就要先知道上个世纪法语音乐剧的大体发展走向。

虽然21世纪的法剧舞台精彩纷呈争奇斗艳,但是20世纪的法剧史薄的两三页就能说完:首先,百老汇那套在法国不吃香,再加上战后经济不景气,所以四五六十年代基本都是空白;大概到70年代,借着华丽摇滚的劲,百老汇的一些摇滚音乐剧(譬如Hair《毛发》,比较著名的还有非百老汇的英国剧《洛基恐怖秀》,等)得以引进法国,但受众依旧是极少数人;这之后,法国(以及比利时、魁北克等)的一些做前卫摇滚的音乐人才开始试图把自己的概念专辑搬上舞台——在这批摇滚黄金时代造物中,只有 1979年的STARMANIA《星幻》 获得了空前的成功;之后这部现象级摇滚音乐剧开始了对法语音乐剧舞台长达近20年的“垄断”,在整个80s和90s前中期,法语音乐剧的发展就如同一只救不活的死鱼——新作品创作密度很低,质量可以说凑合,但是观众根本不买账,80年的《悲惨世界》(最初的法版)和90年的《吉米传奇》纷纷扑街,这两部还算是当时比较有头面的,剩下的基本连被记载到法剧史里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样一个“一枝独秀,新作停产”的局面下,即便在音乐、剧情和舞台表现等方面没有过多革新,NDDP在1998年的出现本身就是革命性的。

NDDP概念专辑封面

NDDP借着21世纪之风,不仅彻底打破了《星幻》的舞台垄断,国际影响力甚至快速超越前者,开始把法语音乐剧推广到世界范围。从某种意义而言,NDDP同样促进了更多优秀法语音乐剧的诞生,固定了法剧“娱乐营销”的制作模式,为21世纪的新法剧产业辟出一条明路。纵观法剧发展,如果说《星幻》是法剧中的埃尔维斯, 那NDDP简直就是法剧中的披头士呀。 (与音乐风格无关,只是论作用)


二.主观地看

1.关于音乐

我“评价”(其实根本轮不到我评价人家的巨著,那就按吐槽算吧)一部音乐剧的最重要指标是“可听性”。我自认为NDDP还没有达到“音乐上全程无尿点”这种超神境界, 但在可听性方面,NDDP绝不是盖的。 曲作者Richard Cocciante的音乐主打古典式流行,主旋律相当抒情,必要时也不乏细腻与恢弘,即听感是非常美好的。美中不足的是NDDP的乐风和编曲比较单一。乐风的单一使得每个角色的个性多半要靠歌手用声音去渲染,音乐本身没有很好地为角色打上烙印;而NDDP在复排时也没有依照时代音乐潮流以及新演员的声音特质和表演风格去做相应的编曲调整。彻底的旧瓶装新酒,观众少了对剧作本身改变的期待,自然容易将矛头直接指向表演者们。这或许是复排歌手的演唱没有原卡那么深得人心的原因之一。

98年NDDP“梦幻原卡”——上排从左到右:克洛潘(Luck)、葛林果(Bruno)、弗罗洛(Daniel)、百合(Julie);下排从左到右:卡西莫多(Garou)、艾斯梅拉达(Helena)、菲比斯(Patrick)

NDDP没有很好地将自身音乐的灵活性发扬出来 ,修改编曲有时根本不是坏事,降调不是耻辱、重配声部不是不尊重原作、调整节奏不是“放弃歌曲的深沉美感”、加入现代化配器不是“破坏异域风情”... ...编曲的目的就是为了适合演唱,然而NDDP编曲的固定化正在逐渐将其推向“唯一化”,现在就有不少同好认为98初版NDDP的完美是不可复制的。对于一部音乐剧来说,“难以被传唱”也是非常扎心。在我眼里,NDDP复排版的音乐工作未免有点草率了。对于复排版本的编曲调整,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没有任何一部后来的法剧在这一点上超过那部正在逐渐被遗忘的《星幻》。

值得一提的是,NDDP是最后一部继承《星幻》“一唱到底”特质的法剧。 “一唱到底”,即对白部分依旧谱曲以歌唱的方式去表演。NDDP中有几个对白曲折优美,给我留下的印象甚至好过一些正儿八经的唱段,比如Le Mot Phoebus《菲比斯的意义》、Phoebus《菲比斯》、Ou Est Elle《她在何方?》等。比较遗憾的是,NDDP之后的一众新法剧中的对白部分直接念白处理,音乐制作工作量大大降低,当然音乐性也是大大折损。

(P.s.我忽然想起来最后一部“一唱到底”的法剧不是NDDP,而是NDDP词作者Luc Plamondon在2002年出品的下一部剧Cindy《辛迪》,《辛迪》的表演风格跟NDDP以及90s《星幻》也是一脉相承,但是这部剧完全扑街了,在法剧史上约等于从没出现过。《辛迪》的音乐很不错,个人认为绝不输给同时期的《小王子》,然而剧情却狗血到了一种境界,因此扑街绝非偶然。不过纵使这剧再烂,也架不住Luc有钱,它居然还有官摄:

还是汉化过的耶!)

