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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年,某个月黑风高的深夜,一个法国人正躺在床上鼾声如雷。突然,他的脑子里蹦出来一个短句,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敲打他的窗户”。梦醒之后,他奋笔疾书,将这些梦里自动送上门的素材运用到自己的诗歌中。
1924年,这个爱做梦的年轻人发表了《第一次超现实主义宣言》,将“超现实主义”这个唬人的名词砸在了全世界面前。
此后四十几年,一群先锋分子贴着“超现实主义”的标签,跳进了文学艺术的大染缸。
周公解梦?
一群成年人“排排坐,分果果”。其中一位自愿进行自我催眠,进入神情恍惚、昏昏欲睡的状态,面对另一个人的提问。
问:你所了解的佩雷是怎么样的?
答:他将死于一辆拥挤的车内。
问:他将被杀死吗?
答:是的。
问:被谁?
答:(他画了一辆火车,上面一个男人正从门旁跌落)被一只动物。
问:被什么动物?
答:我可爱的流浪汉的蓝丝带。
这个神神叨叨的活动叫做
“降神会”
,是超现实主义者为
绕开意识的控制
而进行的实验。
让我们回到最初,那个年轻人因为复写了梦中的灵感而提出了
“自动写作”
的概念,
写作的速度等于思维的速度,诗人快速写作,头脑中没有任何预设的主题
,变成了“谦虚的记录装置”。
这个年轻人名叫
安德烈·布勒东(André Breton)
,他在宣言中给超现实主义下了定义:
“超现实主义:阳性名词。
纯粹的精神学自发现象
,主张通过这种方法,口头地、书面地或以任何其他形式表达思想的实实在在的活动。思想的照实记录,
不得由理智进行任何监核,亦无任何美学或伦理学的考虑渗入
。”
超现实主义不是孙悟空,开心了就从凭空石头缝里蹦出来——吹牛逼也需要有细节。它背靠了一座大山,为其提供心理精神层面的理论支持。这座大山是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 ,提出“本我、自我、超我”的那位心理学家。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断言,
人类动机的基础是非理性的
。它强调人类心理内在的分裂特性,发现了
性欲在人类发展过程中的重要影响
。尽管弗洛伊德本人并不愿意与超现实主义扯上关系,但超现实主义者还是骄傲地扛着这面大旗走到了底。
梦之绘画?
“软表”既是达利本人热衷于表达的内容,也是他最为人们熟知的题材。人们总执着于时间的绝对性,钟表指针一圈一圈的机械运动毫无情绪。达利 变“硬”为“软” ,一下子拉开了时间与我们的距离,同时带来视觉上的新鲜刺激。
透过这只瘫软得如同融化的蜡油的钟表,人们窥见 肉体和精神的阳痿 。达利洞见 人类精神的坍塌 ,为此唱了一首挽歌。
达利承认自己在《记忆的永恒》这幅画中表现了一种“ 由弗洛伊德所揭示的个人梦境与幻觉” 。但是达利的作品并未采用无意识的动作进行无控制的形象记录,反而运用 理性的、有秩序的方法寻找和表现幻觉 。利用人们更愿意接受的传统西方绘画的技巧进行自我表达,这一点有些讨巧。
画面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类男人头像,生着浓密的睫毛,双颊绯红,鼻尖着地。自左向右头像逐渐变换出一位金发美女,同样双眼紧闭,脸停留在穿着四角裤的男性下体前。
画中还有许多细微但不容忽视的元素,比如:女人胸前的马蹄莲,手臂下方吐着红舌头的狮子,强化了 性暗示意味 。
头顶的鱼钩,男人嘴部的一只大蚂蚱则是达利自幼恐惧的两样事物。加上在世的父亲拥着作古的母亲,和画面远处极小的两个“观众”, 如此怪异的画面只能是一场盛大的梦境,真实的梦境 。
传统基督教的“圣母怜子”描绘的是童贞女马利亚怀抱死去的基督。恩斯特画的却是一位父亲抱着自己的儿子。 其实画中的人投射了恩斯特本人和他的父亲菲利普。 画中的儿子已经被吓呆了,他灰色的手和脸暗示父亲已经将他变成石头。(原来早在几十年前,恩斯特就使用了“瞬间石化”表情包……)
恩斯特借此表达了 以男童无意识的幻想为基础的童年性行为和俄狄浦斯情结 :因与父亲争夺母亲的爱,儿子最终受到粗暴的阉割惩罚。 恩斯特不是在重建自己的梦,而是创造一种自我分析。
