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2013年,我才在杭州越剧院排演了全本的《北地王》,并且摘得第26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在排练前后,徐老师给我提了很多意见和建议。套用《西园记》中的一句唱词,我的感激真是“今日里摘梅答报昔日情”。我也是在那时领悟到,原来
老师对我的要求、给我的教导,是随着不同阶段而改变的。
比如
最早教我《红楼梦》,她教的更多的是唱腔,是技术
。前几天在上海为个唱开新闻发布会,媒体问起《红楼梦》中贾宝玉最为家喻户晓的这句“这真是从古到今、天上人间,是第一件称心满意的事啊”难度到底有多大。这句唱腔从低音到高音14度的跨越,是徐派艺术所特有的。我
那时候年轻,嗓子条件好,这个跨度对我来说没什么问题,但因为对人物的理解不够,在声音的处理上没有现在这么成熟,听起来可能就像白开水一样直白。越往后,老师越强调对人物的理解,对人物感情的把握,对人物内心的挖掘。排演《北地王》时,她就提醒我《北地王》是从京剧改编为越剧的,这个人物虽然没有直接上战场打仗,但他是处于时刻备战、朝气蓬勃的状态,他的眼神和一举一动,都要有一种气势,这对我塑造人物是非常有帮助的。
可能是扮演女小生的时间久了,又或者是天性如此,
徐老师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是偏中性的,很干练的那种感觉。她今年93岁了,生活上还是非常讲究细节,一言一行都非常得体,是个非常有腔调的老太太。更让我佩服的是她的潇洒、通达、智慧,看问题比我们还清楚、长远。
我这个人很大大咧咧,为人处世非常直白,犯点牛脾气的时候,谁也拉不回来,在生活当中也碰到过很多别人没碰到的艰辛。老师给了我很多帮助,她对艺术和人品的要求都很严格,教我做人,教我怎么处理人际关系。因为她总能一两句话就说到点子上,我以前见她,心里都会有点紧张。
最近几年好多了,上她家门,她说的比较多的是“快来吃点东西”。过段时间不上门,跟我熟悉的朋友去看她,她也会问国凤怎么没来呀,让她自己当心点、谨慎点。
她是把我当成自己孩子了。但是碰到跟艺术有关的问题,她是绝对不会客气的。在舞台上稍微放松一点,或者在演出的时候没那么卖力,被她知道了,她肯定还会批评。徐老师的朋友还跟我讲过她一个笑话:
三个老太太陪徐老师打麻将,有人说郑国凤在电影《红楼梦》里演得不错呀,徐老师却说:确实是有进步,但是还有好些地方的把握没有到位。其中一个马上说:伊已经蛮好了,侬还要讲伊勿好,侬要求也太高了。徐老师蛮委屈地说:我没讲伊勿好啊,我是希望伊能够更加好啊。
老太太非常可爱。