2.关于剧情

《巴黎圣母院》毕竟是世界名著,再加上后世的《美女与野兽》、《歌剧魅影》之类书籍都受其深刻启发,这种“面丑和心丑你选择哪个”的故事咱们简直太熟悉了。 我虽然一开始就没对NDDP的剧情报什么太大的希望, 但当我看见Luc老爷子(Luc Plamondon,NDDP与《星幻》的词作者)为了押韵居然在卡西莫多第一次见到艾斯梅拉达就吐出了“你会爱我吗?”这种心声时,还是感觉相当别扭。

虽然Luc笔下的文艺复兴的大主题交织着生生不息的希望与落寞的苍老,呈“泪别星辉笑看朝阳”之姿(个人认为《大教堂时代》、《弗洛伦斯》作词确实大气),但是即使牛掰如Luc,NDDP中部分情节还是处理得很不尽人意,毕竟原作五六百页浓缩到两个小时要把故事讲完, 为了保证情节的完整,只能在内涵上做出牺牲 ,让每个人物或多或少变得比较扁平。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Luc老爷子还是没忘记用不小的篇幅揭露揭露西欧国家愈演愈烈的非法移民问题。这一做法无疑是想拔升NDDP的思想境界,但是Luc处理得过于刻意,导致这些片段在整作中多出了种宣传片般的突兀感。

最后一提,我个人认为NDDP中改编最成功的角色是诗人葛林果。修改后,葛林果的人设除去了原著阴暗滑稽的部分,整个儿一个浪漫、胸怀广阔,甚至有些伟岸的文艺复兴诗人形象。剧中“我们的过去预示着西元2000年的今日”的大气主题主要就是通过该角色来体现的。

NDDP原卡葛林果(Bruno Pelletier饰演)

3.关于舞台表现

NDDP虽然在法剧发展中处于一个承上启下的重要地位, 但是我认为它在舞台表现方面只做到了乘上,而几乎没有启下。 真正承上启下,直接影响到未来法剧舞台表现走势的,应该是首演于2000年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或许是核心主创是同一个人(Luc老爷子)的缘故,NDDP的残念服装、群魔乱舞的杂技舞美、喷火装置的使用、极简主义的舞台布景跟九十年代的最后一版《星幻》一脉相承。我们可以称之为“不拘小节”,但说白了其实就是 NDDP在视觉方面处理得有点粗糙 。当然有几个场景还是很不错的,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Les Portes de Paris《巴黎城门》过渡到La Cour des Miracles《奇迹之殿》那段,杂技演员很好地把原著中“瘸子起立奔跑,乞丐在篝火旁欢爱”的情景表演了出来,给人一定程度上的视觉冲击;其次Le Val D'amour《爱之谷》中对剪影的巧妙运用也令人叹为观止。

这是NDDP
这是九十年代的《星幻》

不过虽说没有对后世造成很大的影响, NDDP依旧含蓄地在舞美表演中加入了少许现代舞元素 ,比如Dechire《撕裂》中那令人目瞪口呆的壮男裸奔(手动笑哭)。说真的,我不是很喜欢现今法剧动不动就搞点现代舞——群舞的话看起来特别乱;独舞的话,女舞者老是抬着她们雪白的大腿往剧中的男角色身上挂,我知道编舞是想把一些抽象概念具象化,但是没加电影特效我真的只能看见一条结结实实的大白腿在死命往演员身上蹭,除了比较色气没觉得有多美,反而觉得尴尬。或许是我太正直了吧( ´_ゝ`)

上文提到的壮男裸奔。。。去看视频吧,动起来才有感觉

些许题外话。有些同好管德奥剧中的群舞叫“僵尸舞”,原因是动作比较板眼,及其整齐划一。(虽然我只看过两部德奥剧,05年的《伊丽莎白》和97年的《吸血鬼之舞》)我一点儿没觉得“僵尸舞”像广播操,整齐的旋转绽开一排厚重的裙摆,需要的视觉效果已经达到了,无需花里胡哨的阵仗。德奥剧的舞台表现力我是服气的。就拿一粒沙来说,我看到《伊丽莎白》里Sisi初遇死神那段她摆满残破娃娃的床头时被惊艳得倒吸一口凉气、还有把时局拟作象棋那段真的是精妙到无以复加、Sisi在第一幕最后以最经典的形象出现在画框里时我内心激动地泪流满面... ...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反正我看到“魂断梅耶林”那段时已经跪了,这一整部剧几乎都是以电影的视觉要求来处理场景的。97年《吸血鬼之舞》的官摄虽然画质不高,但是也给我同样的感受。或许我这样说有点片面,但是我觉得德奥剧的舞台表现相当出色,绝不逊色于百老汇,法剧相比人家差的还远。我在B站弹幕里看见有不少同志认为德奥的舞台表现“还要多向法剧学习”,也是有些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