恩斯特有过四个妻子。可这幅画里的新娘,不是这四个妻子中的任何一个。新娘的头部被画成了一只大鸟,她身体强壮高大。新娘的左边是体型略小的新郎,头部画成了一只绿色的大鸟。 恩斯特一直将自己比作鸟 ,这只绿色的鸟应当是他自己形象的延伸。
画面上人物的动作充满戏剧的庄严感,但处处流露野蛮的动物气息,
让人警觉。华丽的文明下,兽性潜伏。
话说某天,奥本海姆和毕加索凑一起聊了几块钱的灵魂天。毕加索看着奥本海姆缠着电线的手镯,说道:“所有东西都可以用皮毛包裹。”
之后,《皮毛早餐》诞生了。这个作品运用
“偶然的并置”
的手法,使皮毛和餐具两种本来互不兼容的物件碰撞。超现实主义者对这种表现手法乐此不疲。另一方面,透过《皮毛早餐》,人们看到
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中提到的恋物癖与凝视机制
。
“她的毛发与瓷器、毛茸茸与光溜溜、毛发蓬乱与文雅柔顺的结合,悄悄地融合在了令人难忘的弗洛伊德式的表现之中。”
奥本海姆曾经发现鞋子可以唤起“大腿被快乐地挤压着”的想法。后来她发现这种想法源自童年时期自己的保姆身上散发出的“耽于肉欲的气氛”。
一双被捆绑的鞋子,像是一只大火鸡,透着以捆绑寻求快感的性虐待幻想。
奥本海姆的作品公开坚持自己的心理内容,所有恋物都指向确定的方向。
营销天才?
出位的骚操作:“模特街”
1200个满是灰尘的装煤口袋里塞满报纸,悬挂在主展厅上方。整个展厅只用一只点燃的火盆照明,观众需要火把才能看清展品——1938年的巴黎国际超现实主义展览相当会玩儿!
人们想要进入展区,就不得不经过一条“模特街”:16位模特衣着性感,被塑造为“街头妓女”的形象。 这些模特是不同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想象的结果,同时又令路过的观众下意识地在自己的想象中进行选择。
她们立在夜景布置的主展厅前,引发梦境,鼓励意淫。这就是超现实主义的心机所在,
把展会布置当做获取公众注意的一种手段,想方设法诱发人的无意识想象
。
“新闻炒作”:街头侮辱牧师
1926年12月,超现实主义杂志《超现实主义革命》上有一张看来无伤大雅的照片,拍摄的是两个人在交流,图片下面的说明文字十分引人注目: “我们的同事邦雅曼·佩雷正在侮辱牧师。” 在这张没什么存在感的图片旁边围绕着超现实主义诗人邦雅曼·佩雷的诗,其中一首戏仿“芝加哥圣餐大会”,在会上 “每个人都冲向神圣的粪便和受人尊重的唾液” 。
这幅图片显然是一个精心制作的场景,是一场经过策划的表演活动。放在9102年,这就是赤裸裸地假新闻!但在当时, 这种“干巴巴”的呈现风格使得照片等内容看起来像是文件记录或是证词,表达着对天主教和道德主义的强烈反对 。
摄影被超现实主义者用来阐明政治或社会信息
,这些照片既包括工作室中合成的,也有直接挪用其他地方并重新阐释的。
“斜杠青年”:萨尔瓦多·达利
作为超现实主义的中流砥柱,达利是圈儿里最会自我营销的网红。单从外貌看,他那撮“咋不上天”的小胡子就足够吸睛,代表了其炫耀式的表演技巧。
有时,他的噱头甚至比他的艺术还要惹人注目。有一次,达利身穿全副深海潜水服发表演讲,他全程拒绝脱下最后差点因此窒息而亡。
还有一次,他在一辆装饰着花椰菜的劳斯莱斯上抵达演讲现场,原因是他对它们的形状很着迷,引得所有人侧目。1995年,为了售卖自己的书籍,达利躺在曼哈顿一书店的“病床”上,并被接到一台测量脑电波的机器上,四周是一群假医生、护士。任何人购买一本书,同时也就购买了机器的读数。
20世纪40年代初,名利双收、有钱任性的达利开始跨界做设计:为第五大道做橱窗设计;在世博会上制作超现实主义装置作品等等。他的一些作品至今还被许多设计师借鉴和再创作。
虽然超现实主义“教皇”布勒东与达利不和,超现实主义者放弃支持达利,但他们也毫不含糊地意识到了达利的宣传价值。
“就思想而言,存在着某一个点,在这点上,生与死,虚与实,过去与未来,可言传与不可言传,高与低,不再当成矛盾来理解。”
寻好梦,梦难成。既然如此,醒来,再做一个白日梦——这就是超现实主义。
(文章转载自微信公众号TUT艺术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